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審判臺·萬藤狂

青云宗刑天臺的三千青玉階，此刻浸滿粘稠的血腥。墨衍單膝跪在階頂，噬靈藤纏在腰間嗡鳴，藤尖滴落的毒液將青石蝕出蜂窩狀的坑洞。他腳下踩著半截撕裂的“血刃誅殺令”，布帛上暗紅短刃圖騰被污血糊成一片。

“墨衍！你還有何話說！”執法長老趙無極聲如寒鐵，元嬰威壓碾得臺下弟子瑟瑟發抖。他袖中滑落的水鏡正回放秘境影像——血煉殿中枯藤噬丹、屠魁化灰的畫面循環閃現，刻意抹去了前因后果。

蘇婉兒被兩名女修扣在刑柱上，頸間古玉隨掙扎蕩出漣漪般的綠光。“長老明鑒！是血刃先…”話音未落，趙坤突然從人群中沖出，染血的衣襟故意敞開，露出心口新鮮烙燙的血刃標記。

“爹！他滅口不成還要殺我！”趙坤涕淚橫流指向墨衍，“這邪修早投靠了血刃！”

滿場嘩然。墨衍卻盯著趙坤衣襟裂縫——那血刃標記邊緣焦黑，分明是烙鐵匆匆按壓的痕跡。識海中逆命之印驟然滾燙，預演出血色軌跡：三息后將有弩箭“誤射”蘇婉兒心口！

“證據確鑿。”宗主凌云子漠然拂袖，“抽魂煉魄，以儆效尤。”

七道鎖靈鏈毒蛇般纏向墨衍！他眼底寒光乍現，噬靈藤破袖狂舞——

“嘩嚓！”鎖鏈應聲而斷。藤蔓吞噬靈力后暴漲至碗口粗，暗金紋路流轉如熔巖。墨衍借力騰空，袖中雷擊木釘精準射向刑臺弩機！

“轟！”爆裂的雷火吞噬三架破靈弩。趙坤慘叫捂眼后退，指縫滲出黑血——竟是墨衍在雷木中藏了毒沼腐液。

“孽障！”趙無極劍指引動護山大陣。罡風凝成巨掌壓下時，墨衍卻詭異一笑，噬靈藤狠狠扎入刑臺地脈！

“吞！”藤體紫黑雷紋怒綻。青云宗地底積蓄百年的靈氣如開閘洪流涌入藤蔓，刑臺陣眼瞬間黯淡。巨掌虛影潰散剎那，墨衍已如鬼魅掠至刑柱，藤鞭絞碎精金鐐銬。

“走！”他拽起蘇婉兒撞向山門。噬靈藤分裂出千百細藤，蛇群般纏住追來的執法弟子。慘叫聲中，修士血肉以肉眼可見速度干癟，靈力順著藤脈倒灌回墨衍丹田！

“魔藤噬靈…此子留不得！”凌云子終于色變，腰間玉佩捏碎。

山門石階已成修羅場。噬靈藤吸干十二名筑基修士后，藤體覆蓋的暗金鱗片轉為猩紅，倒刺間滴落的毒液將青石階腐蝕出呲呲白煙。墨衍右臂經脈突突狂跳，暴漲的靈力幾乎撐裂丹田——連吞過多雜駁靈力，噬靈藤反噬開始了！

“結九霄劍陣！”三十六名劍修御劍成圈。劍氣化網當頭罩下，蘇婉兒頸間古玉驟亮，綠光化作藤蔓虛影護住兩人。劍網割裂虛影瞬間，墨衍猛地將蘇婉兒推向山道：“去古傳送陣！”

一道紫雷飛劍卻毒蛇般刺向她后心！墨衍想也不想旋身擋劍，噬靈藤本能卷向飛劍——

“噗嗤！”藤體撕裂聲與利刃入肉聲同時響起。飛劍貫穿墨衍右胸，噬靈藤卻纏住劍柄瘋狂吮吸。持劍的趙無極悶哼倒退，本命飛劍竟被熔成鐵渣！

“長老！”趙坤趁機擲出陰煞梭。墨衍咳血閃避，毒梭擦過噬靈藤濺起一溜火星。火星沾到藤體剎那，猩紅藤蔓徹底暴走！

“吼——！”龍吟般的嘶吼震得山石崩裂。噬靈藤脫離掌控狂舞，不分敵我地絞殺范圍內所有活物！兩名劍修被攔腰卷斷，趙坤左腿被藤尖刺穿，毒液瞬間將他小腿化為白骨。

“坤兒！”趙無極目眥欲裂。元嬰領域展開的剎那，墨衍渾身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他盯著領域邊緣微不可察的裂隙——逆命之印預演的生機之路！

