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將軍”對局勢洞若觀火,“三光洞天”中的每一個細節(jié),也都洞若觀火。
再看另一些隊伍,眼中便多出了幾分“憐憫”,大多的憑證已被拿走,便注定了他們不論如何努力、如何翻找,也再找不出更多來。
女將軍目光盈盈一落,就又在師萬象的身上稍停,似“蜻蜓點水”一般,稍觸了一下,就忙一斂目光,心為之一跳,暗道:“好敏銳的直覺。我目光才一停留,他竟就覺察了。”卻是她目光一觸,師萬象便有感覺,朝她看來。
只是,女將軍距離師萬象極遠,師萬象雖看向女將軍所在,卻只看到了山峰孤影,一道身影模糊。
沈玉容問道:“怎么了?”
師萬象道:“剛才似有人窺看……應(yīng)該是那個女將軍?!比穗m因為太遠看不清,可卻能猜的到。
“她看上你了?”沈玉容也往那山峰看了看,笑說道:“等回去了我就挖個地窖把你藏進去,這樣招人,可太沒有安全感了?!?
楊藝干“咳”一聲,道:“大家養(yǎng)精蓄銳吧,等到最后一日,有的熱鬧?!?
這“三光洞天”無日月,也無晝夜。也不知過了多久,眾人腹中都有些饑餓,兩方便各出人手,打了野味回來。兔子、山雞若干,野豬一頭,還采了一些水果草籽回來。
他們是有一些先輩傳授的“經(jīng)驗”,知道在肉食之外,需還要一些鮮果,草籽等物。
只是輪到了“烹飪”,就不知該如何上手了。
眼見著一群人對著食材大眼瞪小眼,沈玉容便自告奮勇,拍著胸脯道:“都聽我指揮?!北阆让鼛熑f象,“你弄一些水來?!彼鴰熑f象學(xué)了化學(xué),就知道“千機”之能,她以前小覷了。
弄一些水,對師萬象而言,不過是氫氧二氣相合,內(nèi)天地溝通外天地,這水自然就來了。
果然,師萬象擬出法相,調(diào)用千機,周遭水汽便濃郁起來,再一凝聚,水霧之中竟多出了一條又一條亮晶晶的亮線,每一條線都是頭發(fā)絲粗細,上面掛著一粒一粒晶瑩的水滴。
他將法相的手一變化,呈碗狀,伴著他心意,這些水便落在手里,足足是有六十多斤。
師萬象問道:“可夠?”
“不夠,多一些……”
師萬象的“法相”便又多了四條手臂,將手變化呈碗狀,每一只手里都裝滿了水。
這一次,卻是夠了:“夠了、夠了……有了師兄這樣的本事,吃喝卻是不愁了。”
沈玉容道:“快干活兒,多耽擱一會兒,肚子都要餓扁了。”卻是催促師萬象“燒水”。
師萬象的法相之手變成了藍汪汪的,一層藍色的火焰在法相上附著,六只手里的水依次燒開,“咕嘟”“咕嘟”的大滾,有了熱水,便開始拔毛、剝皮,切好的肉塊就直接扔進了師萬象的法相的手中。
師萬象忙道:“少一些,重了我受不了……”可法相卻是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模z毫沒有要崩潰的意思。
玄機便在“法相”的骨骼、肌肉之中,以“千機”為引,他的法相骨骼從地下吸收了金屬,附著上來。肌肉則是吸收了一些泥土,有了極大的承、負之能。
這一“用”,卻是此時自然而然,便用出來的。
不需思考,如同本能。
肉在“法相”的手中翻滾,野果、草籽也紛紛加入其中。眾人同忙,氣氛熱烈,似在郊游。
王歧鳳的目光,卻在師萬象的法相手上停留,這種法相、水、火相濟的奇功,她未曾見過,也不曾聽過。暗思此人的來歷:“這人的武功,太過奇怪了……看著倒是有一些奇功的影子,可以憑空化物?!?
