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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青樹下的魔影(下)

徐青松的指尖在審訊室的鐵皮桌面上輕輕敲擊,發出沉悶的回響,仿佛在叩問著人性的深淵。依娜那句話像淬了毒的藤蔓,早已死死纏住他的脊椎——“世界上最美麗的是女人,最丑陋的也是女人”。熒光燈管在頭頂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將他的影子拉得頎長而扭曲,投射在斑駁的墻面上,宛如一幅抽象的人性畫卷。一年前那個走私案的細節,如同被打翻的墨水瓶,在記憶里洇開大片深色污漬,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得讓他心驚肉跳。

那是濕熱的六月,芒果樹的甜香里混著界河的腥氣,仿佛大自然也在預示著即將發生的不尋常。徐青松蹲在國境線旁的橡膠林里,迷彩服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凝結成一圈圈白花花的鹽漬,像是地圖上的等高線。望遠鏡里的兩個女人正穿過界碑,她們的紗麗在風中劃出詭異的弧線,如同兩條伺機而動的毒蛇。左邊那個高鼻梁的女人總下意識摩挲著小腹,右手無名指上的銀戒指在陽光下閃得刺眼,那光芒仿佛是一種挑釁;右邊矮胖的女人則不停地拽著裙擺,步伐踉蹌得像是踩在棉花上,透露出內心的不安。這已經是第十一天的追蹤了。從湄公河沿岸的夜市到熱帶雨林的走私小道,徐青松的靴底磨出了三個破洞,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對講機里傳來的電流聲突然變得急促,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目標進入緩沖區,請求立即行動。”

他猛地撥開擋臉的野芭蕉葉,枝椏在臉頰上劃出三道血痕,火辣辣的疼讓他更加清醒。當那兩個女人的涼鞋剛踏上中國境內的紅土地時,他突然從樹后閃出,右手食指扣在扳機護圈上,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站住,接受檢查。”

傣族竹樓的樓梯在腳下咯吱作響,仿佛隨時會散架。徐青松靠在柚木柱子上,盯著頭頂垂下的玉米串,金黃的顆粒間似乎藏著什么秘密。樓上傳來傣族姑娘小玉壓抑的驚呼聲,緊接著是拉鏈被反復拉扯的嘩啦聲。他摸出煙盒抖出最后一支煙,打火機卻在這時卡殼,火星在防風罩里明明滅滅,如同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情。

“我們是來做玉石生意的!”紗麗被揉成一團扔在竹樓板上,高鼻梁女人的指甲在徐青松手臂上掐出紅印,“你們中國警察就是這樣對待外商的?”她的睫毛膏暈成黑圈,眼角的淚痣在激動中微微顫抖,讓人難以分辨是憤怒還是偽裝。矮胖女人蹲在地上哭起來,紗麗下擺露出的腳踝處,有塊淤青像片枯萎的樹葉,似乎在訴說著什么不為人知的遭遇。

徐青松的拇指摩挲著槍套上的磨損紋路,那是多年來與罪犯周旋留下的印記。十五年緝毒生涯里,他見過吞鴉片的孕婦、藏海洛因的乳母,卻從未像此刻這樣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小玉抱著搜查袋從竹樓上跑下來,銀腰帶叮當作響,臉上還帶著驚魂未定的紅暈:“老徐,什么都沒有。”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仿佛剛才的搜查讓她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

放走她們時,高鼻梁女人故意撞了他的肩膀。一股濃郁的茉莉花香混著汗味鉆進鼻腔,徐青松突然想起女兒周歲時,妻子在陽臺上種的那盆虎頭茉莉,同樣的香氣,卻帶著截然不同的意味。他望著兩個女人消失在盤山公路拐角的背影,后頸的汗毛突然根根豎起,那是獵手面對狡猾獵物時的本能警覺。

城里的農貿市場像個巨大的蜂巢,喧囂而雜亂。徐青松混在挑著竹籃的傣族老鄉里,盯著水產攤后的公共廁所。瓷磚墻上的“禁止吸煙”標語被煙熏得發黃,角落里堆著的爛菜葉散發出酸腐氣味,與外面的魚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而刺鼻的氣息。兩個紗麗女人進去三分鐘后,隔間里傳來壓抑的呻吟,像是被踩住尾巴的貓:“該死的,又流血了……”“輕點,你想讓警察聽見嗎?”

