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攥著轉專業表沖進辦公樓時，張教授的茶杯剛續上第二泡。

“顧昭？”老花鏡滑到鼻尖，教授翻著申請表的手頓住，“這孩子高考超重點線八十？當初怎么報了信息工程？”

蘇硯喉結動了動。

走廊穿堂風掀起她白大褂衣角，露出一截被實驗臺磨得發白的袖口——那是顧昭去年用同色絲線補的。

“他可能……”她盯著教授桌上周延上周被退回的論文，聲音輕得像實驗室的過濾紙，“只是想離某人近一點。”

張教授突然笑了。

他抽出鋼筆在簽字欄畫了個利落的勾：“當年我追師母，也在她實驗室門口蹲了三個月。小顧這孩子，有眼光。”

手續辦得比蘇硯預期的快。

三天后顧昭的新學生證送來時，他正蹲在化學樓門口給她的實驗箱貼防撞條。

“硯姐你看！”他舉著藍底證件照晃了晃，發梢沾著膠水，“計算機系2023級顧昭，正式上崗！”

蘇硯接過證件，照片里的少年眼睛彎成月牙。

她想起三年前暴雨里那個背著她跑的身影，此刻掌心的證件還帶著他體溫的余溫。

當晚十點，微信提示音在實驗臺響起。

顧昭的語音條帶著電流雜音，混著隱約的翻箱聲：“硯姐，我現在是真正的程序員了！”背景里傳來室友的哄笑，“以后你的實驗數據，我來守護——還有，你白大褂口袋里的潤喉糖，我放了新的。”

蘇硯摸向白大褂左口袋，果然觸到薄荷糖的棱角。

她低頭打字時，屏幕映得眼尾發亮：“知道了，顧程序員。”

黑客馬拉松的報名表貼在二教公告欄時，蘇硯正用系統獎勵的圖譜核對催化劑配比。

林小夏扒著她肩膀湊過來：“姐，智能科研主題，你那個新型催化劑項目正好能上！”

“缺個技術搭檔。”蘇硯轉著筆，余光瞥見窗外抱著筆記本路過的顧昭——他現在總把電腦包掛在左肘，說這樣右手能隨時幫她拎實驗箱。

“我推薦顧昭！”林小夏突然拔高聲音，“上次他給咱實驗室做的誤差分析程序，陳教授都夸了！”

于是兩小時后，顧昭的名字出現在蘇硯的參賽搭檔欄。

他盯著報名表時，耳尖紅得能煎蛋：“硯姐，我、我會把干擾程序升級到第三版的！”

“嗯。”蘇硯整理著實驗日志，“記得把核磁圖譜的速記模塊加進去。”

報名處的人漸漸多起來。

蘇硯交表時，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女聲：“阿延，我們也報這個比賽吧？聽說有企業投資基金。”

她手一頓。

林棠的香水味裹著周延的輕笑飄過來：“好，就做個AI學術助手，幫學生整理文獻——像某些人，連實驗數據都要靠別人幫忙，正好需要這種工具。”

蘇硯沒回頭。

她把報名表遞給工作人員時，指節捏得發白。

倒是顧昭走過來，不動聲色地替她擋住了身后的視線：“硯姐，我去給你買冰美式。”

他轉身時，袖口閃過幽藍的光——那是他新改的代碼手環，據說能實時監測實驗數據異常。

蘇硯望著他的背影，系統在腦海里叮咚作響，這次獎勵的靈感比以往都要清晰：或許該把催化劑的熱穩定性參數，和顧昭的干擾程序做個聯動。

公告欄的報名表被風掀起一角。

周延的名字和林棠的字跡，正安靜地躺在蘇硯那頁的下方。

比賽當天，二教禮堂座無虛席。

蘇硯把實驗箱推到顧昭腳邊時，他正低頭調試筆記本電腦，代碼手環在手腕上閃爍著幽藍色的光。

“硯姐，他們的項目排在第三。”顧昭指著投影屏幕，周延的名字正顯示在“人工智能學術助手”項目之下。

林棠穿著細高跟鞋走上臺時，發梢掃過蘇硯的實驗箱。

她舉著平板電腦，甜美地笑著說：“我們的靈感，來自一位曾經非常厲害的學姐呢～她總是說實驗數據要有‘溫度’，所以我們把情感分析模塊加入了文獻整理……”

