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張柬之重重一拍桌案。

“我們絕不能坐以待斃，既然無法在罪責上再將他扳倒，那我們便要在功績之上徹底地壓過他！”

張柬之的眼中閃過老謀深算的精光。

他決定聯合所有能聯合的力量，共同上奏一套在道德上占據絕對制高點的災后重建方案。

其核心便是“與民生息、輕徭薄賦、大赦天下、縮減軍備”！

這套方案看似是完美的仁政，其每一條卻都如同最鋒利的軟刀子，狠狠指向許卓之前所有“大興兵戈耗費國帑”的“弊政”。

他們要用這種方式來收攬民心，與許卓爭奪民意，更要從根本上限制甚至徹底砍掉許卓賴以生存的軍機處與懸鏡司的權力與預算！

護國公府，許卓的書房之內。

蘇晚晴正用纖纖玉手小心翼翼地為許卓處理臂膀上的舊傷，她聽著許卓云淡風輕地講述著今日朝堂之上的暗流，那雙清澈的眼眸中閃過睿智的光芒。

“許大哥，”她輕聲說道，“他們這是要用仁政的軟刀子，來卸你的權啊。”

許卓聞言卻只是寵溺地笑了笑。

他刮了刮蘇晚晴小巧的瓊鼻，胸有成竹地說道：“我的晚晴如今是越來越聰明了，不錯，這確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

他隨即轉頭對著侍立在陰影中的雷豹淡淡吩咐道。

“本王之前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回王爺，”雷豹恭敬地回答。

“所有來自江南北疆西陲的，關于戰后民生凋敝，軍士傷殘撫恤，以及邊防空虛的緊急軍報，都已分類整理完畢。”

“很好。”許卓的嘴角勾起了冰冷的弧度，“明日早朝便讓那些自以為占據了道德制高點的忠臣們，好好地欣賞欣賞吧。”

第二日早朝，金鑾殿上。

禮部尚書張柬之果然領著數十名文官，慷慨激昂地呈上了那份洋洋灑灑數萬言的為萬民請愿與民休息的奏章！

他請求女帝順應天意體察民情，立刻裁撤部分“不必要”的軍備，將所有節省下來的銀錢盡數用于安撫流民重振民生！

一時間金鑾殿上群臣附和，就連蒙恬許定遠等武將也因其“仁政”的大旗而無法從正面予以反駁。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許卓將再次陷入被動之時，許卓卻緩緩從百官之首的隊列中走了出來。

他對著龍椅之上的女帝長身一揖，朗聲說道：“陛下，張大人所言句句在理字字珠璣，實乃心懷天下體恤萬民的肺腑之言！”

“臣……”

他頓了頓，在所有人那驚愕到了極點的目光注視之中，緩緩地吐出了兩個字。

“——附議。”

“好，既然攝政王殿下也同意與民生息，那此事便再無異議。”

張柬之強作鎮定，他對著龍椅之上的女帝拱手道，“臣懇請陛下立刻下旨，就裁撤軍備一事，與我等，商議細節！”

“不急。”許卓卻笑著擺了擺手，“在商議如何為國省錢之前，不如，先來看看，我們，該如何為國花錢。”

他話音剛落，早已是等候在殿外的雷豹便邁著沉穩的步伐，親手捧著數份用血色絲綢包裹的卷宗，走上了大殿。

那濃重的血腥味與邊疆的沙塵氣息，瞬間便沖散了金鑾殿內那股虛偽的“仁政”之風。

許卓親自接過第一份卷宗，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緩緩展開。

“西陲八百里加急軍報！玉門關大捷，西域聯軍土崩瓦解，然我守關將士傷亡亦是過半，戰死者三千余人，重傷者五千余人，其撫恤金與傷殘安家費，共需白銀三十萬兩！”

“另，玉門關城防在此次大戰之中，被鎮國霹靂火的后坐力與敵軍的垂死反撲，損毀嚴重。若要大修，以保我西陲未來百年之安穩，經工部初步估算，至少需要白銀五十萬兩！”