徐青松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痛讓他保持清醒。他想起三年前那個藏毒的緬甸女人,剖腹藏毒時用的是生銹的屠刀,臨死前望著天花板喃喃自語,說女兒還在等著她買花布回去,那絕望的眼神至今仍清晰地浮現在眼前。他摸出手機撥通王梅的電話,背景音里突然傳來剁魚的砰砰聲,把“女警官”三個字劈成了碎片,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艱難險阻。

關卡檢查站的白光燈刺破暮色,將一切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徐青松靠在警車引擎蓋上,看著女警官小李整理制服領口的動作。這個剛從警校畢業的姑娘,睫毛上還沾著路上的塵土,眼神里卻透著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堅定。小客車停在磅秤上時,輪胎發出一聲哀鳴,像是預感到了即將到來的命運。檢查室的門關上時,徐青松聽見金屬掛鉤摩擦的脆響。他抬頭望向天邊的火燒云,那些猩紅的云絮像是被撕開的傷口,在暮色中緩緩流淌。十分鐘后,小李帶著兩名女戰士出來,白手套上沾著可疑的褐色污漬。她摘下帽子抹了把臉,聲音輕得像羽毛:“老徐,找到了,陰道藏毒,每人兩百克。”

裝證物的密封袋遞過來時,徐青松的手指突然劇烈顫抖。透明塑料袋里的“四號”粉末,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像極了妻子臨終前撒在病房窗臺的骨灰。那兩個女人被押走時突然爆發出狂笑,高鼻梁女人的紗麗滑落肩頭,露出鎖骨處猙獰的疤痕,那是被生活和罪惡刻下的印記:“你們男人永遠不懂,這身體是我們的,也是我們的武器!”

三天后的月夜,界河的水聲像是誰在遠處哭。徐青松趴在石洞后的蕨類植物里,迷彩服上沾滿露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草葉的腥氣。他想起依娜被帶來派出所時的樣子,十二歲的姑娘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辮子上扎著粉色塑料花,眼神里卻有著與年齡不符的警惕和早熟。“刀弄說,女人的身體是最好的藏身處。”她說話時摳著校服紐扣,指甲縫里還留著胭脂花的紫色汁液,那畫面讓徐青松的心猛地一沉。

蛙鳴聲突然停了,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徐青松看見那條黃狗叼著肉塊跑過來,尾巴掃過他的手背,帶著溫熱的觸感。月光從云層鉆出來的瞬間,他看清了狗脖子上的項圈——那是依娜親手編的紅繩結,他在姑娘的遺物里見過一模一樣的,那是一個生命消逝的無聲證明。

蒙面人轉身逃跑時,徐青松聞到了檀香味。那味道和走私案里高鼻梁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奇妙地重合,讓他恍惚間分不清過去與現在。飛刀擦著耳朵飛過,釘進樹干的剎那,他突然想起妻子動完手術的那個清晨,陽光也是這樣穿過病房窗戶,在床單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王梅扯下面罩的動作干脆利落。刀弄的臉在月光下像塊風化的石頭,皺紋里還卡著雨林的泥垢。徐青松踢開地上的刀,刀柄上的綠松石在月光下閃著幽光,那是他多年前在邊境集市上見過的假貨,如今卻成了罪惡的象征。“依娜說的沒錯,”他踩住刀弄的手腕,聽見骨頭摩擦的輕響,“你們把最美麗的變成了最丑陋的。”

警笛聲從遠處傳來時,黃狗突然對著界河的方向狂吠。徐青松望著對岸模糊的燈火,突然明白依娜那句話的真正含義——女人的身體既能孕育生命,也能藏匿罪惡,就像這條界河,既能滋養兩岸的生靈,也能吞噬無數的希望。他摸出煙盒,這次打火機順利燃起幽藍的火苗,在風中倔強地跳動,如同在黑暗中堅守的正義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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