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賬房先生
書名: 唐家小茶娘作者名: 林夕度照本章字?jǐn)?shù): 2778字更新時間: 2025-07-06 05:20:00
前幾日還和煦陽光,怎地老天爺說變臉就變臉了。
唐清歡探出頭,見外面呼呼飄起飛雪,這雪如若持續(xù)下著,河面也得結(jié)冰,這倉庫的存貨怕是不夠用!
她這些存貨,還是林傅盛年前,幫她弄制的。她看著雪花漸漸大了些,想著林傅盛能去哪兒呢?管他?
上次趕考的銀子未能用完,今日應(yīng)該去衙役處,領(lǐng)了落榜的補貼。現(xiàn)今如此,既已和離,便無瓜葛!隨后將窗戶掩了過來,吹滅了燭火便睡了。
今晚的雪落到后半夜,漸漸停了下來,只是地面已覆上一層薄如棉絮的細雪,即便如此,還是越發(fā)凍人。
林傅盛蹲在大門石墩旁,打著寒顫,用帶著補丁的墨色大氅,蓋住身子。
他能去哪兒?這個女人是他忠愛一生之人?興許是和他賭氣罷了,等過了今夜,也許那張和離書便撕了去!
這樣隔著門房的兩人,都在冷寂的夜晚入眠。
唐清歡被一陣漩渦卷入,她來到一處似曾相識的地方,但一時叫不出名字。
她面前是金碧輝煌的樓閣。
徐徐仰頭望去,此處有四層樓,每處都有別致的廂房。從頂層的飛檐處,掛著五彩絲綢,順著綢緞垂落的方向低頭。
一樓圓臺正中央,紅衣舞女踏鼓翩然起舞,廣袖揚起時環(huán)佩叮當(dāng)。臺下圍坐的客人醉眼迷離,兩側(cè)斟酒的姑娘鬢戴珠花,襦裙繡著纏枝蓮紋。
她跟著眼前丫頭打扮的女子,順著樓梯往上走。
二樓雅間傳來琵琶聲,半開的雕花窗里,文人墨客舉盞對詩。
三樓廊下,富商摟著歌姬調(diào)笑,金釵玉佩的碰撞聲混著酒香飄出。
行至四樓盡頭,一扇緊閉的雕花門后透出暖光。
她不知為何,一股力量吸引著她。
須臾,她緩緩?fù)崎T而入,屋內(nèi)燭火搖曳。中央女子身披薄紗起舞,身姿婀娜卻不見容貌,周遭男子華服耀眼,面目卻模糊不清。
她的目光被角落里,一名衣著稍顯樸素的男子所吸引。他被小斯一壺又一壺推酒,倏然,小斯在酒壺抖了抖白色粉末。那男子一口喝下,便醉倒在桌上。片刻,見剛才起舞女子,緩緩款步走向醉酒男子,將他扶進廂房。
女子掩門時,唐清歡瞧了瞧那男子的背影,很是熟悉,就是想不起來。就在她想脫口叫住那男子時,那人形成一團黑影,永遠看不清,夠不著。
一聲雞鳴刺破夢境,她猛地驚醒,冷汗浸透中衣,窗外好似雪停了,卯時三刻的梆子聲由遠及近。
她搖了搖劇烈疼痛的頭,想再次回憶昨夜的夢境,卻只有零星片段。這時,耳垂驟然有一絲灼熱的疼痛,金色的文字格外耀眼:
【警告!!!善待林傅盛!否則功德值清零,唐老爺將面臨滅頂之災(zāi)!!!】
林傅盛?應(yīng)該走遠了吧!
完了,趕快起來,尋尋這祖宗。
她想只顧和離,怎么就忘記引靈燈的提示呢?
不多一會兒,她來不及整理頭發(fā),蓬著頭,隨意插上林傅盛送她的發(fā)簪。臨走時披上一件雕花錦緞大氅,便急匆匆出門。
吱呀——
門前石像般的男子突然栽倒。她沖過湊近一看,喜出望外,是林傅盛。
本是踏遍鐵鞋無覓處,現(xiàn)在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蹲下將林傅盛扶起,準(zhǔn)備叫醒他,側(cè)臉炙熱的溫度,讓她警惕起來。
她抬手觸碰他前額,‘呼’——像鐵鍋似的燙手。
隔壁鄰居王大娘準(zhǔn)備趕早市,發(fā)現(xiàn)門口唐清歡正抱著林傅盛。
“唐小娘子,你這是?”唐清歡面露尷尬,一個機靈,找了一個理由。
“早上,起床發(fā)現(xiàn)他額頭燙的厲害。就趕緊起身,忙著帶他去陳郎中醫(yī)館。不想我這小身板腳下一滑!”
“哎喲!你別動,我讓我家男人,送你們一程。”
這王大娘約摸四十好幾,綰著低低的墮馬髻,僅用一根烏木簪松松別住,圓潤的臉龐襯著一雙笑起來彎如月牙的杏眼,身上是洗得發(fā)白的青布襦裙,豐盈的身材似南瓜,是個熱心腸,丈夫平日在碼頭、瓦舍附近接客,夫妻和諧。
“那就謝謝王大娘了。”唐清歡倒是利落,不含蓄。
這大冷的天,還能上哪里找車呢?
