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哥并不覺得自己卸磨殺驢有什么過錯。

一想到剛才在自己地盤被反將一軍的恥辱，他就恨不得將兩人都除之而后快。

但現在不行，得先除掉這個礙眼的跟班。

現在，就是他認為這是他絕地翻盤、除掉這個日后隱患的絕佳機會！

琛哥的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他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穩。

他的目光在貓哥和何源之間瘋狂地來回掃視。

臉上的表情扭曲變幻，震驚、懷疑、痛苦、迷茫……

種種情緒如同沸騰的熔巖在他眼中翻滾。

他猛地轉向何源，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最后一絲掙扎的求證。

“何源……他……他說的是真的？你……你真是條子？！”

何源終于抬起了頭。

沒有預想中的慌亂，沒有恐懼，甚至沒有一絲被冤枉的憤怒。

他的眼神依舊平靜，深不見底，如同暴風眼中心那詭異的寧靜。

他的目光越過咄咄逼人、臉上帶著猙獰期待神色的貓哥。

最終落在了琛哥那張因為極度混亂而扭曲的臉上。

何源沒有回答琛哥的問題。

但他的沉默在貓哥看來是默認，在琛哥看來卻是深不可測。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琛哥臉上的混亂和痛苦突然凝固了。

他像是被什么關鍵的東西猛地擊中。

眼中翻滾的情緒風暴驟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怪異的、近乎荒謬的清明。

他盯著何源看了足足有三秒鐘，那眼神復雜得難以形容，有后怕，有審視。

最終竟然……沉淀下來一絲難以言喻的慶幸？

琛哥霍然轉身，再次面對貓哥！

這一次，他臉上的震驚和痛苦消失了。

只剩下一種冰冷的、帶著巨大諷刺的憤怒！

“貓哥！”琛哥的聲音不再顫抖，反而帶上了一種破釜沉舟般的狠厲。

他指著貓哥的鼻子，一字一句，如同重錘砸落。

“你他媽少在這里放屁！挑撥離間！”

“要不是今天有何源在，老子我早就被你手下那兩個廢物點心剁成肉泥喂狗了！還輪得到你在這里滿嘴噴糞？！”

琛哥的唾沫星子幾乎噴到貓哥臉上。

“他是條子？他要是條子，在工廠里那種鬼地方，老子毒癮發作像條死狗的時候，他為什么不直接亮身份抓我？！”

“他為什么不趁機跑掉？！他為什么要冒險留下來，教我說話，幫我拖延時間？！”

“他為什么還要打暈你手下那兩個廢物，帶著老子一起逃出來？！”

“啊？！你告訴我為什么？！”

琛哥向前逼近一步，通紅的眼睛死死瞪著被質問得有些發懵的貓哥，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偏執信任。

“老子告訴你！何源他要是條子，那他媽也是老天爺派來救老子命的條子！”

“沒有他，老子現在已經涼透了！”

“貓哥！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兄弟，可你他媽干了什么？！”

“你的人綁了我！你的人差點弄死我！”

“你現在弄不到貨就想把臟水潑到我救命恩人頭上？”

“想借我的手除掉他？”

“你他媽做夢！老子今天把話撂這兒！”

琛哥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亂跳，他用盡全身力氣吼出了那句讓貓哥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的話：

“今天要不是有何源在，老子這條命，就他媽折在你手里了！！！”

包廂內，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水晶燈的光芒冰冷地灑下。

照亮了貓哥那張因震驚和計劃失敗而徹底扭曲的臉。

也照亮了琛哥眼中那份近乎瘋狂的偏執“信任”。

何源依舊坐在那里，如同風暴中沉默的礁石。

只是無人看見，他低垂的眼簾下，一絲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光芒，一閃而逝。

貓哥的誣陷，不僅未能離間。

反而讓何源在琛哥心中那“救命恩人”的形象，變得更加牢固而……詭異。

飯店包廂里劍拔弩張的氣氛，最終以貓哥鐵青著臉甩袖而去告終。

琛哥那番歇斯底里的“力挺”和直指要害的質問，像一盆冷水澆在貓哥試圖點燃的“內奸”之火上。

貓哥的誣陷不僅沒能奏效，反而讓琛哥對何源的“救命之恩”更加深信不疑。

甚至帶上了一種近乎偏執的維護。

但貓哥臨走時那陰鷙如同毒蛇般掃過何源的眼神，清晰地傳達了一個信息：

這事兒沒完！

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只等合適的土壤便會瘋狂滋長。

琛哥贏了嘴仗，卻輸掉了“仙丹”。

毒癮的爪牙再次開始撕扯他的神經。

離開飯店時，他整個人都蔫了。

腳步虛浮，眼神渙散。

嘴里不停地低聲咒罵著“該死的條子”、“斷人活路”。

怨氣沖天。

何源沉默地跟在他旁邊，像一個盡職盡責的保鏢，心里卻在飛速盤算。

貓哥的威脅如同一把劍，時刻懸在他的頭頂上，不知道什么時間就會落下。

他必須盡快摸清對方的底細和下一步動作。

“操！貓哥這王八蛋！肯定是把貨都藏起來了！想抬價！”

琛哥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像一頭困獸。

“媽的，沒貨……老子要瘋了……”

他猛地停下腳步，布滿血絲的眼睛在人來人往的街頭上瘋狂掃視，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街角一個正在指揮交通的交警身上。

那交警穿著醒目的熒光綠背心。

身姿挺拔，動作標準而有力，正一絲不茍地引導著擁堵的車流。

他腰間的裝備帶上，除了警棍和對講機，一部嶄新的、貼著卡通貼紙的智能手機。

手機就隨意地插在一個敞開的側袋里，隨著他的指揮動作輕微晃動，在陽光下反射著誘人的光芒。

琛哥的眼睛瞬間亮了！

一個瘋狂而扭曲的念頭如同毒草般在他腦中滋生。

他猛地轉身，一把抓住何源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眼神里閃爍著一種病態的興奮和孤注一擲的瘋狂：

“源哥！貓哥那孫子不是懷疑你嗎？”

琛哥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帶著一股子瘋魔和癲狂。

“證明給他看！證明你不是條子！證明你跟咱們是一路人！”

何源眉頭微皺：“怎么證明？”

琛哥猛地指向街角那個全神貫注指揮交通的交警，嘴角咧開一個猙獰的笑容。

“看見沒？那個傻帽交警！手機就他媽插在屁股兜里！跟個靶子似的！你去！把它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