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冢深處,腐氣如粘稠的墨汁,沉甸甸地淤塞在每一寸空氣里。陳七蜷縮在一柄斜插于尸骸堆的巨劍陰影下,枯瘦的手指死死摳進冰冷劍柄的銹隙。方才那一瞬的觸碰,掌心被割開的灼痛尚未消退,一股更幽邃的寒意卻順著傷口逆流而上,直鉆骨髓。他牙關打顫,分不清是凍的,還是被這柄妖異之劍懾住了魂魄。
“嗡……”
死寂的劍冢深處,一聲極細微、極沉悶的震動貼著地面傳來。不是風過斷劍的嗚咽,倒像是某種深埋地底的心臟,被陳七掌心滲出的溫熱血液驚醒,搏動了第一下。那震動順著劍柄傳導,麻酥酥地爬上陳七的手臂,竟奇異地壓下了幾分瀕死的虛脫。他渾濁的眼珠轉動,驚疑不定地盯住手中這柄銹跡斑斑的長劍。
劍身沉重,非金非鐵,入手冰涼徹骨,那寒意幾乎要凍僵血脈。然而就在他掌心傷口緊貼之處,幾片深褐帶紅的鐵銹,正簌簌剝落。露出的劍脊并非光潔的金屬,反而像浸透了無數歲月的血痂,暗沉污濁。一道細如發絲、蜿蜒如活物的赤紅紋路,正在這污濁的劍脊上緩緩浮現,自劍格處延伸寸許,紅光幽微,如一條初醒的血蛇。
“嗬…嗬……”陳七急促喘息,胸口火燒火燎的饑餓感竟被這冰冷的劍柄吸走了一絲。他貪婪地將手掌更緊地壓上去,傷口滲出的新鮮血液立刻被那暗沉的劍脊吞噬,不留半點痕跡。那道赤紅血紋得了滋養,紅光又盛一分,紋路似乎也清晰了些許。
就在這時,一陣雜沓的腳步伴隨著粗魯的喝罵,撕裂了劍冢的死寂。
“那小雜種鉆哪去了?給老子滾出來!”
“趙爺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掘地三尺也得把這賤骨頭翻出來!”
趙府家奴的呼喝聲如追魂的鎖鏈,自劍冢入口處層層迫近。火把搖曳的光影投在嶙峋的斷劍殘骸上,拉長扭曲如鬼爪。陳七渾身一僵,恐懼瞬間壓過了對妖劍的驚疑。他下意識想將這燙手山芋扔掉,可那劍柄仿佛粘在了掌心,冰寒刺骨中又透著一股奇異的吸力,絲絲縷縷的暖流正從那劍中反哺而來,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在那邊!有動靜!”一個眼尖的家奴發現了巨劍下的陰影。
無處可逃!絕望如冰冷的毒蛇纏繞心臟。陳七眼中最后一點求生的光芒驟然熄滅,被逼至絕境的兇戾猛地炸開。他喉嚨里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五指死死攥緊那冰冷的劍柄,仿佛要從中榨出最后的力量。銹蝕的劍身被他從尸骸堆中猛地拔出,帶起一片腐臭的泥塵。
“媽的,還敢拿家伙?”為首的黑壯家丁獰笑著,手中鬼頭刀帶著惡風當頭劈下,“找死!”
刀光雪亮,映出陳七因極度恐懼和饑餓而扭曲的臉。他根本不懂什么招式,只憑著求生的本能,用盡全身力氣,將那柄沉重而銹鈍的長劍向上撩去!動作笨拙得像是在揮動一根燒火棍。
“當——!”
刺耳的金鐵交鳴在死寂的劍冢中炸響!火星四濺!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鬼頭刀鋒利的刃口劈砍在魔劍銹蝕的劍脊上,竟未能將其斬斷,反而像是砍中了某種極其堅韌的活物。一股沛然莫御的陰冷巨力自魔劍反震而出!黑壯家丁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他只覺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寒煞氣順著刀身直沖手臂,整條臂膀如被萬載寒冰凍結,筋骨欲裂!虎口瞬間崩裂,鮮血淋漓,那柄沉重的鬼頭刀竟脫手飛出,“哐啷”一聲砸在遠處一具半腐的尸骸上。
“呃啊!”家丁慘嚎一聲,抱著瞬間失去知覺的右臂踉蹌后退,臉上滿是見鬼般的駭然。
陳七也愣住了。他只覺得一股洶涌澎湃的冰冷力量自劍柄涌入身體,瞬間驅散了所有虛弱,手臂竟似有無窮之力。那反震的力道震得他虎口發麻,卻奇異地沒有受傷。
“邪門!一起上,剁了他!”另一個家丁見同伴吃虧,又驚又怒,招呼著另外兩人,三把刀從不同方向兇狠地劈刺過來!刀光織成一片死亡的羅網。
死亡的威脅再次降臨!陳七腦中一片空白,只有那魔劍傳遞來的冰冷力量在四肢百骸奔涌咆哮。他雙目赤紅,完全憑著那股力量牽引,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將手中的魔劍掄圓了橫掃出去!