一些中、小世家的,卻認出了師萬象的手法。十大世家或不注意沈家,可中、小世家,卻不會不注意。
“聽聞‘沈氏千機’可點石成金,指地為鋼……這莫不是就是那點石成金的本事?”
這武學(xué)一道,本就講求一個“機變”,講求一個“匠心獨運”,師萬象這一手雖沒有去把石頭變成金子,可卻也是一樣的道理。他們自然這么猜測。
也有人可惜:“這千機據(jù)說極為難學(xué)、難成,便是沈家創(chuàng)出千機之祖,也不過止步于四境,再難寸進。若千機能入五境,一定大放異彩。”
“大表哥”“三表哥”卻比這些人更懂“千機”,于是,也尤覺著震撼。
“他千機竟到了這種程度?”“不可思議。”
“千機”一法,淺顯一些的,不過是醫(yī)、毒變化,似師萬象這樣的“千機”顯然已經(jīng)脫離了這一層次,如人議論的一般,晉入了一個“點石成金”的領(lǐng)域,已算是“神仙手段”了。
“大表哥”和“三表哥”說道:“難怪咱們表妹看上了妹夫,原來是有這樣的天賦?!?
“三表哥”點頭,說道:“應(yīng)該就是看上了這一份千機的天賦。”
二人相互傳音,你來我往,還擠眉弄眼。沈玉容有些看不過眼,便道:“你倆好好干活兒。”
藍汪汪的法相手掌中,小塊的骨肉翻滾,草籽密密麻麻翻滾,野果沉降,逐漸混合為濃稠的湯汁。
師萬象的手,也在此時再變,合攏起來,五根手指緊密貼合,連一個小孔都不留。
僅是一刻左右,師萬象的手便一松。
“咻——”
一聲尖嘯,自手上傳出,如鶴鳴一般高亢、懾人。
六股白氣更是如劍一般沖霄而起,緊接著就是大量的白氣和煮肉的香味一起散開。
師萬象籠罩在霧氣中,白蒙蒙,隱隱約約,整個人就像是“云深不知處”的神仙中人,似一不注意,就要騰云駕霧而去,飛升天闕。
也不需特意,大家都是世家子弟、門派翹楚,取飯的時候都也不爭不搶,很快就一人一份吃起來。
每一個人,都是野果、草籽、肉各取一些,自去食用。
這一鍋肉并不好吃——
野果熬出的湯又酸又澀,草籽更是有些難以下咽,唯獨肉還算好的,卻腥臊很重。
但這些“野果”是必不可少的,不吃不行?!安葑选笔枪任铮彩遣怀圆恍?。寧可“食無肉”,不可“食無谷”,這一些“草籽”對人而言,甚至比肉更重要,得盡量多吃。
單是一次、兩次,或許還看不出來。可要是連著十來天下來,就不一樣了。
眾人吃完,便三五成堆,或是閑聊,或是練功。
“走,我們繼續(xù)說‘炸狗盆’……”沈玉容拉著師萬象去了僻靜處,討論起“千機”的化合。
“炸狗盆”是師萬象的一個玩笑,真正的前因,是在蜘蛛法相中第一次用了“千機”。
也就這么自然而然,試多了,也就一下通透,醫(yī)、毒也好,各種變化也好,其實就是“化學(xué)”,就連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沈庫說的“點石成金,齊物化合”也一下子通透了。
他這一步“通透”,就直接站在了整個化學(xué)通識的基礎(chǔ)上,卻比此世之人都要強。
可謂“一步登天”。
二人耳鬢廝磨,師萬象講了一段化學(xué)鍵,便不繼續(xù)講了。沈玉容道:“這化學(xué)鍵,就是諸氣之機吧?氣機相契,便是化合。就如咱們夫妻行樂時候,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便是一體……機來則合,機去則分。”
師萬象沉默,過了好幾個呼吸,才憋出一句話:“你最好是在說化學(xué)鍵。”
沈玉容眨眨眼,滿是天真無邪,道:“不然嘞?”
師萬象轉(zhuǎn)移了話題,道:“等回頭,是該研究一下丙丁神火了。有水無火,很多化合都不能做?!?
