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市公安局刑偵局,特別行動組異動調查科辦公室。
冰冷的白熾燈光下,空氣仿佛凝固成塊。
趙嵐、陸沉舟、蘇晚星三人圍在陸沉舟那張堆滿電子設備和解剖報告的巨大辦公桌前。
蘇晚星臉色依舊蒼白,鼻下殘留著干涸的血跡,太陽穴突突地跳,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神經末梢的鈍痛。
異能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但更讓她坐立難安的是陸沉舟剛剛拋出的那顆重磅炸彈——“雙子座”命格。
“詳細說,陸法醫。”趙嵐的聲音像淬了冰。
陸沉舟調出平板電腦上的數據,屏幕冷光映著他毫無表情的臉:“陳思雨,公歷生日5月22日;李夢瑤,6月19日。
按照西方占星學的黃道十二宮劃分,太陽位于雙子座的時間是5月21日至6月21日。她們恰好都落在這個區間內。”
他指尖劃過屏幕,調出另一個復雜的圖表,“不僅如此,根據她們在入學檔案中登記的精確出生時辰(時、分),結合某種特定的、融合了東方命理算法的模型進行推演……”
他頓了一下,目光掃過蘇晚星,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審視,仿佛在評估她是否能理解這種“不科學”的推論。
“結果顯示,她們的命格特質高度趨同,且都指向‘雙子座’的核心象征——溝通、變化、雙重性。
這種命格能量在特定的星象排列下,被某些極端理論認為具有……特殊的‘共鳴’價值。”陸沉舟的語氣平淡,像是在分析一組化學數據,但內容卻令人不寒而栗。
“特殊的共鳴價值……用于獻祭?”
蘇晚星忍不住低聲問,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桌沿。口袋里的懷表雖然不再劇烈震動,但依舊持續傳來一種低頻率的嗡鳴,像是不安的余波。
“可能性極高。”陸沉舟沒有否認,但隨即話鋒一轉,充滿了技術派的嚴謹,“但這只是基于特定模型的推論,并非科學定論。我們需要更堅實的物證支撐。”
他將話題拉回冰冷的現實:“尸檢初步報告出來了。
兩名受害者死因高度一致:突發性神經性休克導致呼吸心跳驟停。
沒有外傷,沒有中毒,沒有疾病史。
就像……被無形的恐懼瞬間抽走了生命。”他調出幾張內部解剖照片的局部,指著大腦和心臟區域的微觀圖像,“腦干和邊緣系統區域檢測到異常的神經遞質風暴殘留痕跡,心肌細胞呈現應激性溶解狀態。
簡單說,她們在極短時間內經歷了超越生理承受極限的極端恐懼,神經系統瞬間過載崩毀。”
“無形的恐懼?”趙嵐眉頭擰成了疙瘩,“什么東西能讓人看一眼就活活嚇死?而且同時發生在兩個房間?”
