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的房門沒有合緊,微敞一道小縫。
沈芮潼瞟了眼,里邊影綽身形正走動。
她捏緊手中的照片,輕吐氣,略微醞釀情緒,眼尾悄然泛紅。
“篤篤篤……”
幾乎是手從門板上挪開一瞬,房中人拉開了門。
裴肆然站在她面前,落下一片陰影遮籠住她,唯有她的左手能接觸到從房里打出來的燈光,暖橘色的,虎口位置的淺淡疤痕因此凸顯些許。
“小潼,怎么了?”裴肆然克制語速,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溫柔、舒緩。
問完,沈芮潼紅腫的臉及泛紅的眼尾引起他注意,像是剛哭過。
“是不是我媽又欺負你了?她又打你了?”
沈芮潼不經意的捂臉,慢慢的搖頭,明明是否認的動作,偏生被她做出幾分欲蓋彌彰的意味。
她再清楚不過,裴家除了沈宗尋外,稱不上繼兄的裴肆然是唯一一個較為待見她的人,只不過這份待見是帶有異樣情感的。
所以才有利用價值。
她沒有抬頭看他,只亮出手中的照片,軟糯的嗓音搭配委屈的面部表情,恰到好處的拿捏人心:“哥,裴阿姨讓我和梁少接觸,我去試過了,但我實在不喜歡他,你能不能幫我問一下阿姨可以換個人接觸嗎?”
“這是林家公子,我覺得他比梁少好。”
裴肆然眉心堆褶,掃了眼林家公子的照片,心生澀意:“梁燁就是個花花公子,我媽竟然讓你去和他接觸,簡直亂來,小潼,你不喜歡梁燁就無需再去見他,至于林家公子……”
“他比梁燁更花心,各色女人玩了個遍,他配不上你。”
沈芮潼嘴角微動,卻不明顯:“可是裴阿姨讓我必須選一個富家公子接觸,我也想過了,我住在裴家,裴家對我這么好,我總要回報的。”
“回報什么!這事你不用管,我去跟我媽說!”他說著就含怒下了樓。
離開了裴肆然視線范圍,沈芮潼恢復淡漠表情。
她在長廊上慢悠悠的走,從裴肆然的房門口走回自己的房門口,駐足,倚靠墻壁。
她的房間在樓梯拐角,樓下激烈爭吵的聲音能夠最大化接收入耳。
裴燕扯著尖細嗓子的叫罵聲與裴肆然的慍怒爭辯聲相互摻雜,宛若一首美妙婉轉的曲子。
沈芮潼閉上眼沉浸式享受,唇邊弧度玩味、滿足。
真舒心啊。
聽了會,算好時間進屋,靜心等待。
片刻,裴肆然敲門:“小潼。”
她開門,聲音依舊溫緩:“哥,我剛剛沒能攔住你,害你和阿姨吵架,對不起,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裴肆然還沒從吵架中回神:“這算什么麻煩,你住進來后也算是我妹妹,豈能讓你隨便受委屈。”
他遞出一管藥膏,看著她的臉頰,欲言又止。
“我幫你……”
沈芮潼找準時機掐斷:“謝謝,我一會洗完澡再擦。”
裴肆然噎住,咽回原本欲說的話:“那好,你別忘了,有需要就去找我,我沒那么早睡。”
“嗯,謝謝你,哥。”
“不客氣。”
門再度合上。
沈芮潼將藥膏隨手撇在長桌上。
現在還不是上藥的時候,紅腫的臉,明日還有用處。
洗完澡,她坐在椅子上,又從書本下抽出數張照片,一一排開。
從左至右。
每一個男人的長相和氣度都不同,穩重、溫柔、風流、散漫……
而在這幾張照片中,排在第一位的照片沒有人臉,是一輛車,能夠代表照片本身人物的豪車。
他所處的階層是沈芮潼永遠無法觸及的,因此只作為一個沒有實際意義的選擇。
她的目光一一掠過,最終注目最后一張照片。
周恪辭。
照片上的他輕蔑笑著,透出一種玩世不恭、灑脫不羈的格調。
她定睛看,忽然彎了唇。
逃離裴家,是她早就做好的打算。
可以她自己的能力無法對抗,需適當借助比裴家更高勢力的援助。
由此選定了一部分達成高勢力條件的目標,列入名單。
這部分人中,她需蓄意接近考察,直到確定一個最終目標。
梁燁和那林家公子就在其中,不過現在都淘汰了。
而作為她目標名單中的周恪辭,她早已了解他,又怎會真的認錯人。
周恪辭,周克詞。
兩張完全不同的臉,沒有什么比這更加好認的了。
曾在商場扇她一巴掌的女人是周克詞的母親,她本該找周克詞還回去的,可兩個諧音完全相同的名字給她創造了【認錯人】的接近機會。
她正愁該如何接近周恪辭。
這不,不可多得的機會。
習慣了被奉承的周家公子哥莫名被扇巴掌,想必能夠給他留下不一樣的印象。
這是沈芮潼想要達到的效果,不過憶回周恪辭驅車逼停她的一幕,心還是抖了抖。
說到底她也只是賭,賭周恪辭不會弄死她。
而她賭對了。
至于那無故落在周恪辭臉上的巴掌,大概得等到目的達成后才能讓他討回。
——抱歉了,周恪辭。
——就選你了。
收好照片,她將堆在角落的鮮花搬至長桌上,一角碎裂的平板播放花藝教學小視頻。
同時,手機架在一旁,撥通蕭意棠的聊天視頻。
她持著小剪刀跟著花藝小視頻的步驟去刺去葉、剪根、細鐵絲加固軟莖花材……
不同種類的花有不同的處理方式,譬如百合需摘花蕊,這是為防止花粉污染。
她喜歡在安靜的氛圍獨自跟著教學視頻臨摹作品,并且固定一個花藝教學博主——礫生。
統共上百個小視頻,她每個都臨摹了不下五遍。
此時,蕭意棠支顎吐槽:“潼潼,每天這樣剪來剪去的不無聊嗎?”
“怎么會。”她輕笑,手上動作不停。
這可是她唯一能夠真正做回自己的時候,也是她的工作。
“無法理解,話說今晚你和周恪辭在車里究竟做了什么?”
剪刀在花根卡了一下,沈芮潼避重就輕回:“聊天。”
“不信,是不是跟周恪辭他媽媽扇你那事有關?之前我不是給了你一張照片嗎,你不會是因為這事去找他了吧?”
“嗯。”
說起來,這件事蕭蕭只能算半個知情人。
四天前,周克詞的媽媽打了她后,蕭蕭得知,問了全過程。
當時她說:“周克詞的媽媽打的,我遲早會還回去,別擔心。”
“周恪辭?”蕭意棠狐疑,隨即掏出手機,從相冊里翻出一張照片,“你說周恪辭的媽媽打了你?”
她看了照片,知道蕭蕭是誤會了。
這個不是周克詞。
可轉念一想,諧音名?
如此巧合?
她向蕭蕭要了那張照片,暗中了解周恪辭的身份,最后將照片打印出來,由此將他列為目標名單中的一員。
她將錯就錯,沒解釋。
直至現在,蕭蕭仍以為她口中的周克詞是周恪辭。
眼下,她問:“蕭蕭,忘了問,你手機里怎么會有周恪辭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