銹蝕的劍鋒劃過一道沉重而笨拙的弧線。
“噗!噗!噗!”
三聲沉悶得令人心悸的鈍響,幾乎不分先后。
沒有預料中利刃入肉的撕裂聲,也沒有鮮血噴濺的景象。魔劍的劍鋒觸碰在人體上,竟發出類似朽木斷裂的聲響。三個家丁的身形驟然僵住,臉上的兇狠瞬間被極致的恐懼和茫然取代。他們手中的鋼刀無力地跌落在地。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緊接著,可怕的變化發生了。
只見那三個家丁被劍鋒掃中的腰腹部位,衣物連同皮肉,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塌陷、枯萎下去!仿佛有無形巨口在瘋狂吸吮他們的生命精華。飽滿的肌肉瞬間干癟,失去光澤的皮膚緊緊包裹住凸出的骨骼,呈現出一種枯槁腐朽的灰敗色澤。他們的眼珠驚恐地凸出,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身體如被抽空的麻袋,軟軟地向后栽倒。落地時,發出沉悶如敗革的聲響,激起一片塵埃。方才還兇神惡煞的三條壯漢,眨眼間竟化作了三具皮包骨頭的枯槁干尸,空洞的眼窩茫然地對著劍冢陰沉的天空。
那股冰冷的力量在陳七體內奔涌得更歡了。他大口喘息著,胸口因激動而劇烈起伏。方才那橫掃一擊,仿佛抽空了三個家丁所有的氣血精魂,而這些力量,正源源不斷地通過劍柄涌入他的身體!前所未有的飽足感充斥四肢百骸,驅散了糾纏他多年的、蝕骨焚心的饑餓。力量!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力量!這感覺如此美妙,如此令人沉醉,瞬間沖垮了他心中殘存的那點恐懼和疑慮。
“妖…妖劍!鬼啊!”那最先被震飛武器的黑壯家丁目睹同伴的慘狀,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哪里還有半分兇悍,怪叫一聲,連滾爬爬地轉身就逃。
陳七緩緩抬起頭,赤紅的雙眼死死鎖定那個倉惶逃竄的背影。方才那一劍帶來的力量感仍在體內激蕩,如同最醇烈的美酒,讓他暈眩、亢奮。饑餓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而暴戾的渴求——對更多力量、對復仇烈焰的渴求。
“跑?”一個沙啞、帶著金屬摩擦般質感的聲音從陳七喉嚨里擠出,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他嘴角咧開一個近乎猙獰的弧度,身體如同被那柄魔劍牽引,猛地向前撲出!動作竟比之前迅捷了數倍不止!
銹蝕的魔劍帶著沉悶的破空聲,斜斜劈下!
那家丁聽到身后惡風不善,絕望地回頭,只看到一道銹跡斑斑、卻纏繞著不祥紅芒的劍影當頭罩下。
“不——”
噗!
魔劍砍中了他的肩頸交界處。沒有熱血噴涌,只有一聲干枯的脆響。他的身體猛地一僵,隨即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迅速干癟下去。臉上最后凝固的表情是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眼神迅速黯淡,最終化作一具緊裹在衣服里的枯骨,“噗通”栽倒在地。
魔劍劍脊上,那道原本只延伸寸許的赤紅血紋,驟然亮起刺目的紅光,如同飽飲鮮血的活物,猛地向前竄出一大截!紋路變得更加復雜、清晰,隱隱構成一個扭曲而邪異的符號雛形。一股比之前更加龐大、更加冰冷精純的能量洪流,洶涌地沖入陳七的體內!
“呃啊——!”陳七忍不住發出一聲舒爽又帶著痛苦的呻吟。這股力量太強大了,沖刷著他的經脈,撐脹著他的血肉。他清晰地感覺到,某種玄奧的信息,如同烙印般直接出現在他的腦海深處。
《血煞斬》!
