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樣，行長，您看？”

安排彭愛玲駕車送周紅兵回家，彭愛中趕忙到雄風樓三樓，拐進最大的包間，向一直在此等待的行長李為民匯報情況。

李為民正透過窗戶，看著周紅兵和彭愛玲上車。

他摸著下巴，思考周紅兵的三個條件。

合作社不由周紅兵主導。

替周紅兵打通銷售渠道。

無息貸款額度給周紅兵60%優先權。

除了第一條，剩下兩條都完全可以接受。

周紅兵也做出了一定讓步，給農信社49%的合作社股份。

有了這筆股份，就算合作社不由農信社主導，經營權在周紅兵手上，農信社在合作社的話語權也會很重。

這比之前投資趙富平可好多了。

“我看可以。”

沒察覺這里面有什么問題，李為民畢竟還是這個年代的人，想不到三個條件里的坑。

“行，那我回去理好合同，就和周紅兵簽字。”

“小彭，你辛苦了。”

李為民點根煙，看著紅色桑塔納駛離，吐出白霧。

桑塔納車里，周紅兵開著窗戶，吹著風，今天這趟來的挺值。

這事能成的話，自己就算站住腳了。

回去要加快進度。

先掙到錢，向大家證明能力，之后建立合作社，背靠農信社擴張。

合作社做起來后，就可以吃下縣城的蔬菜市場，之后再一步步向外發展。

“到了。”

想著事，不覺已到紅旗村村口，周紅兵不得不感嘆還是車快。

下車，摸摸桑塔納，他也想擁有這樣一輛便捷的交通工具。

不過，相比桑塔納，他更想買輛昌河面包車。

能拉貨，能裝人，更實用。

“紅兵，等合同理好了我再來找你。”

彭愛玲說聲再見，駕車離去。

聞著汽車尾氣的淡淡味道，周紅兵陶醉一笑。

他很喜歡聞這味兒。

這味道帶給人一股工業的力量感。

深吸口氣，吐出白霧。

晚上的天氣非常冷，他搓搓手，向自家走去。

路過一棟棟小院，他回憶起過去與村里大家的交集，不禁莞爾一笑。

“爹，娘，我回來了。”

“哥？”

三妹起夜，看到正在關門的二哥，迷迷糊糊叫聲哥。

摸摸三妹頭，周紅兵從口袋里掏出個麻球，這是剛才吃飯時他裝進口袋的。

麻球是用面團包上芝麻糖心，裹上芝麻，熱油里炸出來，軟糯香甜。

他知道三妹一定喜歡，就兩個口袋各帶了一個回來。

縣城的飯店還沒打包盒，不然他肯定把剩菜都打包帶回來。

倒不是說這個時代沒有廠生產打包盒。

80年代，一次性發泡打包盒已經有了，大城市運用也很廣泛。

只是春谷縣才分地一年，人才敞開肚皮吃飯。

人的飯量都大，點菜也不會多點，基本不剩，實在沒有打包的需求。

見到麻球，三妹瞬間精神，忙拿到手里。

舔口面團外炸得金黃的芝麻，吸吮油滋，開心笑起來。

見妹妹吃得眼睛彎成個月牙，周紅兵不禁一笑。

“二子，你回來了。”

周父套著件棉衣走出里屋。

“爹，回來了。”周紅兵將另一只麻球掏給妹妹，拍拍她背，讓她回屋吃。

三妹此時已經吃到芝麻糖心，粘糊糊的沾了一嘴，見還有一個麻球，忙接過，回了屋。

“咋說，小彭喊你去城里吃席，還讓他妹妹來接，不是就感謝吧。”

周父掏出別在腰里的煙鍋子，點上一鍋旱煙，抽口，遞給周紅兵。

周父這么大年紀，看的透徹，光是感謝，可不會這么熱情。

村長給小彭介紹了不少貸款，都沒見他請村長去城里吃席。

這里面肯定有事。

“他想支持我成立合作社，把咱村的力量集中起來，一起貸款蓋大棚。”

沒和周父說太復雜的，他怕周父聽不明白，就很簡短的說明了情況。

抽口煙鍋子，咳嗽兩聲，吐出口煙渣，他還沒適應抽煙鍋子。

那半包紅梅早就被周父打給鄰居打完了，這幾天他和周父只能抽旱煙。

“這可是好事，你得答應。”

周父取回煙鍋，說聲好。

周父知道隔壁趙家村也有這么個合作社，可紅火了。

聽說趙家村合作社主席趙富平，都已經是萬元戶了。

“嗐，二子你腦子比爹活，哪要爹說這些。”

悵然一笑，拍拍周紅兵，周父明白自己這個二兒子可比自己聰明得多，這里面的利弊得失想的肯定比自己透徹，沒必要多說。

“爹，娘好點了嗎？”

“吃了止痛藥好多了。

以前犯病的時候，也是一痛好多天，疼得直抽抽。

好在這回有止痛藥，不疼就好受多了。

今天吃了藥，都能下地嘞。”

“等兒掙了錢，咱去大醫院，把這病根治了。”

“嗯。”

兩人說了會兒話，見天色不早，各自回屋休息。

睡覺前，他摸摸糞桶，已經不發熱了，再聽聽，也沒有‘咕嚕’聲。

“明天可以起封了。”

躺到床上，他想著事，沉沉睡去。

…………

翌日，天才蒙蒙亮。

周紅兵起個大早。

穿好衣服，打開糞桶檢查。

看著桶里完全發酵得到的黑褐色肥料，聞聞，臭味已經很淡。

“效果很好，可以用了。”

蓋上桶蓋，從床頭柜瓷水壺里倒碗水喝，他想到，栓子昨天出去辦席，今天在家。

“那今天可以拉糞去地里做畦了。”

起身，出門叫來李木栓。

又將周父、大哥叫醒，幾人將五桶糞搬到李木栓車上，又將一袋尿素化肥搬上車，取來薄膜、竹條和其他工具，一同放到車上。

“爹，大哥，栓子，今天咱們就能做畦搭棚了。”

周紅兵神采奕奕，終于到這天了。

聞言，眾人精神一振，臉上都生出喜色。

四人坐上騾子車，向自己家地駛去。

大嫂倚在門口望著忙碌下地的大哥周紅風，目光柔和，帶著淡淡笑意。

扭頭，見周母和三妹站在主屋門口望著自己，大嫂別過臉，不想見周母。

轉身，大嫂‘啪’的關上屋門。

“哼——”

冷哼一聲，周母也轉身回屋。

三妹站在門口，手里攥著李木栓早上給她帶的他昨天出去辦席做的梅花糕。

望望生氣而去的娘和大嫂，小姑娘無奈一笑，聳聳肩，吃著梅花糕，也進了屋。

冬日的暖陽絲絲縷縷落到院子里，照亮一地金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