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夜雨來得突然。

清秋倚在棲梧閣的窗前，看著雨絲將醉仙樓的燈籠暈染成模糊的光團。她指尖輕撫著今日從蕭珩玉佩和沈翊棋譜中汲取的兩縷金芒，感受著它們如涓涓細流般匯入靈體。窗外那株梧桐樹在雨中輕輕搖曳，新抽的嫩葉又舒展了幾分。

“嗒。“

一聲極輕的響動從屋頂傳來，尋常人根本不會察覺。清秋眸光微動，卻沒有回頭，只是將掌心金芒收起。

“沈公子夜訪，不走正門？“

窗欞輕響，一道靛藍色身影如燕般掠入，帶進幾絲涼雨。沈翊收劍入鞘，發梢還掛著水珠，俊朗的臉上帶著幾分玩味的笑意：“姑娘怎知是在下？“

清秋轉身，目光落在他腰間——那金線纏繞的劍穗在燭光下泛著微光，與蕭珩玉佩中的本源同出一脈，卻又多了幾分銳利之氣。

“棋譜不錯。“她淡淡道。

沈翊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笑道：“姑娘解得那局'蒼梧遺譜'了？“

清秋不答，只是走到琴案前，指尖輕撫過蕭珩今日送來的“松風“琴。琴弦微顫，發出清越的共鳴。

“靖國公府的珍藏，果然到了姑娘手里。“沈翊目光在琴身上流轉，“蕭世子對姑娘倒是大方。“

窗外雨聲漸密，一陣風吹得燭火搖曳。沈翊忽然上前一步，劍穗上的金線無風自動：“姑娘可知這琴的來歷？“

清秋抬眸看他。

“二十年前，北疆戰場上有棵千年梧桐遭雷擊而歿。“沈翊的聲音低沉了幾分，“靖國公取了一段樹干，制成此琴。據說...“他忽然壓低聲音，“琴成之日，有鳳來儀。“

清秋指尖一頓。難怪這琴中蘊含的金氣如此特殊，原來是以她同族的軀干所制。正欲細問，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嘈雜。

“搜！給本公子搜！“醉醺醺的聲音穿透雨幕，“那小賤人肯定藏在...藏在...“

沈翊眉頭一皺：“趙家的紈绔？“

清秋眸光微冷。傍晚那個被梧桐葉定住的趙公子，此刻竟帶著家丁闖進了醉仙樓。聽動靜，柳三娘根本攔不住。

“姑娘不必理會。“沈翊按劍而立，“在下...“

話音未落，樓下又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趙二，你這是要造反？“

“蕭...蕭世子？“趙公子的聲音頓時矮了半截。

沈翊眼中閃過一絲銳色：“蕭珩倒是來得巧。“

清秋走到窗前，看見樓下燈火通明。蕭珩帶著一隊侍衛站在醉仙樓大堂，將趙家眾人堵了個嚴嚴實實。他今日換了身墨色錦袍，腰間玉佩在燈火下格外醒目。

“趙二，你帶兵擅闖民宅，是想去刑部大牢醒酒？“蕭珩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我只是...“趙公子支支吾吾，突然指向樓上，“那妖女傷我在先！“

蕭珩冷笑一聲：“清秋姑娘整日在閣中撫琴，如何傷你？“他一揮手，“來人，送趙公子回府。順便告訴趙尚書，明日早朝，本世子要參他一個治家不嚴之罪！“

樓下的騷動漸漸平息。沈翊站在窗邊陰影處，看著蕭珩指揮若定的樣子，輕聲道：“靖國公府掌管京畿防務，蕭世子這是以權壓人啊。“

清秋不置可否。她更在意的是，方才蕭珩發怒時，腰間玉佩中的本源之力波動劇烈，竟比平日更容易汲取。

“姑娘。“沈翊忽然轉身，從懷中取出一卷竹簡，“這是'蒼梧遺譜'的全本。若姑娘不嫌棄...“

“沈公子！“樓下突然傳來蕭珩的聲音，“夜半私闖女子閨閣，可不是君子所為。“

沈翊挑眉，推開窗戶。蕭珩不知何時已站在院中梧桐樹下，身后侍衛舉著的燈籠將雨水照成金色的絲線。

“蕭世子好雅興，雨夜賞樹？“沈翊笑道。

蕭珩不答，只是看向窗內的清秋：“姑娘受驚了。趙二那邊，日后不會再敢來擾。“

清秋尚未開口，沈翊已輕笑出聲：“蕭世子這是要替清秋姑娘做主？“

兩人目光隔空交鋒，雨幕中似有火花迸濺。蕭珩身后侍衛的手已按在刀柄上，而沈翊的劍穗無風自動，金線閃爍。

“夠了。“

清秋的聲音很輕，卻讓兩人同時一怔。她指尖輕彈，一片梧桐葉飄落雨中，正好落在蕭珩與沈翊之間的空地上。

“我要休息了。“

沈翊深深看了蕭珩一眼，轉身對清秋拱手：“是在下唐突。改日再向姑娘討教棋藝。“說罷縱身躍出窗外，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雨夜中。

蕭珩卻未立即離開。他仰頭望著窗口的清秋，忽然道：“明日宮中設宴，邀姑娘去獻藝。“

清秋眸光微動。

“姑娘放心，只是撫琴一曲。“蕭珩補充道，“宮中有株百年梧桐，據說近日突然開花，圣上很是驚奇。“

清秋指尖一顫。百年梧桐開花？莫非是...

“明日辰時，我來接姑娘。“蕭珩拱手告辭，臨走時又看了眼沈翊消失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暗芒。

待院中重歸寂靜，清秋展開手掌。方才蕭珩與沈翊對峙時，兩人身上的金氣竟自主向她涌來，比平日主動汲取還要濃郁幾分。

窗外，雨中的梧桐樹忽然無風自動，嫩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開來。更遠處，醉仙樓的屋頂上，一個黑影悄然退去——正是玉簟派來監視的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