外人看來，他沈落只是一個病怏怏的王侯，命不久矣。

這次皇帝親自賜婚，名曰給他娶妻沖喜。

不過是掩人耳目的一種手段。

“殿下？”凌千月眨了眨眼，還在等著他的答復。

沈落握住她的雙手，唇角上勾，耐心解釋道：“月兒，我中毒之事，你不可跟外人提及。此毒潛伏期極長，雖不至于當場斃命，卻能慢慢腐蝕五臟六腑。毒發時，如同被毒蛇纏住心臟。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在靠草藥解毒。”

“殿下可知是何人下的毒？”

沈落合著眼，低啞地吐出那三個字，“長公主！”

“她為何要害你？”

“那一年，我父母戰功赫赫，朝堂上乃武官之首，手握兵權。長公主一直忌憚我們沈家，欲找機會除之而后快。中秋節，宮里舉行宴會，二老也在席間。中途，忽闖入一群刺客，行刺圣上，我父親要去救駕，卻被身后的箭射中心臟.....”

“而那時，我正在水云軒，同小公主吹著笛。有個宮女端來一盤糕點，說是只給我一人吃的。我想也沒想，拿了一塊咬了小口，爾后就暈了過去。”

凌千月聽得一陣揪心。

“那王爺的娘親呢？”

“父親不治身亡，我昏迷不醒，母親一時傷心過度，舊疾復發，也隨我父親一同去了。”

說罷，往日墨玉般的眼睛此刻蒙著一層陰翳。

沈落強撐著笑意，想抬手替她理髻，卻被凌千月先一步握住。

那掌心涼得如浸過寒潭，沒有半分攬她入懷時的溫度。

“殿下，月兒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沈落輕柔地捏了捏她的臉，“月兒，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讓下人給你做。”

“多謝殿下抬愛。”凌千月笑靨如花。

用過午膳后，一位自稱藥師的人前來王府。

沈落讓下人帶他到后庭的那間藥屋。

“參見殿下——”

藥師向沈落拱手行禮時，忽地瞥見跟在沈落身后的凌千月。

“月兒是自己人，有什么話藥師盡管說。”沈落負手而立，望向千月時，眼底泛起溫和的笑意。

藥師方才恍然大悟，忙朝凌千月施禮，“張某見過王妃。”

凌千月禮貌地點了點頭。

行至藥屋，

案桌上，藥師給沈落把了把脈。

“王爺，您的毒控制得還算穩當，只是逢火旺流年，易發作，每隔三日便要服用艾草、八角蓮等草藥，與丹皮同搗，撒入半勺甘水一同煎制。”

凌千月聽得一頭霧水，好奇道：“張藥師，王爺中的究竟是何種毒？”

“一種極其罕見的蛇毒。”

沈落神色凝重，“皇帝還是不大放心本王，這次又特意給我賜婚...”

“府上剛辦了喜事，皇上這幾日定會派人前來賀喜，還望王爺謹慎，圣心難測。”張藥師頓了頓，眼底透著不安。

他把所需的草藥寫在宣紙上，交予凌千月手中。

說罷，又囑咐凌千月，“給殿下煎藥時，王妃要多加留意，湯藥不可經他人之手。”

凌千月隨之點頭。

待藥師走后，她的視線移到沈落臉上，“殿下，這位藥師…”

沒等她問出口，沈落耐心地解釋道：“他曾是父親府邸內的醫師，自沈家出事后，府中所有人被遣散，他自然也離開了沈府。我在民間養了五年的傷后，皇上憐憫我沈家三代忠良，將爹爹的王爵之位世襲給了我。”

凌千月將宣紙收好，心里五味雜陳。

走著走著，

沈落忽然停住步子，眉心蹙起。

“不好！浣音公主興許要來。”

凌千月疑惑地望著他。

浣音...公主？

倒還真的被他說中，沈藥師前腳剛走，后腳皇宮的馬車已行至府外。

“沈哥哥！”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那嬌滴滴的嗓音，凌千月不禁打了個寒顫。

“千月，我不得不先回房，待公主進府后，你便跟她說我在榻上正病著。”

沈落說完，直奔正房而去。

凌千月站在原地一臉懵。

關鍵時刻，冬荷恰好趕來救場，悄悄地對她說道，“浣音公主是殿下少時的玩伴，也是青梅竹馬。”

莫非...

就是沈落口中曾與他一起吹笛的那個小公主？

凌千月來不及細想，先去開了門。

“你就是那定北侯的嫡女？”浣音沒好氣地盯著她道。

凌千月怔了怔。

看來旁人都不知她替嫁的事。

若是撒謊，好像對她也沒多大好處，不如告以實情。

“回公主殿下，臣女乃定北侯的庶女。”

“庶女？”

浣音氣得滿臉通紅，“那凌才耿有幾個膽子，竟敢以假亂真，將一個地位卑微的庶女嫁給沈哥哥，也不怕掉腦袋！”

凌千月雖也無辜躺槍，

心中暗自偷笑。

該！

是時候該治一治那個臭老頭子。

浣音瞥了她一眼，“沈哥哥在哪？”

于是凌千月擺出悲傷的神情，拿出手帕黯然掩淚，“殿下這幾日臥病在床，朝不保夕。”

“什么？”浣音聞言大驚，“快帶我去見他！”

正房內，

沈落躺在床榻上，薄唇緊抿。

一副蒼白的面孔，乍眼望去，毫無生機。

浣音一進屋，立馬哭得梨花帶雨，撲了上去。

“沈哥哥，上個月你明明還好好的，怎么就病得這番嚴重？”

沈落指尖泛白，呼吸微弱，連唇色都被染成病態的青紫。

凌千月看呆了。

她的病弱夫君，也太會演了！

“沈哥哥，我去宮里給你找最好的太醫。”

“音音。”沈落叫住了她，喉間發出壓抑的呢喃，“我這病已無藥可醫，還是不要再勞煩宮里的醫師了。”

浣音眼眶泛紅，

又當著凌千月的面，攥緊沈落的手不放。

凌千月：......

這公主是當她這個原配妻子不存在？

心底的醋意大發，

但她依舊還是要面帶微笑配合沈落演戲。

沈落夾在兩個女人中間，略顯一絲尷尬。

“殿下，妾身先下去煎藥了。”凌千月面無表情。

“去吧。”沈落咳了咳。

冬荷行過禮后，也跟著下去。

凌千月拿出那張宣紙，照著上面的藥方給沈落煎藥。

冬荷想上前幫忙，被她攔下。

“王妃，公主殿下就是那性子，您不必放在心上。”

凌千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