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咕猛地抬頭，只見一道修長的身影來到她面前，風衣下擺翻飛，袖中寒光一閃。

白嵊。

護院手里的燈籠噗的一聲滅了，失去了燭火他似乎也有所顧忌不敢冒動。

白嵊朝宅子后方的小路走去，淡淡丟下一句：“再不走，等著嚴大少來抓你？。”

林咕愣了一瞬，隨即爬起來跟在他身后。

眼神四處看了看最終定在白嵊的背上。

兩人一前一后悄無聲息的行走在夜間的山道上，只有腳底踩過枯枝的聲音以及不知名動物的哀嚎偶爾響起。

林咕縮了縮脖子，有點后悔光顧著偷跑，忘了多穿一件衣服。

前方極有目的性的腳步聲消失了一瞬。

忽然一件帶著暖意的外袍搭在她肩膀上。

白嵊頭也不回的繼續向前：“再磨蹭下去，上面都要結束了。”

林咕裹緊衣服，咬牙悶頭加快腳步：“哦。”

九月的山林，冷的不太正常。

林咕裹著外袍的手越來越緊，也不能阻擋隨著兩人深入而迅速降低的溫度。

她抿了抿蒼白的嘴唇，看向利落的走在前方不僅能迅速調整好上山方向，用一把匕首開路的動作更是干練而悄無聲息的。

她暗暗給自己打氣，拖著越來越沉重的身體繼續邁步。

白嵊頭也不回卻不著痕跡的放慢了腳步。

不知過了多久，林咕耳邊全是自己疲憊的喘息，一頭撞在白嵊忽然忽然停下的結實脊背上。

她捂著鼻子后退一步，從他身后走出一同蹲下。

他們這是繞了一大圈路去了另一邊的山頂了。

林咕不可置信，居然走了這么遠！

帶著焦糊氣息的山風吹來，卷著紙灰拍在臉上。

白嵊蹲在斷崖邊的老松后，指節把玩著那把匕首，上下翻飛快出殘影。

林咕跟著他的視線小心的向下望去。

下方的河灘上，一群粗布麻衣雙目無神的西水村民正用青白的手指擺著祭品。

七具牲畜頭顱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每張獸臉的左耳都穿著銹跡斑斑的銅環。

“果然有問題。”

她壓低嗓音，視線在下方尋找明越輝的身影。

那些羊眼牛目全都大睜著，凝固的瞳孔中閃爍著悲傷的色彩。

林咕心頭一跳，突然抓住白嵊向后退。

祭臺前的祭司正緩緩轉身，漆黑面具上流淌著某種活物般的暗紋，當經文聲拔高的瞬間，面具眼眶處突然裂開兩道猩紅細縫。

“帝姬娘娘...償債...”

老村長每念一字，就有黑血從面具邊緣滲出，供桌下的影子開始蠕動，像無數細長手臂從地底鉆出，纏住那些獸首的斷頸。

林咕的呼吸驟然急促。

這也太詭異了吧？

看氛圍就知道干的不是什么好事。

她戳了戳看得認真的白嵊：“你看出什么了？”

她強化過的目力看清了銅環內側的奇怪銘文，將其畫在地上給白嵊看。

白嵊看著地面上的紋路，唯一露出的眼睛閃了閃，纖長的睫毛擋住了眸中的神色。

手指在地面劃過，這是十年前帝姬娘娘神像途經此地時，賜給各村鎮災民的驅逐妖鬼的祭器。

現在這些象征皇恩與帝姬娘娘恩賜的器物，正釘在怨氣沖天的祭品身上。

“他們在用帝姬娘娘的東西下咒。”

兩人被忽然吹來的腥風吹了滿臉。

河灘中央的泥土轟然塌陷，露出一道幽深至極的洞口。

老村長突然高舉雙臂，面具上的暗紋全部亮起。

所有獸首齊刷刷轉向斷崖方向，林咕的冷汗瞬間浸透里衣，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睛，此刻全都準確盯著他們的藏身之處。

她僵硬的動了動嘴唇，一只手從側后方捂上來。

“別出聲，他們只是在利用這些在詛咒端坐于京城而將他們拋棄的帝姬娘娘，看不見我們。”

所以他們看的是京城的方向。

林咕：“？”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個什么帝姬娘娘是勝國的國民信仰來著，保佑子民不受邪魔侵染。

人都被詛咒了，白嵊居然這么平靜？

她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又想到偶爾聽到的八卦，自己更是差點成為前帝姬娘娘少祭司，更不好說了。

看來那位帝姬娘娘很不得民意啊。

想通這一點她就毫無負擔的繼續觀察了。

過了會兒她皺了皺眉，每個村民她都看過了，沒有一個比較像明越輝的。

難道他真的沒來？

幾息過后戴著面具的祭司幽幽然收回目光，俯身叩首。

身后的村民則熟練的將準備好的祭品都抬起來扔進洞口，林咕懷疑自己聽到了什么東西不滿足的吞咽聲。

顯然那些村民也聽見了默默加快了動作，最后他們來到后方，兩人抬起一個蓋著白布的擔架朝洞口走去。

擔架的長度和彎曲程度讓林咕有些不太好的聯想。

她緊緊的看著他們的動作，往洞口扔時被白布遮掩的東西赫然露出一角，是一只應該已經死去多時的灰白手臂。

隨著這具尸體的投入，黑黝黝的洞口緩緩收縮直到維持在水缸大小，一道黑芒就在這時從洞口吐出沒入天際。

林咕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喃喃道：“成功了？”

白嵊站直身體：“成功了，但光憑借他們的力量很難反噬以舉國之力供奉帝姬娘娘，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開啟，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林咕面色復雜，想到那具尸體：“直到他們徹底死去？”

白嵊看了她一眼：“是。”

村民祭祀完畢離開的很快。

他轉身朝她伸出手。

林咕疑惑的伸出自己的手，被抓住的瞬間，兩人的身體瞬間騰空而起。

白嵊在崖壁的枯枝上借力躍起，又重新落下，眨眼間兩人就踩在了剛才經過一場祭祀的土地。

林咕圍著簡陋的祭臺轉了一圈：“他們這么做是因為帝姬娘娘對他們做了什么？”

“你不知道？”

她按著祭臺的手唰的一下收回，背對著他面色冷靜：“我怎么會知道？”

白嵊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后響起。

“帝姬娘娘的威能輻射四海，整個勝國都受其福澤，不被妖魔侵擾。”

“但實際上帝姬娘娘身為當今圣上制造出的神明，能保護的不到國土的一半，而另一半是被放棄的，天然的抵御屏障。”

我靠！

驚天大秘密就這樣被白嵊平平無奇的說出來了？

白嵊環住她的腰肢，輕聲：“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里經歷過什么，他們是試驗品，也是不斷吸引妖魔卻難以死去的誘餌。”

林咕眉頭緊皺：“他們一定是發現了。”

他忽然帶著她一同向后倒去，一道陌生的腳步聲忽然出現，兩人緊貼在一起躲在縮小的黑洞洞口處，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