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傅言午認真想過了。

霍萱的隊伍理現在并沒有多余的空缺，這時候他過去，也只會增加霍萱困擾。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先回來再說。

橫豎是鹿甄害得他如此，要動用，也該是鹿甄給的物資才合理。

況且……

傅言午眼神微閃。

是鹿甄把他害到如此境地，他又怎可能讓鹿甄好過？

只是……

傅言午聞著燉湯的香氣，不禁咽了咽口水：“你的手藝看樣子多少進步了點，這味道聞著還算能吃，也給我添上一碗吧。”

以前，鹿甄因為有心疾關系怕拖累隊伍，隊員們提什么要求，鹿甄都會盡力去滿足。

但現在？

鹿甄冷笑。

誰還慣著他？

“你回來得正好，剛好洗碗。”

鹿甄將喝完的空碗放在傅言午前進的路上，阻了他繼續往前的腳步。

傅言午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僵住了。

洗碗？

他可從沒干過這種事！

“之前不都是你在負責的嗎？怎么突然就要換我？”

鹿甄抬眼看他：”那你說說你幫什么忙了？生火了？打水了？處理食材了？既然什么都沒做，要你洗個碗還這么不干不脆，你索性別回來算了。”

說著鹿甄還翻了翻白眼，等她轉向納蘭夜時，又恢復平靜的神色。

“誒，怎么又給我添了一碗？”

鹿甄剛把空碗放到傅言午腳邊，轉頭納蘭夜又給她新添一份：“再喝點，我們兩人喝這些，綽綽有余的。”

納蘭夜的重點放在“兩人”二字上，意思就是，并沒有準備第三人的份！

傅言午眼角抽了抽。

明明他才是這支隊伍里本來的隊員，可現在鹿甄和納蘭夜的相處，倒顯得他才是那個后來者！

傅言午深吸一口氣，忍辱負重：“行，洗碗就洗碗。”

見他還真的乖乖去洗了，鹿甄和納蘭夜都停下手邊動作，盯著他的背影。

“你覺得，他回來的目的是什么？”

鹿甄可不覺得傅言午是良心發現，想改邪歸正了。

畢竟在她瞧見的未來里，當她被文雨鴻送入漩渦后，傅言午即便看見她被穢影撕咬扯裂四肢，那也是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那樣冷血無情的人會低頭示好？

鹿甄只會覺得那是天大的笑話。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都不會讓他得償所愿。”

納蘭夜指尖一動，鹿甄便看見那個小武將邁著小短腿，速度卻是飛快地跟上傅言午身后，并沉進他影中，和他的影子融為一體。

“他要輕舉妄動，影子會先我們一步制止他。”

納蘭夜話中隱含殺意，但鹿甄的注意力卻顯然不在這上頭，雙眼發亮地盯著納蘭夜，納蘭夜說到一半頓住，眸中的殺意盡散。

“怎么了？”

“你那個小武將，還能再弄個出來嗎？”

“可以。”

納蘭夜隨手一揮，一只小武將便迅速從地面浮出，做的還是單膝下跪隨時等候差遣的恭敬姿態。

“還有什么人需要盯……”

納蘭夜話還沒說完，鹿甄直接把影子凝成的小武將捧到手上，用自己的臉頰蹭著它：“好可愛！能不能分給我一只？”

臉蛋柔軟的觸感讓納蘭夜一時失語，他咬緊牙關，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停了好一會兒才對鹿甄說：“不太……合適。”

鹿甄失望，但瞧見納蘭夜那副不自在的模樣，不由心生疑惑。

這是怎么了？

他平日里基本臉上都是掛著淡淡溫柔的笑意，倒是少有這樣手足無措的模樣。

鹿甄一邊猜測原因，一邊捧著小武將揉臉的動作就不禁加重了些。

納蘭夜身子倏地僵直，鹿甄更納悶了。

奇怪。

然而很快，鹿甄想到什么，手中動作一頓。

她將小武將松開，納蘭夜便會從緊繃的姿態放松下來。

可她若猝不及防又伸出指頭去戳小武將的臉，剛放下心來的納蘭夜面色就會微僵，看著有些困窘。

“你跟他，該不會……”

納蘭夜抬眼，對上鹿甄的眼神，無奈輕點了下頭：“我與它……彼此共感，它見即我所見，它所感，我亦能……感知。”

短短一段話，納蘭夜說得極是艱難。

本以為他說完這些，鹿甄會嫌棄地將她手中那小人模樣的黑影丟棄，誰料她卻完全不介意，還好奇伸手再戳了下小武將的源源小臉蛋。

“那我戳他臉，你的臉也能感覺到？”

納蘭夜頷首：“……嗯。”

只見鹿甄聞言，突然仔細盯著掌心上端正跪坐著的小武將，上下打量。

納蘭夜緊張起來。

幸好，鹿甄并沒有再繼續先前想做的事。

“逗你玩的，別緊張，我不亂碰就是啦。”說著把小武將捧到自己肩膀上站好，像得了新寵物似的，愛不釋手。

納蘭夜本來打算要回那只黑影，可難得看鹿甄那樣高興，也就打消收回的念頭。

而傅言午到河邊洗碗，就沒有那么平靜了。

他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拿著裝過湯水的碗，一瘸一拐走著。

擊中在他身上的視線越來越多，傅言午聽見幾人開始竊竊私語，雖然身體各處都疼，但他依然愉悅地勾起嘴角。

他就要讓其他人都看看，他自己如今這副凄慘的模樣，是拜誰所賜！

可等他走近，實際聽見他們的對話內容后，傅言午就笑不出來了。

“快看，就是他！漩渦來的時候，還把隊伍里的女孩子往漩渦里推！”

“也太不要臉了吧？腦子抽了才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行為吧？”

傅言午聽到這里，反駁一句：“我們后來也是跟著進了漩渦的！”

當時他和文雨鴻兩人吃了啞巴虧，就想著唯有也跟著一起被漩渦卷入，他倆才能洗白。

然而聽他這么說，剛才竊竊私語的兩人可不買賬。

“你要進漩渦你就自己進，推人進去干什么？”

“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怎么還好意思找借口的？”

“我……”

傅言午還想解釋，但人們心理已經有自己的一番見解，更相信自己親眼所見，覺得他們就是在給自己找補。

這件事起初只有他們營地周圍幾人知道，可隨著剛才他們的對話，有了更多人問起，事情緣由也就越傳越廣。

到后來，所有人看傅言午的目光都鄙夷起來，時不時聽見它們指著他討論：“這就是那個誰誰誰……”

傅言午握緊拳頭，知道這時候解釋只會越描越黑，死死咬著牙關，悶頭向前走。

他知道這所有是情的源頭。

這一切，都是鹿甄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