“目前無法解釋。”陸沉舟直言不諱,“痕檢方面:墻上符號的繪制材料確認是混合了抗凝劑和粘合劑的…人血。
但數據庫比對,不屬于兩名受害者。來源不明。
繪制工具推斷是特制的硬質纖維筆刷,無指紋殘留。現場除了受害者,未發現第三者的有效生物痕跡,兇手顯然非常謹慎。”
他看向蘇晚星,那眼神帶著明顯的質疑:“蘇探員的回溯影像中提到的‘戴黑手套敲代碼’和‘繪制符號’的兜帽人,以及門口可能存在的另一個纖細人影……在物理痕跡層面,沒有任何支撐。
尤其是那個銀色物件,更是毫無蹤影。”他的言下之意很明顯:你的“超感”證據,在科學鐵證面前,蒼白無力。
蘇晚星感到一陣難堪和無力。
異能帶來的痛苦是真實的,看到的片段也無比清晰,但無法轉化為可驗證的證據,在陸沉舟這樣的技術派面前,她的能力似乎真的成了“玄學”。
“電腦數據呢?”趙嵐問道,轉移了話題焦點。
陸沉舟在鍵盤上敲擊幾下,調出另一份報告:“陳思雨的電腦硬盤已深度恢復。
死亡前幾小時,她一直在瀏覽一個加密程度極高的校內論壇子版塊,瀏覽記錄被刻意抹除,但殘留的緩存碎片指向一個關鍵詞——‘血色占星’。”
“血色占星?”蘇晚星和趙嵐同時念出這個名字。
“對。
一個流傳于部分學生間的都市傳說,據說是一個極其隱秘的暗網平臺,交易各種……‘特殊’信息。”
陸沉舟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屏幕上快速閃過復雜的代碼流,“我正在嘗試追蹤這個關鍵詞的網絡活動痕跡。
對方很狡猾,使用了多層跳板和動態加密,IP地址像幽靈一樣飄忽不定。”他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近乎狂熱的光芒,那是頂尖黑客遇到棘手挑戰時的興奮。
“暗網……”趙嵐臉色凝重,“交易特殊信息?生辰八字?命格分析?”
“可能性很大。”
陸沉舟盯著屏幕,“如果‘雙子座’命格是兇手篩選目標的關鍵,那么一個能提供精確學生生辰信息和命格分析的暗網平臺,無疑是最佳的情報來源。這解釋了兇手如何精準定位受害者。”
辦公室內陷入短暫的沉默。星圖符號、命格獻祭、暗網交易……這些元素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張巨大而詭異的網。
蘇晚星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壓抑。
她下意識地又想去摸口袋里的懷表,卻感覺懷表的震動似乎……減弱了?甚至幾乎要停止了?
“晚星,”趙嵐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你狀態很差,先回去休息。
明天還要回學校報到吧?保持聯系,有情況第一時間匯報。
陸法醫,你繼續追蹤‘血色占星’,一有突破立刻通知我。”
“是。”陸沉舟頭也沒抬,目光完全被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流捕獲。
蘇晚星張了張嘴,想說自己還能堅持,但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讓她眼前發黑。她確實撐不住了。
她默默點頭,扶著桌子站起來,腳步有些虛浮地離開了辦公室。
走出市局大樓,夏夜微涼的風吹在臉上,稍稍驅散了那股令人作嘔的消毒水和死亡的氣息。
蘇晚星深深吸了一口氣,抬頭望向星海市璀璨卻冰冷的夜空。
星軌……她的能力名為“星軌回溯”,而兇手卻在用星圖符號收割生命。這兩者之間,是否存在著她尚未知曉的、更深層的聯系?
口袋里的懷表,徹底安靜了下來。這異常的平靜,反而讓她心頭的不安更加濃重。
第二天上午,星海大學。
熟悉的校園氣息撲面而來——喧鬧的人聲、自行車鈴鐺聲、抱著書本匆匆趕往教室的學生。
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一切都充滿了蓬勃的生命力,與昨夜青藤苑的冰冷死寂形成了撕裂般的對比。
蘇晚星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背著書包,走在通往經管學院教學樓的林蔭道上。
她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眼底帶著淡淡的青影,但強打著精神。
作為刑偵局特招的預備探員,她仍需完成大學的基礎學業,身份需要保密,生活也要盡量維持“正常”。
“晚星!這里!”一個清脆歡快的聲音響起。
蘇晚星循聲望去,看到好友林小雨正站在奶茶店門口,用力朝她揮手。
林小雨個子不高,娃娃臉,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穿著印有卡通貓咪的T恤,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無害又充滿活力的氣息。
她是計算機系的大一新生,也是蘇晚星在附中時就認識的好友。
“小雨。”蘇晚星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走過去。
“哇,你臉色好差!”林小雨把一杯溫熱的珍珠奶茶塞進蘇晚星手里,“昨晚沒睡好?是不是擔心摸底考啊?安啦安啦,你可是學霸!”她嘰嘰喳喳地說著,像只快樂的小鳥。
“嗯…有點。”蘇晚星含糊地應著,捧著溫熱的奶茶,汲取著一點微不足道的暖意。
她看著林小雨無憂無慮的笑臉,想到昨夜那冰冷宿舍里的兩具尸體,想到“血色占星”暗網……一股強烈的割裂感讓她胸口發悶。她無法向好友傾訴分毫。
“對了晚星,”林小雨湊近一點,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神秘兮兮的八卦,“你聽說了嗎?青藤苑那邊……出事了!
