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哥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貪婪和警惕在他那雙細小的眼睛里交織。

借人？

還涉及到“生意”和“狠手”？

本來，他是想要帶著黑龍接觸的那位大人物的。

但不出意外的，被失約了。

又恰好晨哥來訪，他便借坡下驢。

畢竟這位也不是個小人物。

他知道眼前這位“晨哥”背景不簡單，他所謂的“生意”肯定也不是小事。

但是，把剛打出名頭的頭號打手借出去，萬一折在外面……

但“晨哥”許諾的回報實在太誘人了！

而且，“晨哥”這種人物，他也不想得罪。

猶豫了幾秒鐘，彪哥一咬牙，臉上堆起更熱情的笑。

“晨哥開口了，那還有什么好說的？老弟我信得過晨哥！”

“黑龍，就借給晨哥使喚幾天！不過晨哥……”

他湊近一點，帶著討好的語氣，“我這兄弟可是我的心頭肉，您可得……多關照點啊！”

這既是提醒，也是討要一個承諾。

孔晨端起酒杯，與彪哥輕輕一碰，發出清脆的響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彪哥放心，我‘晨哥’做事，向來有始有終。這份關照，自然少不了。”

酒杯碰撞的輕響，敲定了烏克龍短暫的“歸屬權”。

孔晨的目光再次投向擂臺，看著那個對此一無所知、正默默擦拭血跡的下屬，心中無聲地嘆息。

烏克龍，對不住了。

為了揪出更大的魚，為了找到何源和汪艷。

只能讓你……再深入一步了。

希望你能挺住。

后臺臨時充當醫務室的狹窄空間里。

彌漫著消毒水、汗水和鐵銹混合的刺鼻氣味。

鐵籠的喧囂逐漸被厚重的門隔絕在外。

只剩下刺鼻的氣味和粗重的喘息。

一盞孤零零的燈泡懸在頭頂，投下昏黃搖曳的光，將墻壁上斑駁的水漬和油污照得如同怪異的圖騰。

烏克龍赤裸著上半身，肌肉虬結的軀體上布滿新傷舊痕。

汗水與干涸的血跡黏在一起。

一個穿著臟兮兮白大褂、更像是屠夫而非醫生的半吊子的“醫生”。

用沾滿碘酒的棉球，粗暴地擦拭他眉骨上和肋下的傷口。

每一次觸碰都帶來火辣辣的痛感。

讓烏克龍眉頭緊鎖，牙關緊咬。

但他一聲不吭，只有太陽穴旁的青筋在微微跳動。

肋骨的鈍痛隨著每一次呼吸深入骨髓，像有根燒紅的鐵條在里面攪動。

他需要止痛藥，需要縫合。

但在這里，這些都成了奢望。

但他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眼神放空地注視著對面油膩墻壁上一塊剝落的墻皮。

腦子里飛快地盤算著下一步。

沒一會，彪哥興沖沖地領著一個人走了進來。

“黑龍！來來來，快收拾好！晨哥特意來看你了！”

彪哥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邀功意味。

烏克龍抬眼，目光越過彪哥的肩膀，落在他身后那個穿著考究灰色西裝、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男人身上——正是剛才包廂里的那個“晨哥”。

此刻近距離觀察，對方身上那股子刻意營造的商人氣質下，似乎還隱藏著某種更深的、不易察覺的銳利。

尤其那雙藏在鏡片后的眼睛，平靜得像一潭深水，卻仿佛能穿透表象。

“晨哥。”

烏克龍聲音依舊低沉，帶著打斗后的沙啞，沒什么多余的情緒。

他推開“醫生”還想繼續涂抹的手，扯過旁邊一件干凈的背心套上，遮住了身上縱橫交錯的舊傷疤和新添的淤青。

彪哥識趣地沖“醫生”揮揮手。

“行了行了，你先出去，讓晨哥跟黑龍聊聊。”

狹小的空間里，很快只剩下烏克龍和孔晨。

孔晨沒有說話，只是慢條斯理地踱了兩步。

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輕微的嗒嗒聲。

他環視了一下這簡陋到有些骯臟的后臺環境。

然后目光重新落在烏克龍身上，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身手不錯。”

孔晨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和他文質彬彬的外表形成微妙的反差。

“彪哥沒吹牛，是個能打的。”他繼續開口。

烏克龍沒接話，只是沉默地看著他。

眼神里帶著慣有的、仿佛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警惕。

他在等對方的下文。

這個“晨哥”特意跑到后臺來找他，絕不會只是為了夸一句。

果然，孔晨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目光變得更加銳利。

“有沒有興趣，換個地方做事？”

烏克龍的眼皮似乎幾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他微微歪了歪頭，目光終于聚焦在孔晨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屬于“莽夫”的疑惑。

“不用了，彪哥這兒挺好的。”

“好？”

孔晨嘴角勾起一抹極淡、近乎嘲諷的弧度。

他走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卻更具蠱惑力。

“在這破地方，打生打死，就為了那點賣命錢？”

“彪哥給你的，頂多是些湯湯水水。跟著我，”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仿佛帶著實質的重量壓在烏克龍身上。

“我能給你的，是彪哥給不起的舞臺，十倍、百倍于你想象的‘獎賞’！”

孔晨內心其實在咆哮：烏克龍！快答應啊！

老子這是給你遞梯子！

把你從這泥潭里暫時撈出來！

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何源他們！

但他表面上，卻是“黑老大”那種掌握一切的姿態。

烏克龍依舊沉默著，只是那粗獷的臉上，眉頭似乎微微皺起，像是在認真思考。

他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捻著背心的下擺，目光低垂，仿佛被地上的一灘水漬吸引了注意力。

孔晨耐心地等待著。

他相信自己的條件足夠誘人，尤其是對一個“只認錢”的打手來說。

他甚至在心里已經開始盤算，等烏克龍跟他走之后，怎么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套取信息，怎么引導他發現“黑金”地下拳場更深層的犯罪鏈條。

時間在沉默中一點點流逝，通道外拳場的喧囂隱約傳來，更襯得后臺的寂靜有些壓抑。

就在孔晨以為烏克龍是在權衡利弊，準備再添把火的時候。

烏克龍忽然抬起頭，那雙總是帶著幾分兇悍和警惕的眼睛，此刻卻異常直接地看向孔晨。

他問出了一個讓孔晨心臟驟然一縮的問題：

“跟著你……不怕警察嗎？”

孔晨臉上的從容瞬間凝固了一瞬！

鏡片后的瞳孔幾乎在那一剎那劇烈收縮！

他感覺自己后背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這小子……怎么會突然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