王大伯揮鞭催馬,車輪碾過青石板路,不多時便在陳郎中鋪子前停穩(wěn)。唐清歡使足力氣,才將昏迷的林傅盛往車外拽,虧得王大伯搭手相助,他一把將人背起,大步流星往陳氏醫(yī)館送去。
這醫(yī)館是陳朗中才整修的,五丈見方的廳堂收拾得清爽利落。左手邊藥柜齊整,百十個小屜盛著各色藥材。右側(cè)設(shè)了兩張松木榻,供病人歇腳問診,中間以素布屏風(fēng)相隔。兩個青衣醫(yī)童正踮腳整理藥碾子,大廳中間有一個小門,小門后是一個寬敞的小院。
待安置好林傅盛,王大伯抬腳要走,卻被唐清歡攔住。她摸出五十文銅錢,快手塞進對方掌心,不等推辭,便轉(zhuǎn)身往內(nèi)室去了。
“唐小娘子,多了!”王大伯攥著銅錢追了兩步。
唐清歡轉(zhuǎn)身,舉手?jǐn)[動兩下:“不多,王大伯!拿去喝喝早茶!有空上江老板茶鋪坐坐,今日小女子多謝相助。”
半個時辰后,陳郎中將林傅盛合谷、風(fēng)池穴位的銀針取下,醫(yī)童也停止繼續(xù)在大椎上灸艾灸。
只見瘦小個頭的醫(yī)童,提著配制好的藥包遞于唐清歡,老道的囑咐:“唐小娘子且將這麻黃三錢、桂枝二錢、杏仁五錢、炙甘草一錢入砂鍋,加三碗山泉水,武火煮沸后轉(zhuǎn)文火煎一刻鐘,去渣趁熱服下,覆被取微汗便好。”
唐清歡回了一禮,轉(zhuǎn)身向陳朗中絮叨:“你這藥童請得好!”
他撫著白須低笑,起身將林傅盛扶起:“這要多謝林公子當(dāng)初舉薦,才有這別致的醫(yī)館。我在藥包里放了一些艾灸,林公子是風(fēng)寒感冒,此癥宜溫散風(fēng)寒。”
唐清歡接過林傅盛,正要離開,她突然問道:“他這病多久能好?”
“林公子這身子已不似從前了,不出意外,你這副藥下肚,出一身汗,便能精神許多。”
“茶坊新制了幾味薄荷藥茶,若得空時還望您老肯撥冗來坐坐,指點指點這藥理上的講究,也好讓我這茶湯里多沾些您老的仁心妙手氣兒。”
陳郎中頷首,應(yīng)下了。
門口醫(yī)童,早早叫了馬車,等候多時。
半炷香便到了家門口,唐清歡付了銀子,給了馬夫一封信,讓他交給清歡茶坊的茗酥。
她已經(jīng)快半天沒有去店里,怕是亂成一鍋粥了。
唐清歡服侍完林傅盛喝藥,又在他風(fēng)門上,點了一刻鐘艾灸。便見他大汗淋漓,換了一身衣服,她也躺在交椅上睡了一會兒。
迷糊中她似有感覺肩頭一沉,緩緩睜眼,迷糊中看見是林傅盛,正提著件粗布襖子蓋了上來。
“你醒了,還發(fā)燒嗎?”唐清歡睜著迷糊的雙眼,暈紅著小臉。
“不燒了,多謝你相救。我這就收拾準(zhǔn)備離開。”
唐清歡突然拉住他的手:“留下吧!”
“可是,我們已經(jīng)和離了。留下不合情理?”
確實是個問題,給個什么理由呢?
想到這里,她頭都要裂了。
最近她被茶坊理賬搞得頭暈?zāi)X脹。早知道,當(dāng)初就跟著唐管家多學(xué)習(xí)。
對?茶坊缺一個賬房先生!
“茶坊缺賬房先生,日薪四十文,管住管飯。怎么呀?”
林傅盛一聽,一時激動反手握住清歡:“真的?我還可以住這里?繼續(xù)留在你身邊?”
他一下子多說了幾句,頓覺失態(tài),忙解釋道:“我一時不習(xí)慣離開你。”
唐清歡松了一口氣,還以為他要拒絕呢?
真拒絕,他有個三長兩短,引靈燈那張烏鴉嘴又要發(fā)難了。
她只好安慰他道:“其實我也是......”
沒等他說完,他趕緊接話:“那就撕了和離書,這樣我們又能.....”
“不行......我是說,你現(xiàn)在既沒有功名,又沒財力。遲早被我爹發(fā)現(xiàn)了,還是得和離。”
“那我們已經(jīng)和離了,總不能孤男寡女住一起吧!這.......”
“和離的事,你知我知,不說出去就好了!只要我們約法三章,遵守契約精神。”
林傅盛考慮片刻,覺得此法可行,只要留在她身邊一日,便有機會追回她。
“好!一言為定,明日我便是你茶坊的賬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