“等什么回頭?。楷F(xiàn)在就研究!說不得十日之內(nèi)就研究出來了呢,這樣也能多幾分保障。倒是你會的東西,都只剩下了慢慢積累的功夫,一時間也難以奏效?!鄙蛴袢萁o他分析。
師萬象一想,也確實是這樣,不論是“水法”還是“法相”“千機”,剩下的也都不是短時之功。
倒是“丙丁神火”,若是學(xué)會了,便一下能夠讓他的“千機”脫胎換骨,立竿見影的豐富。
火,或者說是“加熱”,在化學(xué)中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過程。
“丙丁神火……地二生火,天七成之。須生丙火,再生丁火。丙沖,丁生,故神何以輕盈?神為丁火,丙火沖,則氣升,故而盈。天地之有分,濁氣下降,清氣升騰……”他默念“丙丁神火”之法,便開始行法。
也不過就是三日,他就成功煉出“丙火”,只覺自己身上一股飽滿的燥意,有著用不完的力氣,精力充沛。
又六日,“丁火”便成,只覺頭腦一下更輕靈了幾分,讓人有種“引頸長嘯”的沖動。師萬象卻硬忍下來。
師萬象和沈玉容點頭,道:“這丙丁神火,算是成了。”又看向來人,“總算趕上了?!?
這一些人吃足了苦頭,許多人已是“為憑消得人憔悴”,可惜“憑證”卻不會憑空誕生,只是大部分都在楊藝、師萬象這一方人手里。
一個黑衣男子走來,問道:“你們要攔我?”這人,卻是謝家人,謝流云,一樣是三境的先天。他一手按在劍柄上,目光只在楊藝、王歧鳳二人身上停留,目空余人。
楊藝道:“你確信可以勝我二人?”
謝流云道:“不能?!钡o接著說,“可你們也不會輕松。這里的人還很多,你們想要付出代價?”
楊藝不想,王歧鳳也不想。“你可以走?!蓖跗瑛P說道。可是其它人“不行”。謝流云問:“怎么說?”
“我們很公平——我二人不出手,給你的人一個機會,只要單對單斗贏了,那他便可以走?!?
謝流云道:“這很公平?!?
楊藝道:“師兄,你來!”他和師萬象點頭,示意師萬象出陣。
師萬象道:“好”,便走出來。
“我來領(lǐng)教——”謝流云一方一人出列,一劍壓來。
這人劍無變化,只是一味的快,動的時候,風(fēng)似乎在為他唱歌,一種奇異的力量仿佛禁錮了虛空,將周遭都靜止住了。讓人有一種極為恍惚,如同在做夢一般的錯亂感。
師萬象謹守天一、地一、人一,不為所動。他凝視這人,心算身動,一道手指粗細的透明虛影探出,就在這人腳踝上一繞,一扯。
這一繞、一扯的力量不大,卻是順勢而為,讓他的動作有了一點點的停滯,勢一下去了八成。
接著,便是透明的腿影、拳掌襲來,密密麻麻,已不講精妙,以綿密不停歇的攻擊壓人。
他一劍破開,劍氣縱橫之處,師萬象的法相便紛紛破去,可這也足以讓師萬象避開鋒芒,騰挪旁處。
師萬象法相的攻擊,也落在了這人身上,雖然每一次的力量都不算大,可密密麻麻的攻擊落在身上,也造成了一定的傷害,讓人氣息不穩(wěn),動作變形。這人是越打越火大。
謝流云“呵”道:“有些意思?!彼绾慰床怀鰩熑f象手段的“匱乏”,既無一擊必殺的能力,如此久守下去,已是必敗之局。
王歧鳳皺眉,就憑這些手段,此人定不會被楊藝看中。她深知楊藝驕傲,那定然就是師萬象沒有用出真本事。“藏拙了嗎?”又仔細看,就看到了師萬象躲避的“輕松”。
那是一種很精妙的,一步不差的“輕松”,似乎每一步都是二人商量好的一樣。
“他竟將彼此每一次移動、變化,都了然于胸,提前做出了判斷。這種心算、把控節(jié)奏的能力,很驚人!”
