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源心頭震動。

自己的大哥，親手殺死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

那種痛苦，那種掙扎，何源此刻仿佛能觸摸到一絲輪廓。

背叛的重量，撕裂的痛楚，足以壓垮任何人。

陳浩楠眼底深埋的痛苦，不似作偽。

可是，理解僅僅是理解。

這遠遠不足以讓何源原諒他。

陳浩楠畢竟也曾是那場陰謀的參與者。

他父親的死，他有無法推卸的責(zé)任。

最終的結(jié)果超出了他的預(yù)料，并不能抹去他最初的選擇。

何源怒火再次升騰，目光如利劍般刺向陳浩楠。

他的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然后呢。”

“你替你大哥頂了罪，去坐牢。”

“這就想抵消你參與謀害我父親的事實嗎。”

“你覺得這筆賬，算得清嗎。”

陳浩楠的嘴角牽起一絲苦澀至極的弧度，臉上滿是濃重的自嘲。

他干裂的嘴唇動了動。

“然后，我就替我大哥承擔(dān)了所有的罪責(zé)。”

“他們判了我無期徒刑。”

“不過，因為我選擇了自首，還供出了一些其他人的信息。”

“后來又改判成了無期。”

他的聲音里，聽不出悲喜，只有一片死寂。

何源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每一個字都像冰錐。

“現(xiàn)在你自己越獄跑了出來。”

“恐怕又要從無期改回死刑了。”

“這買賣，劃算嗎。”

陳浩楠的目光落在何源年輕而堅毅的臉上，眼神中閃過一絲極為復(fù)雜的情緒。

那情緒里有痛苦，有悔恨，甚至還夾雜著一絲奇異的釋然。

“能看到我發(fā)小的兒子長大成人。”

“還這么優(yōu)秀，這么像他。”

“死刑，或許也不是什么太壞的結(jié)局。”

他的聲音低沉，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dān)。

何源沉默地盯著陳浩楠看了很久。

車廂內(nèi)的空氣幾乎凝固。

他突然開口，打破了這壓抑的寂靜。

“你知道蘇亞嗎。”

陳浩楠的身體如同被電流擊中，猛地一抖。

“別去碰蘇亞。”

“絕對不要去查任何有關(guān)他的事情。”

“他很危險。”

“非常非常危險。”

他一連用了幾個“危險”。

何源的眉頭皺得更緊。

陳浩楠的反應(yīng)，超乎了他的預(yù)料。

“蘇亞已經(jīng)消失了好幾年。”

“現(xiàn)在蘇家是他大兒子蘇龍在掌管。”

“你知道蘇龍這個人嗎。”

何源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試圖從對方的反應(yīng)中剝離出更多信息。

陳浩楠身體的顫抖稍稍平復(fù)，但臉上的驚恐未減。

他眼神迷茫地思索了片刻，像是在回憶什么極其不愿觸碰的往事。

然后，他點了點頭。

語氣中帶著深深的忌憚，甚至超過了之前提到“王”的時候。

“我進監(jiān)獄之前，見過他幾次。”

“那個人……”

陳浩楠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

“那個人下手比他老子蘇亞還要陰狠毒辣。”

“為達目的，可以不擇任何手段。”

“他眼中沒有任何底線，只有利益。”

“他比蘇亞更可怕，因為他更沒有顧忌。”

陳浩楠看著何源，再次急切地警告。

他的聲音壓低，充滿了不祥的意味。

“何源，聽我一句勸。”

“離蘇家遠一點，越遠越好。”

“那根本不是你一個小警察能夠招惹的龐然大物。”

“他們能輕易把你碾碎，連骨頭渣都不會剩下。”

何源卻緩緩地搖了搖頭。

他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反而更加堅定。

如同淬火的鋼鐵，閃爍著決絕的光芒。

“我的老爸當(dāng)年沒能完美解決‘王’的事情，留下了遺憾。”

“那我就必須替他完成這個遺愿。”

“我要將那些隱藏在深淵中的罪惡，徹底連根拔起。”

“讓他們永遠暴露在陽光之下。”

陳浩楠聽到何源這番執(zhí)著到近乎偏執(zhí)的話語，臉上的驚恐之色更濃。

“你瘋了。”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那是蘇家。”

“是蘇家啊。”

“你根本不可能斗得過他們那種勢力。”

“你這是在自尋死路。”

何源發(fā)出一聲冷笑。

那笑聲中充滿了對陳浩楠此刻懦弱的鄙夷。

“我看是你瘋了吧。”

“你為了替你那個所謂的大哥報仇，都能不惜越獄出來送死。”

“你有這份膽量，有這份亡命徒的能耐。”

“你為什么不去殺了蘇亞那個真正的幕后黑手。”

“難道你忘了，是誰讓你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蘇亞”這兩個字，如同兩道驚雷劈在陳浩楠的身上。

何源有些震驚。

這究竟是怎樣一個恐怖的人物。

才能讓曾經(jīng)在道上叱咤風(fēng)云，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雙花紅棍”陳浩楠，恐懼到如此地步。

連提及其名，都會引發(fā)如此劇烈的反應(yīng)。

蘇亞又為什么會無故失蹤這么多年。

他到底去了哪里。

這背后，究竟隱藏著一個何等驚天動地的秘密。

一個又一個疑問，如同迷霧般籠罩在何源的心頭。

“你現(xiàn)在，還想殺我嗎。”

何源的目光平靜，落在陳浩楠布滿塵土的臉上。

陳浩楠緩慢地搖頭。

他臉上的肌肉松弛下來，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涌現(xiàn)。

一種解脫后的虛脫感，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

“不想了。”

“看到你，就好像…好像看到了年輕時候的建國。”

“再動手，我這張老臉，就真的沒地方擱了，將來也沒臉去見他。”

“那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何源等了片刻，確認對方的情緒已經(jīng)平穩(wěn)，才繼續(xù)發(fā)問。

他的耐心，與之前的凌厲形成了鮮明對比。

陳浩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自嘲，也有認命。

“我已經(jīng)用你的名義自首了。”

他低聲說道，仿佛卸下了一個千斤重擔(dān)。

“逃了這么久，每一天都像在地獄里煎熬，也真的累了。”

他長長地吁出一口氣，帶著濃重的腥銹味。

“回去贖罪吧，我犯下的罪，總要有人來償還。”

“或許，這樣還能為我大哥積點陰德，讓他下輩子投個好胎。”

他的眼神望向遠方，空洞而茫然。

沒過多久，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撕裂了此地的寂靜。

幾輛警車的紅藍光芒交替閃爍，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

車門接連打開，數(shù)名警員迅速下車，動作干練。

他們一眼便看到了安然無恙的何源，懸著的心頓時放下。

目光轉(zhuǎn)向束手就擒的陳浩楠，警員們臉上露出了驚訝與欽佩交織的神色。

“何隊，好樣的！”

“不愧是何隊，竟然能把這種窮兇極惡的殺人犯抓回來。”

“這家伙可是從監(jiān)獄里逃出來的悍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