臺下響起了零星的掌聲。

蘇硯盯著林棠耳后那枚和周延同款的藍鉆耳釘——那是去年她生日時，周延說“等發表論文后再買”的禮物。

“黑掉他們的模擬數據庫。”她低頭輕輕敲了敲顧昭的手背，聲音輕得如同實驗臺上的玻璃片。

顧昭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

代碼手環的光突然強烈閃爍，他的瞳孔微微一縮：“源代碼里有三段算法，與你大三上學期未公開的動力學模型匹配度達到了97%。”

蘇硯從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個U盤，起身時帶動實驗箱微微晃動。

她走向評委席時，顧昭在她身后無聲地比了個“OK”的手勢。

“我申請發言。”她把U盤遞給主持人，“關于林棠同學提到的‘靈感’，也許應該看看這個。”

投影屏幕切換的瞬間，周延的臉“唰”地一下變白了。

左邊是林棠項目的源代碼截圖，右邊是蘇硯三年前保存在實驗室舊電腦里的實驗日志——就連變量命名“Y.S”（蘇硯名字的首字母）都一模一樣。

“這、這是巧合！”林棠握著話筒的手在顫抖，“阿延說……”

“阿延說的？”蘇硯冷笑一聲，打斷了她，“不如問問阿延，為什么他的電腦里保存著我去年被篡改的實驗數據備份？”她轉向評委，“顧昭同學已經破解了主辦方的數據庫，原始上傳記錄顯示，他們的項目文件是三天前才修改的。”

主評委扶了扶眼鏡：“周延同學，請解釋一下？”

周延額頭上的汗珠滴落在西裝領帶上：“我、我們只是參考……”

“參考需要把誤差修正公式都抄過去嗎？”顧昭突然開口。

他合上筆記本電腦站起身來，聲音清脆響亮，“硯姐的模型采用了三次樣條插值法，你們的源代碼里連注釋都是‘感謝Y.S學姐的啟發’——”他調出一行代碼，“看，這行隱藏注釋，還是去年12月5號寫的，那天硯姐在實驗室修改數據直到凌晨三點。”

禮堂里頓時炸開了鍋。

林棠的假笑僵住了，周延的喉結上下滾動，像一條離了水的魚。

“下一個項目，蘇硯、顧昭，《智能催化反應監測系統》。”主持人的聲音有些顫抖。

蘇硯推過實驗箱，顧昭按下啟動鍵。

屏幕上跳出實時模擬的催化反應圖像，每個分子碰撞的軌跡都被精確標注——這是她利用系統獎勵的催化劑配比靈感，結合顧昭新編寫的動態追蹤程序，熬了七個通宵制作出來的模型。

“數據完整度100%。”評委舉著評分牌，“創新性，滿分。”

領獎臺上的聚光燈打下來時，蘇硯的白大褂被照得發亮。

顧昭站在她身旁，盯著她耳后被光照暖的碎發，喉結動了動。

“硯姐。”他小聲說，“你剛才說‘顧昭同學’的時候，我的心跳比敲代碼時還快。”

蘇硯偏頭看著他，嘴角終于露出了笑容：“那么顧程序員，下次——”

“蘇同學！”張教授從評委席擠過來，眼鏡片閃著光，“我剛剛和國際化學奧賽集訓營的負責人通了電話……”

顧昭沒聽清后面的話。

他望著蘇硯眼中突然亮起的光芒，悄悄攤開藏在背后的手——掌心里躺著一枚銀色的小勛章，那是他用她實驗日志里的關鍵數據編寫的代碼，準備等她奪冠那天送給她的。

此刻，勛章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像一顆藏了三年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