可,卻又有些奇怪……
“古怪,他的動作中,看不出常年練武的習(xí)慣?!?
王歧鳳只覺荒誕。
這人的劍,卻沒有一劍用到了盡頭,都是起時如風(fēng),可落時卻已被各種拉扯、各種手段消弭,難以起勢。
謝流云一方的人,卻等待不下去,也紛紛動手。除了謝流云外,每一個人都找到了對手,開始混戰(zhàn)起來。沈玉容和“大表哥”“三表哥”合在一起,彼此配合,三云便在一旁,看似各自為戰(zhàn),卻又彼此照應(yīng)。沈玉容讓二人屏息,揮手就是一股綠煙。
對方掙扎了幾下,頃刻就倒下去了。沈玉容抿唇,心說:“送你們一個氯氣有毒?!?
三人周圍登時一空,卻是沒人往這里來了。
“大表哥”咋舌道:“當真兇悍。”就這一手“千機”,若是不曾防備,一下子就要老命了。
“沈家千機?唐某領(lǐng)教!”一個留著兩撇胡子,面容白皙,兩眼犯青之人一掌揮出,卻是七彩繽紛,朝著沈玉容這里裹挾過來。
沈玉容揮袖一卷,另一只手便取了防毒面具戴上,千機運作,溝通大天地,這人身邊就驟然爆炸,將人炸飛出去。落地后,一口血就噴出來,一雙眼不可置信的盯著沈玉容,問道:“你、你這是什么?”
沈玉容道:“不該問的別問?!毙恼f這人真沒有邊界感,別人的絕技,能告訴你嗎?
不過這一手“硝化甘油”還真好用,一用就炸,一炸就靈。
便又看了師萬象那處一眼,她的“夫君”還在被人用劍“攆著跑”,看似狼狽,實則沒有一丁點風(fēng)險。心道:“萬象還說,這種硝化甘油,除了容易爆炸之外,還可以舒緩血管,尤其是上了年紀后,淤塞的血管……等有機會了,就找人試驗一下?!?
忽見一人朝師萬象襲去,沈玉容便叫一聲“小心”,師萬象僅是利用法相化,連著朝這人出了三百一十七腿,本人卻抽身脫離。和沈玉容道:“沒事。”就和二人混戰(zhàn)起來。
這個人和前一人一樣,用的也是劍,但二人的劍卻很不同,這人劍中更多了一種陰森鬼魅的色彩。
沈玉容也縱身加入,虛晃一招引開一人,和師萬象站在一處,看了二人一眼,道:“你這不行啊?!?
師萬象道:“本領(lǐng)不濟,不善于爭斗,也是沒法子的事。”
沈玉容“吁”一聲,問二人:“現(xiàn)在二對二,你們還要打嗎?我剛好試一試新手段,剛才一點都不過癮?!?
二人不約而同看向“唐某”,忙不迭的搖頭,道:“不打了。我們認輸!”看師萬象的眼神,卻多出了幾分同情。
其他的隊伍,也陸續(xù)趕來。只是見這里在亂戰(zhàn),卻不敢靠近,就不遠不近的觀戰(zhàn)。
“這是怎么打起來的?”前因、后果他們一概不知,但卻很清楚,這個時候不應(yīng)該靠近。
“都停手!”女將軍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女將軍就從空中落下,站在場中,一身凜冽之氣懾人。
她看楊藝、師萬象一行,直接揭開了他們的底細,“你們交出多余的令牌,出洞天?!?
“是?!?
楊藝等人紛紛把多余的令牌拿出來,放在地上,很是乖覺的有序離開。
王歧鳳瞪大了眼,半晌才罵出來:“楊藝你個……”
陰??!太陰了。
謝流云的隊伍、王歧鳳的隊伍也是面面相覷:剛才,他們打了一回什么?有意義嗎?
再看看地上那三十八塊令牌,綠的他們刺眼,心中不由就以楊藝為中心,親戚為半徑,狠狠問候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