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
紅杏枝頭春意鬧,春風又綠江南岸。
揚州府。
自上一任知府吳之榮離奇失蹤,那垂綸客垂綸的湖邊,便莫名多了許多游客到訪,竟是生生變成了一個小有名氣的景點。
揚州城內,麗春院的生意愈發紅火。
酉時正。
麗春院內客來人往,一樓大堂以及二樓欄桿處均被客人擠滿。
韋小寶坐于二樓靠東的一間包廂內,身旁桌子堆滿瓜果小食,興致勃勃地聽著樓下大堂的說書先生講古。
旁邊,他母親韋春芳邊磕瓜子,邊絮絮叨叨:
“小王八蛋,你現今雖賺了錢,老娘不用那么辛苦接客,但也不要大手大腳,細水方能長流,曉不曉得?”
韋小寶笑嘻嘻哄道:“媽,你放心,你兒子干的就是花錢的活,以后有得你享福。”
他探手摟住母親脖子,嬉皮笑臉湊上去,把一顆蜜棗塞進韋春芳嘴里:
“來來,吃顆蜜棗,我們聽評書,聽評書。”
“小王八蛋,臉皮厚得緊。”
韋春芳笑罵一句,擰了兒子耳朵一下,倒是不再嘮叨,轉頭認真聽起評書來。
樓下大堂當中,一位身穿藍袍的說書先生扶桌而站,把手中折扇一收:
“各位,方才,我們已講過《英烈傳》沐王爺的故事,現下,且讓我來說道說道一個新的英雄豪杰。”
“快快講來!”
樓上樓下意猶未盡的客人齊聲發喊。
說書先生把折扇一展,清了清喉嚨,便即開口:
“話說,不久之前,京師之中,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這大夏盟盟主,江湖之中有人送他一句詩,詩云‘一諾千金顧白衣,奪魄勾魂顧閻王’。
此詩何解?
講的就是這顧白衣對朋友、對兄弟、對自己人一諾千金,言出必行,對漢奸敗類、對滿洲韃子,則辣手無情。
他奪的是漢奸敗類的魄,勾的是韃子建奴的魂,在顧白衣的敵人眼中,他就是一個活生生的閻羅王...”
韋小寶聽得心頭澎湃,大聲喝彩:“好,好個顧白衣!”
尋思,辣塊媽媽,這些王八蛋龜兒子,定不知老子也是大夏盟的人,還與顧大哥相識,且他待我極好,嘿嘿!
如是一想,他心中不免暗暗暢快。
就在此時,包廂的房門突然‘咚咚咚’被敲響。
韋小寶隨口道:“進來罷!”
房門‘吱吖’一聲被輕輕打開。
一個身穿藍衫的英氣青年走進房來,他腰間跨著一把長劍,舉目打量了一眼房內,對韋小寶拱拱手:
“請問,你可是韋小寶韋兄弟?”
“沒錯,我正是韋小寶。”韋小寶眼珠一轉,疑惑問道,“你是哪個?”
藍衫青年微微一笑:“在下司徒鶴,來自河南,見過韋兄弟,不知韋兄弟可否借一步說話?”
報上來歷之時,他手中戴著的一枚綠玉戒指無意間展露。
韋小寶瞥見那玉戒指,雙眼一亮,起身走上前:“好,老兄你跟我來。”
兩人一前一后離開房間。
瞧見兒子聽書聽到一半突然與陌生人離去,韋春芳低聲嘀咕道:
“小王八蛋,整日界神神秘秘的。”
......
川東與湖北交界處。
山路綿延,雜草叢生。
一行數十人先出達州,再過巴東,抵達興山縣。
當頭一名青年男子打量一下前方道路,回轉身后朝隊伍中間的青袍書生行個禮:
“軍師,前方不遠所在就是茅麓山,六年前李來亨率部大戰清兵最后之地。”
“嗯!”李西華點點頭,“你們在原地布防警戒,我先去探查一番。”
“遵命!”
眾人領命,在原地四散開來,呈警戒陣形。
李西華微微頷首,展開輕功,往茅麓山方向飛掠而去。
他離開后,隊伍尾部一角,兩人低聲竊竊私語:
“大頭,李來亨有一子一女逃得性命,這事你從何得知?”