“給我…破！”墨衍嘶吼著撞向裂隙。暴走的噬靈藤感應到危機，竟本能回護主人，藤墻硬撼元嬰領域。

“咔嚓！”藤墻崩碎，墨衍借反沖力倒飛出去。丹田劇痛中壁壘轟然炸開，混雜血煞的靈力瘋狂旋轉凝丹——臨戰破境！

血色氣旋沖天而起，將漫天劍雨攪成碎光。筑基道臺在氣旋中重鑄為黑金基座，其上懸浮的假丹布滿蛛網裂痕，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吞噬之力。

“偽境筑基？”趙無極冷笑，“今日便讓你道毀魂消！”

九霄雷劫劍引動天象，百丈劍罡劈開云層。墨衍瞳孔映出不斷放大的死亡劍光，噬靈藤卻突然停止暴走，所有藤蔓如朝圣般匯向他染血的右手。

“來！”他抓住最粗壯的藤根迎向劍罡。猩紅藤體寸寸碎裂，卻在湮滅前將雷劫之力導入墨衍掌心！

“轟隆——！”

雷火吞噬了整座山門。煙塵散盡時，墨衍半跪在焦坑中，右臂焦黑見骨。噬靈藤萎靡蜷縮回手腕，藤心卻凝出一顆米粒大的紫金種子。

趙無極捂胸半跪，本命劍痕碎裂的紋路爬滿道袍。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墨衍懷中——蘇婉兒竟在雷劫降臨時掙脫禁錮，用脊背為墨衍擋下致命余波！

白發送青絲

古傳送陣的靈石已被鮮血浸透。墨衍顫抖著將蘇婉兒放在陣眼，她后背的劍創深可見骨，殘存雷劫之力仍在傷口嘶嘶作響。

“傻子…”他扯下衣襟想堵傷口，血卻從指縫不斷涌出。蘇婉兒頸間古玉裂開細紋，微弱綠光吊住她最后一口氣息。

“陣啟…快…”她嘴唇翕動，指尖在墨衍焦黑的右臂上劃出血符——竟是焚天谷的緊急傳送密令！

“想走？”趙無極的劍域已籠罩山谷。三十六道劍符封死退路，他指尖凝聚的寂滅指風鎖死蘇婉兒眉心。

墨衍識海中的逆命之印瘋狂尖嘯，預演畫面如冰水灌頂：劍符切斷四肢、指風貫穿頭顱、蘇婉兒魂火熄滅的倒計時…十！九！八！

沒有生路。

除非…

他猛地看向逆命之印核心——那團從未觸碰的灰霧。預演畫面瞬間切換：燃燒壽元撕裂灰霧，可篡改十息內的因果軌跡！

代價是半甲子壽元，與永墮偽境的詛咒。

“我改你狗屁天命！”墨衍嘶吼著將神魂撞向灰霧！生命之火在識海狂暴燃燒，青絲以肉眼可見速度染上霜白。

第一息，他白發飛揚撲向指風；

第二息，噬靈藤種子裂開紫金光盾；

第三息，光盾在指風前寸寸碎裂；

第四息，墨衍右掌貫穿自己胸膛；

第五息，熾熱心頭血噴在蘇婉兒傷口；

第六息，雷劫之力遇血消融；

第七息，古玉綠光暴漲；

第八息，傳送陣吞噬兩人；

第九息，趙無極劍域撕碎殘影；

第十息，山谷只余飄落的白發。

千里外的黑風荒原上，傳送陣光芒散盡。墨衍跪在沙暴中，懷中蘇婉兒心口微現起伏。他顫抖著拔下最后一根白發，沙礫在指間捏得粉碎。

噬靈藤感應到主人枯竭的生機，藤須小心纏住他霜白的鬢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