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幽谷深處不見天光。

當最后一縷殘陽掠過谷頂，為崖壁鍍上血色余暉。

張小凡在昏沉中悠悠轉醒，只覺四肢百骸如灌鉛般沉重。

“我這是昏迷了嗎？”

他勉強抬起手臂，卻連指尖都難以顫動分毫，若此時有面銅鏡，定會映出一張慘白如紙的面容。

那嗜血珠幾乎吞噬了他半身精血。

所幸天無絕人之路，攝魂與嗜血二寶激斗間竟生異變，彼此交融成一體，這才止住了精血流失。

加之三年來常飲李白分潤的靈酒滋養經脈，兼有玉清境三層修為護體，張小凡方得保全性命。

若換作常人，失此半數精血，此時早已魂歸幽冥。

“吱吱——”

清亮猴啼劃破幽谷寂靜。

張小凡艱難側首，只見那只頑猴正抓耳撓腮地坐在一旁，腳下散落著幾枚果核。

見少年轉醒，灰猴竟人立而起，不知從哪捧出兩枚赤紅如血的異果遞了過來。

“這是......給我的？”

張小凡干裂的唇瓣微微顫動。

灰猴連連點頭，眼中靈光閃動。

張小凡見狀心中升起一抹感動，這靈猴見自己昏迷后應該一直守在這里，如今他又饑又渴，這果子正好救命。

接過果子。

果子不大，張小凡一口吞下一枚。

果肉入喉剎那，甘霖般的汁水浸潤了焦灼的喉舌。

張小凡只覺一股暖流自丹田涌向四肢百骸，被吞噬的精血竟如春草逢雨般重生，不消片刻便恢復如初，甚至更勝從前，丹田里更有一股龐大的靈氣生成。

一經煉化之后，恐怕他都能突破到玉清四層了。

感知完體內的異樣，張小凡震驚地望著掌心剩余的紅果，那飽滿的朱色在暮光中流轉著寶光。

他忍不住開口：

“你給我的究竟是什么果子，竟然有如此功效，我之前在大竹峰上從未見過這等靈物，這果子顏色紅潤，能養氣血，生靈氣，難道是傳說中的朱果？”

“如果真是朱果，論效用，這枚朱果至少有三百年藥齡！”

少年聲音發顫。

灰猴聞言手舞足蹈，比劃著它與尋來這朱果時與一只黑蟒周旋盜果的驚險。

當目光觸及猴臂上凝結的血痂，張小凡心頭劇震。

靈果靈藥，年份一旦過百，效用便成倍提升，沒有誰會愿意拱手相讓，靈猴這是冒著生命危險為自己取來啊。

張小凡將剩下那枚朱果收好，接著對靈猴深深一揖。

“多謝猴兄救命之恩?！?

灰色靈猴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其實如果不是它欲與張小凡玩鬧，張小凡根本就不會到這處幽谷，也不會有這性命之憂。

不過一飲一啄自有定數，誰又能說清楚是誰虧欠誰呢？

張小凡沒有在此地多留，身子恢復后便欲離開。

如今天色已晚，再不回去恐怕師傅師兄會為自己擔憂。

“吱吱吱——”

靈猴這時候卻又將一物遞至張小凡身前。

張小凡定睛一看，發覺是那根幽谷中的黑色短棒，此時短棒頂端有一圓形凸起，想來與他身上那神秘珠子融合在了一起。

張小凡面露猶豫。

他害怕這東西會有危險，但見靈猴拿著并無異樣，他壯著膽子接了過來。

試探了一陣子。

發現短棍似乎真沒有危險了，他這才安心。

雖然這黑棍異常詭異，但應該也是一件異寶，待來日修為增長，說不定他能摸清楚黑棍的妙用。

而且他隱隱有感覺。

當年草廟村的血案，似乎和與短棍已經融合的古怪珠子有著無法分割的關系。

所以暫且留著吧。

將短棒收入懷中。

此間事了。

張小凡在灰色靈猴的領路下出了幽谷，往大竹峰歸去。

直到回到熟悉的路上。

張小凡才與靈猴分別。

分別的時候張小凡忽然說道：

“猴兄，一直喚你猴兄有些不好，我見你毛發灰黑，不如給你起個名字如何？”

“就叫小灰？”

小灰聞言喜不自勝。

抓耳撓腮對張小凡興奮地叫了兩下表示同意后便攀著竹枝遠去了。

張小凡望著它的背影笑了笑。

那就明日再見吧。

......

此時日已西沉。

天色昏黑一片，大竹峰上，田不易面色陰沉立于山巔，眼神不斷掃過漆黑山峰，似在尋找什么。

這時身后傳來急促腳步。

是宋大仁。

田不易回頭淡聲問道，聲音里似有慍怒：

“小凡還未歸來嗎？”

宋大仁抱拳道：

“稟師尊，我在后山黑節竹竹林那里找了個遍，并未發現小凡師弟的蹤跡，黑節竹今日也未有被砍伐的新痕?！?

“小凡師弟似乎早上連功課都沒有做，便消失不見了。”

“小凡淳樸本分，自入門以來，從未有像五師弟、六師弟那樣貪玩過，因此弟子斗膽猜測，他可能遭遇了什么意外！”

田不易輕輕點頭，他還派了另一弟子前去尋找。

“那大智外出尋找可曾回來？”

宋大仁搖了搖頭：

“未曾，不過弟子遇見了從通天峰回來的李師弟，李師弟聞言也去后山尋找了?！?

田不易聞言有些惱怒，斥了宋大仁一聲：

“胡鬧，你李師弟如今才玉清二層，修為還沒有小凡高，小凡因何失蹤都尚且不知，萬一是遇見了妖獸或者潛入的魔修，你又當如何？”

宋大仁苦笑一聲，叫苦道：

“師尊，這不是咱們大竹峰人手不夠了嗎？”

“今年二師弟、三師弟、五師弟、六師弟接連突破玉清四層，被您按照咱們青云門傳統，打發下山尋找靈物祭煉法寶了，而師娘和師妹今日又去了小竹峰。”

“咱們大竹峰上下只剩我與四師弟還有您了，正好李師弟歸來，他見我行色匆匆，故而相問，我能不告訴他小凡失蹤的事情嗎？以他和小凡的關系，聽見此事他能不去相尋嗎？”

“而且，師父你忘了？雖然李師弟因為功法原因如今只有玉清二層修為，但他那一手神劍御雷真訣妙用無窮，還有道玄掌教贈予他的那套寶劍，連我恐怕都不是他的對手?！?

“比起李師弟的安危，您或許更應該擔心四師弟才對?！?

田不易面色一黑。

和弟子太熟了就是有這一點不好，都敢出言挖苦師尊了。

他怒斥道：

“既然你擔憂你兩位師弟，那還在這里做什么！”

“還不快去繼續找你師弟！”

“找不回來今日就不用回來了！”

宋大仁連忙拱手告退。

待宋大仁離去后，田不易望向一片漆黑的大竹峰，思忖片刻，祭出自己的赤靈劍，也加入了尋找張小凡的大軍。

雖然當初拜入門下時他不怎么喜歡張小凡。

但張小凡這三年一直勤勤懇懇，近來更是接過了他師兄的活，打理膳房，夙興夜寐，沒有一天懈怠。

他早已經接納認可了他。

如今弟子可能有難。

他這個做師尊的又怎么坐的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