“我自有消息來源,軍師吩咐過,不得告訴旁人。”
“我又非旁人。”
“不行,軍令不可違。”
“好吧!”
......
風自南邊渤海灣吹來,帶著淡淡的海水氣息,拂過山海關關城,將立于雄關北面山峰之上的顧暮惟與雙兒的頭發一齊吹亂。
顧暮惟凝目望著前方關城,劍眉輕蹙:
“雙兒,當年吳三桂那大漢奸就是在此處將韃子放進關內的。”
“公子,那大漢奸可真是該死!”
顧暮惟凝望片刻,抬頭轉向東邊:
“走罷,總有一日,這雄關要回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中。”
兩人駕馭輕功,沿著山峰飛掠而下,朝東而去。
關外風光,與中原大不相同,粗獷之余多了幾分肅殺,仿似當年那些埋骨關外的大明將士英靈仍在徘徊不舍。
顧暮惟與雙兒遠離山海關后,回歸正常道路,繼續向前行進。
行出大約十里路,在一十字路口見到一間茶棚。
茶棚立在路口左邊,內里,有七八個攜刀帶劍的江湖客正在高聲談笑。
顧暮惟聽得其中幾個字眼,心中一動:
“雙兒,咱們也去喝口茶罷!”
“是,公子。”
兩人近至門口,那兩桌江湖客俱都轉頭望來。
見顧暮惟雖穿了一身白衣,但卻只是個普通書生模樣,非像武林中人,便即收回目光。
兩人選了張空閑桌子落座。
茶博士熱情上前招呼。
顧暮惟點了一壺茶,數碟小食,與雙兒慢條斯理喝著吃著。
邊吃邊留神那群江湖客談話。
“曹兄,你與我有五年沒見了罷?若非這回田大俠廣發請帖,咱們倆尚不知何時方能再見。”
“哈哈,劉兄弟所言極是!”
“曹兄弟,劉兄弟,再過得數日,卻不好再叫田大俠,須得換個稱呼,叫田掌門啦!”
“哈哈,是極是極,田大俠好大的魄力,竟自立一個門派,還盛情邀請我等江湖散人前往觀禮,關外武林,已許久沒這么熱鬧啦!”
“是啊!”
“據說那錦州金頂門,亦會派出門內高手前往赴會。”
“這有何出奇,金頂門是遼東數一數二的門派,田大俠邀請對方豈不正常。”
“可我聽說,那金頂門有許多弟子目下正在吳三桂麾下效力。”
聞得此言,一個年紀約三十出頭的青衫劍客一愣:“竟有此事,我卻是第一次聽聞。”
“哈哈,郭兄弟你每日于家中抱著嬌妻美妾快活,兩耳不聞窗外事,自是不知。”
那姓郭的青衫劍客皺了皺眉頭,起身抱拳:
“眾位,既然金頂門有許多弟子在吳三桂麾下效力,田大俠卻還與他們攀交情,這大會我不去也罷!”
他隨手在桌面上放下一錠銀子:“抱歉擾了各位雅興,這茶水便我請了。”
“眾位,郭某告辭,來日得空再會!”
話罷,他竟不回頭,出了茶棚頭也不回往北面去了。
顧暮惟與雙兒不動聲色對視一眼。
剩余那七個江湖客則面面相覷,其中一人感嘆道:
“這...郭兄弟還是和從前一樣,眼里揉不得沙子。”
另一人接道:
“我卻說他太過較真,江湖無非人情世故,金頂門有弟子在吳三桂麾下效力,與田大俠邀請金頂門赴會有何干系,嘿!”
“我們走罷,不去管他,到了田大俠那邊再敘話,說不定還能遇上不少老朋友。”
“對對,走罷!”
幾人起身,把賬結了,出了茶棚徑直往東邊而去。
待他們走遠,雙兒問道:“公子,這些人?”
“且不用管,我們先去見了胡大哥再說!”
“嗯嗯!”
兩人會帳離開,出門往北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