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那把扇子形狀的物件有魔力,
可以把太子身上的熱氣呼扇到他們身上,
而是那片巴掌大小的東西。
那不是別的,那是巨蟒身上的鱗片,看來趙祐私藏了一片,留作后手,
以此,掣肘他們,
可是,為何太子不把這片,可以證明巨蟒存在過的物件,藏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反而拿出來炫耀,
此刻楊懷忠確認這是太子思慮的紕漏之處,
若是想依據此事擺布他們,不會向官家講一講就能有效果,
甚至講出來后,會適得其反,會被認為有意詛咒大宋,
或者被當作說大書,一笑了之,
關鍵是必須有證物,能證實巨蟒存在過,
若是所有關于巨蟒的物件都已銷毀,
此事的影響力立刻化為烏有,
太子的此番計算,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顧不得多想,他微笑面對趙祐,拱手輕聲道
“殿下,既然與屬下們已經達成共識,殿下已允許屬下們把巨蟒存在過的證據全部銷毀,那么這片蟒鱗,是否同樣銷毀呢?”
張耆盡力在驚恐的臉頰上堆了些笑容,拱手道
“殿下手中之巨蟒相關物件,想必是無意中留下的,不如讓屬下,拿去燒掉,最為妥當”
四人的心思幾乎相同,
若是有一片,不知是否有很多片,
但是太子的起居,只有這么大地方,
并不難找,太子休息時,周懷政或者任守忠悄悄翻找一番就是。
想證明巨蟒的存在,必須是拿出超乎想象的,來自巨蟒身體上的物件,
否則空口無憑,
雖然震驚,確并不著急。
一陣陣的腥風過后,趙祐吁了口氣,似乎確實涼快了許多,
眉眼帶笑,呼呼扇風,溫聲道
“諸位是否聽過調鶻郎”
四人的視線目不轉睛那片蟒鱗,只擔憂跟丟了,
楊懷忠收回眼神,拱手答道
“回殿下的話,殿前司禁軍里有鶻直,專門負責馴養獵隼”
楊懷忠垂首道
“不知殿下,是否把那片蟒鱗,交給屬下,拿去銷毀如何?”
趙祐不理他的請求,繼續道
“可否傳遞物件,比如巨蟒牙齒、巨蟒鱗片什么的?”
楊懷忠、張耆神色慌張,環顧營帳外,
獵隼雖然是禽類,不能背負,重于自身重量兩成的物品,但是巨蟒牙齒與巨蟒鱗片,并不重,
尤其是鱗片,一只獵隼背負三、五片,飛行兩百里不成問題,
張耆念頭一動,語氣調侃道
“難道殿下是神算,利用獵隼往離此地最近的烽火點大相嶺,傳遞物品?”
“難道殿下知道會遇此狀況,會斬殺巨蟒?”
“那倒是無”
趙祐否定得干脆,輕笑了一聲道
“進天龍關之前,本宮已叮囑郭崇德、郭崇訓二人,大相嶺離女媧山最近,要安排提前派兵駐守,以備不時之需”
“傳物所用的獵隼一直跟隨吾等,從未遠離”
“此時接到十多只獵隼傳遞過去物品的郭崇德或者是郭崇訓,想必已經看完本宮的親筆信,用急腳遞,把物品往汴京送”
任守忠苦臉絕望,拱手道
“殿下把這些物品送往汴京,難道是獻給官家、劉娘娘”
趙祐仔細看著蟒鱗上的黑灰色條紋,自語道
“誰都有些個人愛好,本宮喜歡收藏而已,為何要獻給他人”
楊懷忠念頭一動,想起趙祐在青衣江裂帛渡,使詐,假意要守渡口賊人的信息,并且找人畫他們的像,以便更好把控,
他心頭一寬,拱手道
“殿下,這是在詐某等,與屬下們逗趣,屬下記得在青衣江裂帛渡,攻克賊人的堡壘后——”
趙祐不等他講完,揮了揮手里的蟒鱗片道
“來來來,吾演示給汝等瞧瞧”
離了座椅,走到營帳門口,
一陣勁風吹過,跟隨而出眾人的衣襟俱都隨風獵獵作響,
不看身高,不注意趙祐的稚嫩臉頰,
此時他手執一片蟒鱗,輕輕晃動,身后的眾人,神態肅穆莊重,
頗有點諸葛武侯當年,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氛圍,
很明顯,等待灰飛煙滅是他身后的四人,
準確點講,若是趙祐所說的,蟒牙與蟒鱗已傳出去,
那么此后,他們與官家、劉娘娘之間,要暗中劃清界限,
以防不知不覺間被清算,
與太子之間,會下意識地走得近,以圖來日安穩。
趙祐從懷中拿出一枚哨笛,竹制品,半寸長,
他在周懷政面前晃了晃道
“周押班,知道此為何物?”
“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殿下隨身攜帶,以為只是小玩意兒”
趙祐把它噙在嘴里,鼓腮幫子,一陣“吁溜溜”的聲音傳出,
不多時,暗淡的月光下,十多個黑點盤旋不止,
夜空中“啯、啯、啯”的鳴叫聲不絕于耳,
趙祐再吹出一陣“吁溜溜”的聲響,
那十多個黑點越來越大,
好似墨水浸透了宣紙,
慢慢地可以分辨出獵隼的雙翅、頭部,
趙祐把笛哨的幾個孔洞捏住,吹出一陣“嗒嗒、嗒嗒”聲響,
十多個獵隼盤旋了幾圈,往趙祐營帳前的空地俯沖,
待沖到離地十丈余,它們展開雙翅,緩沖降勢,
紛紛落在附近的擎天巨柏挺直的枝椏上,
一只獵隼降落樹枝時,發現了纏繞在枝葉間的錦蛇,
它探爪扣其頸,那蛇不甘的扭頭吐信,作勢欲咬,
獵隼的彎喙閃電般“噗嗤”戳入蛇頭,旁邊幾個獵隼跳腳上前,精準的在錦蛇七寸處補傷,
不出一刻鐘,半丈長,兩寸粗的錦蛇,已經獵隼撕扯、分食殆盡。
趙祐回頭瞧了四人片刻,晃晃手里笛哨,道
“時候不早了,只有下次再演示如何運送物件”
四人的神態明顯的輕松,
好似懸在頭頂的一把利劍,終于有了歸處,
表面上并無對他們造成任何傷害,
實質上已結結實實插進他們的胸腔里,
好似烙印一般,此生無法釋懷,
也許只有一條路,
那就是身前蟒扇綸巾的太子繼位官家,
他們才能真正地如釋重負。
任守忠瞧著遠處枝頭上密布的,若一座座神龕般靜立的獵隼,暗暗嘆氣,拱手道
“奴婢不知,殿下何時送出的蟒牙、蟒鱗”
“汝等撫慰將官們之時”
“這是小事,自然不能勞煩眾位,讓兵士們來做,更妥當”
“哪位兵士呢?”
“汝可以自行詢問,只有四百余人,總會問出來”
“若是獵隼這般好用,殿下為何不用獵隼傳佯攻信息,卻要用烽火”
瞧著任守忠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趙祐不耐煩道
“兩百里路程,獵隼需要一個時辰,烽火卻只要半刻鐘不到,汝明知故問嗎?”
趙祐的語氣多了些惱火,沉聲道
“難道本宮做事,還需要先向汝等請示?”
四人慌得拱手道
“殿下明鑒,屬下不敢”
“殿下明鑒,奴婢即使有斗膽,也不敢這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