好像死了兩個女生!就在我們宿舍區對面那棟樓!現在傳得沸沸揚揚的,說什么的都有,怪嚇人的!”
蘇晚星的心猛地一沉,握著奶茶杯的手指收緊:“聽……聽說了點。具體不清楚。”
“哎呀,太可怕了!”林小雨縮了縮脖子,一臉后怕,“聽說死得可離奇了,墻上還有血畫的怪畫!我們宿舍樓群都炸鍋了,都在猜是不是什么變態殺人狂…”
她忽然想起什么,推了推眼鏡,“對了,你不是對刑偵很感興趣嘛?有沒有什么內部消息?透露點唄?”
蘇晚星看著林小雨充滿好奇的大眼睛,喉嚨有些發干:“我……我能有什么內部消息。
別瞎猜了,等警方通報吧。”她趕緊轉移話題,“你計算機導論課準備得怎么樣了?聽說那個教授很嚴。”
“別提了!”林小雨果然被帶偏,苦著臉抱怨,“一堆代碼看得我頭大。
不過…”她忽然狡黠地笑了笑,壓低聲音,“我最近發現學校內網有幾個隱藏的加密節點,挺有意思的,像是有人偷偷搭的私服。
我試著破解了一下防火墻,嘿,還挺有挑戰性!感覺比課本上的東西刺激多了!”
蘇晚星心中一動。林小雨在計算機方面確實很有天賦,而且膽子不小。“你小心點,別觸犯校規。”
“安啦安啦,我就是好奇嘛。”林小雨擺擺手,一臉“我有分寸”的表情,“對了,下午社團招新你去不去?天文社好像挺酷的,可以看星星…”
蘇晚星的心思卻已經飄遠了。
加密節點……私服……防火墻……林小雨無意間透露的信息,像一顆小石子投入她紛亂的思緒。
那個“血色占星”暗網,會不會就隱藏在這些校園網絡的隱秘角落里?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趙嵐發來的加密信息:
“速回局里。陸法醫有重大發現,關于‘血色占星’及受害者關聯。
另:調閱了你母親失蹤案的部分卷宗,現場照片中有類似星圖符號的模糊印記。懷表帶了嗎?”
嗡——
口袋里的懷表,在蘇晚星看到“母親失蹤案”和“星圖符號”幾個字的瞬間,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狂暴的震動!那震動如此劇烈,隔著布料和口袋,都清晰地傳遞到蘇晚星的手上,甚至帶動了她的手臂微微發麻!
“晚星?你怎么了?”林小雨看著蘇晚星突然僵住、臉色煞白的樣子,嚇了一跳。
蘇晚星死死按住口袋里瘋狂震動的懷表,指尖冰涼。
母親失蹤案……星圖符號……十年前……與現在的連環案……
懷表的劇震像一把冰冷的鑰匙,瞬間捅開了塵封記憶和現實恐懼之間那道最深的閘門!
她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血液仿佛都要凍結。
“小雨……”蘇晚星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抱歉,我突然有急事……社團招新下次吧!”
她甚至來不及解釋,幾乎是踉蹌著轉身,朝著校門的方向狂奔而去,留下林小雨一臉錯愕地站在原地。
懷表在口袋里瘋狂地跳動,如同她擂鼓般的心跳,也如同某種跨越了十年時空的、絕望而尖銳的共鳴。
母親的失蹤,果然與這詭異的星圖、與這血腥的命案……緊緊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