“再另，此役我軍俘虜西域降軍及各部首領家眷共計三十余萬，如今盡數安置于玉門關外。這些人每日所消耗的糧草，便已是天文數字，若無后續糧草與銀錢及時撥付，恐其再生嘩變，則前功盡棄！”

許卓每念一句，張柬之等主張“縮減軍備”的文官，臉色便蒼白一分。

念完之后，許卓竟還誠懇地將那份血色軍報，遞到了張柬之的面前。

“張大人，您看，這筆加起來近百萬兩的銀子，以及那每日如流水般的糧草消耗，該從何處出？是否，要從您那，準備與民生息的銀子里，先撥付一些，以解邊關將士的燃眉之急啊？”

“我……”

張柬之看著那份仿佛還帶著將士鮮血的軍報。

他那張本是充滿了“仁義道德”的臉，瞬間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白，

被許卓這看似是請教，實則是質問的話，給噎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本想用“民意”來綁架許卓，卻被許卓用這實實在在的，關系到江山社稷的軍國大事，給反將了一軍！

然而，這還僅僅只是開始。

許卓隨即又拿起了第二份，來自北疆，由他父親許定遠親筆所寫的軍報！

“北疆急報！燕王舊部雖已盡數平定，然其在北疆經營數十年，軍心民心皆是未穩！更有那西胡圖利，雖與我大梁暫時結盟，但其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為保我北疆防線萬全，臣以為，需立刻增兵三萬，以作威懾！其所需的軍械糧草，以及軍餉預算，初步估算，亦需追加白銀，不下百萬兩！”

許卓再次看向早已是冷汗直流的張柬之，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張大人，您再看，這筆錢，又該從何處出啊？”

整個金鑾殿，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方才還在叫囂著要“縮減軍備”的文官，此刻皆是低著頭，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他們那些，聽起來無比正確的“仁政”之言，在這一份份，關系到無數將士性命與邊疆安危的，血淋淋的現實面前，顯得是那么的，不堪一擊，也那么的蒼白可笑。

就在文官集團被殺得啞口無言之際，許卓卻突然話鋒一轉，不再理會這些跳梁小丑，而是將矛頭，直指那早已是戰戰兢兢的戶部尚書。

“王大人。”許卓的聲音，陡然轉冷，“本王且問你，邊關軍情如火，我大梁國庫如今，尚有多少存銀，可供調撥？”

戶部尚書王安，只覺得雙腿一軟，他戰戰兢兢地出列，“噗通”一聲便跪倒在地，聲音顫抖地，報出了一個，讓滿朝文武，都為之倒吸一口涼氣的，絕望數字。

“回……回稟王爺，陛下……”

“國庫之中，如今，所有的存銀加在一起，也不足……不足十萬兩了……”

“別說是支持邊防，就連京中百官下個月的俸祿，怕是……怕是都快要，發不出來了啊！”

原來，經過連年內亂，以及那隱藏在幕后的“天機閣”，通過“四海通”票號，長達數十年的瘋狂蛀食與資金轉移，大梁王朝的國庫，早已是空空如也，外強中干！

許卓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當庭指出，正是這個，遍布天下，看似是普通商號的票號，在暗中資助了燕王、淮王、以及所有大梁境內的叛逆！

并用各種匪夷所思的金融手段，如同附骨之蛆一般，常年累月地，蛀空了大梁的國本！

“陛下！”許卓對著龍椅之上的女帝，朗聲請命！

“臣以為，此等以金融為刀，以商業為劍，妄圖從內部，蛀空我大梁根基的金錢帝國，其危害，遠在百萬叛軍之上！臣懇請陛下恩準，立刻成立一個，由臣親自負責的皇家經濟調查處！”

“并邀請，魏征魏大人，張柬之張大人，等所有忠心為國的文官集團代表，共同參與，協同監督！”

“臣，誓要將這個，比叛軍還要可怕百倍的敵人，連根拔起！為我大梁，追回所有被其侵吞的國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