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江寒站起身，臉上浮現出一絲滿意的神情。

他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轉身面對三千茫然的士兵。

“所有人都聽著！”

“從現在開始，你們的任務不是打仗，是干活！”

他指向左側峭壁的一處凸起，“一組到五組，帶上所有鑿子和錘子，去那里！給我把那塊巖石的根基給我鑿空！記住，要從內側鑿，外面不能看出任何痕跡！”

他又指向右側山壁的幾處關鍵位置，“六組到十組，去那些地方，給我埋下這些東西！”

他說著，從馬背的行囊里扔出幾個用油布包裹的鐵疙瘩，正是軍中的震天雷。

“剩下的所有人，去上游，給我把那條溪流用石頭和泥土堵死！我要你們在一天之內，給我造一個堤壩出來！”

命令一條條下達，清晰、明確，卻又匪夷所思。

鑿空山體？

埋設震天雷？

在上游筑壩蓄水？

這是在干什么？

所有人都懵了。

“將軍……這……這是要干嘛啊？”杜威壯著膽子問道，“這跟打仗有什么關系？”

江寒回頭，看了他一眼。

“北莽人不會從正面攻打天狼城，那太蠢了。”

“他們會派出一支精銳，穿過這條所有人都認為無法通過的黑風谷，直插我軍后心，與正面主力形成合圍。”

“而我們要做的……”

江寒的嘴角，繼續開口說道，“就是把這條峽谷，變成他們的墳墓。”

“我不需要你們沖鋒陷陣，我只需要你們挖好這個墳墓，然后……親手把它埋上。”

他指著那些還在發愣的士兵，聲音陡然提高。

“聽不懂嗎？現在！立刻！馬上！去干活！”

“三日之后，要么我們一起榮華富貴，要么，我先死，你們再被北莽人剁成肉泥！”

“自己選！”

看著江寒那雙眼睛，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

這個瘋子，是認真的！

沒人再敢質疑，士兵們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的牲口，紛紛拿起工具，手忙腳亂地沖向各自被指定的地點。

一時間，黑風谷里叮叮當當的敲擊聲、沉悶的挖掘聲、人們的號子聲響成一片。

一場史無前例的戰場改造工程，就此展開。

江寒站在峽谷入口，看著眼前熱火朝天的景象，眼神幽深。

信息差，就是最大的武器。

北莽人以為他們掌握了天機，找到了一條奇襲的密道。

而他手下的這些城衛軍，以為自己只是在做無意義的苦力。

沒有人知道江寒真正的計劃。

只有他自己清楚，當北莽大軍得意洋洋地踏入這條黑風谷時，等待他們的，將會是怎樣的絕望。

“當！當！當……”

金鐵交鳴不斷地響起。

黑風谷的改造工程進入第二天，麻煩來了。

負責鑿空山體的士兵們遇上了一塊青黑色的巨型巖層，堅硬如鐵。

最鋒利的鑿子下去，也只能留下一個淺淺的白點。

士兵們輪番上陣，虎口震裂，汗水浸透了衣甲，可那巖壁就像一頭洪荒巨獸，紋絲不動。

進度幾乎停滯。

另一邊，上游的臨時堤壩也響起了警報。

“將軍！杜威校尉！快來看啊！壩……壩要撐不住了！”

一個負責筑壩的士兵連滾帶爬地跑來。

杜威心頭一緊，丟下這邊敲不動的“鐵石”，立刻沖向上游。

只見那座由泥土、石塊和木頭倉促堆砌的堤壩，壩體正中已經鼓起一個危險的弧度，無數細小的水流從縫隙中“滋滋”地往外噴，一道道裂紋如同蛛網，在壩體上迅速蔓延。

堤壩后方，被堵住的溪流匯聚成一個小型湖泊，渾濁的水面正一寸寸上漲，不斷積蓄著毀滅性的力量。

“快！快用泥巴堵上！”

“不行啊校尉！這邊堵上，那邊又裂了！”

士兵們手忙腳亂，像是給一個巨人拿小小的布條包扎傷口，無濟于事。

軍心，再一次動搖了。

“完了……這壩要是塌了，咱們都得被沖走……”

“我就說將軍這法子太邪乎了，老天爺都不答應啊！”

“別干了，咱們還是準備跟北莽人拼命吧，總好過被淹死、砸死在這鬼地方！”

質疑像瘟疫一樣在人群中擴散。

杜威聲嘶力竭地呵斥，試圖穩住局面，可看著那搖搖欲墜的堤壩和堅不可摧的巖壁，連他自己的心里都開始打鼓。

將軍……這回，是不是真的玩脫了？

就在這人心惶惶的時刻，江寒來了。

他沒有大聲喝罵，也沒有絲毫慌亂，只是平靜地走到那面讓所有人束手無策的巖壁前。

杜威喘著粗氣跟上來，急切道：“將軍！這石頭太硬了，根本鑿不動！還有上游的壩……快塌了！我們……”

“我知道。”

江寒打斷他，伸出手輕輕撫過粗糙的巖面。

他沒有看巖石的表面，他的目光，在尋找著某些幾乎看不見的紋路。

前世作為一名地質學愛好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再堅硬的巖石，也有它自身的“命門”——結構應力最脆弱的解理面。

他拿起一把小錘在巖壁上這里敲敲，那里敲敲，側耳傾聽著回音的細微差別。

士兵們都停下了動作，困惑地看著他們的將軍。

他在干什么？

給石頭算命嗎？

忽然，江寒停下了動作。

找到了。

他從一個士兵手里拿過一根鋼鑿，沒有對準眾人之前猛砸的中心點，而是移到了側下方一個毫不起眼的位置，以一個極其刁鉆的角度將鑿尖抵住。

“你，過來。”

他指向一個膀大腰圓的士兵，“用你最大的力氣，砸這里。”

那士兵愣了一下，半信半疑地舉起大錘。

“砸！”

一聲爆喝！

士兵被嚇得一哆嗦，閉上眼，卯足了勁狠狠掄下！

“嘭！”

一聲悶響。

預想中的火星四濺沒有發生。

取而代之的，是“咔嚓”一聲脆響！

一大塊臉盆大小的巖石，應聲剝落，露出了里面相對松軟的巖層。

所有人都傻眼了。

剛剛幾百人輪番上陣都啃不動的鐵石，就這么……被將軍找到了弱點？

“看清楚了嗎？”

江寒丟掉鋼鑿，拍了拍手，“別跟個沒頭蒼蠅一樣瞎使蠻力！沿著這些紋理，找到正確的角度，給我撬！給我鑿！”

他用手指在巖壁上劃出幾條常人難以分辨的線條。

“愣著干什么？想被北莽人剁碎了喂狗嗎？”

“是！”

“是！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