三個充滿了血腥與殺伐之氣的古篆大字,伴隨著一段極其簡單粗暴的運力法門和一道血光繚繞的劍影軌跡,深深印刻在他的意識里。這并非什么精妙的劍法,更像是一種激發魔劍本身兇煞之力的本能運用——凝聚煞氣,以最暴虐之勢,一斬破敵!
狂喜如同巖漿,瞬間淹沒了陳七的理智。他猛地拔出插在干尸上的魔劍,仰天發出一聲嘶啞的長嘯!嘯聲在死寂的劍冢中回蕩,驚起幾只棲息在枯骨上的漆黑渡鴉,撲棱棱飛入昏暗的天穹。
“力量…這就是力量!哈哈!哈哈哈!”他狀若瘋魔,揮舞著手中銹跡斑斑的魔劍。劍鋒過處,帶起嗚嗚的怪嘯,殘留的銹跡在揮舞中簌簌剝落,露出更多暗沉污濁的劍身,那一道妖異的血紋紅光流轉,仿佛有生命般在劍脊上微微脈動。
趙府?仇人?那些曾經高高在上、視他如草芥螻蟻的人,現在在他眼中,不過是供養這柄神劍、壯大他力量的資糧!
被力量蠱惑的瘋狂徹底支配了他。陳七赤紅著雙眼,不再滿足于被動等待。他拖著那柄越來越趁手、越來越沉重的魔劍,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循著記憶中趙府別院的方向,跌跌撞撞卻又異常堅定地沖出了這片埋葬了無數劍客、如今又添了四具干尸的死亡墳場。
……
夜色如墨,沉沉地壓在趙府別院的上空。這里是趙家在城外的一處田莊,管事趙文軒負責打理。比起劍冢的死寂,此處多了一絲人間煙火,卻也彌漫著另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
陳七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鬼影,悄無聲息地翻過并不算高的土墻。魔劍的冰冷氣息似乎掩蓋了他身上活人的生氣,連墻頭巡邏的家丁都未能察覺。他伏在牲口棚潮濕的稻草堆后,濃重的牲畜臊味混合著草料腐爛的氣息鉆入鼻腔。冰冷的劍柄緊貼著他的掌心,源源不斷傳來的力量感,讓他那顆被復仇火焰灼燒的心,跳動得更加有力。
就在這時,一陣壓抑的哭泣和粗暴的呵斥聲從前院傳來。
“趙爺!趙爺饒命啊!今年的租子…實在是旱得厲害,地里顆粒無收啊!求您寬限些時日吧!”一個蒼老絕望的聲音在夜風中顫抖。
“寬限?哼!寬限了你,誰寬限老子?”一個油滑而刻薄的年輕聲音響起,帶著居高臨下的戲謔,“趙府的規矩,天塌了也得交!交不上?也行啊……”聲音拖長了調子,帶著殘忍的意味。
陳七透過草棚的縫隙望去。前院燈籠昏黃的光線下,管事趙文軒一身綢緞長衫,油頭粉面,正翹著二郎腿坐在一張太師椅上。他腳下跪著一個須發皆白、衣衫襤褸的老農,正不住地磕頭,額頭在粗糙的青石板上磕出了血印子。旁邊還站著兩個抱臂冷笑的壯碩家丁。
“王老蔫,”趙文軒慢悠悠地用茶蓋撇著浮沫,眼皮都沒抬一下,“聽說你家丫頭,今年剛滿十四?長得還算水靈。把她送到府里當幾年差,抵了今年的租子,如何啊?這可是老爺我大發慈悲了。”
老農渾身劇震,猛地抬起頭,渾濁的老眼里滿是驚駭和憤怒:“不!不行!趙爺,我閨女她還小啊!求您開恩!我給您當牛做馬,我……”
“聒噪!”趙文軒不耐煩地一揮手,茶盞“啪”地摔在地上,碎瓷四濺。“給臉不要臉!來人!把他拖出去,好好‘伺候’!讓他明白明白,在趙家的地界上,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
兩個家丁獰笑著應聲上前,如狼似虎地架起拼命掙扎哭嚎的老農,不由分說就往外拖。
“爹!爹——!”一聲凄厲的少女尖叫從旁邊的柴房傳來。柴房門被撞開,一個瘦小的身影哭喊著撲出來,想去拉自己的父親,卻被另一個家丁粗暴地一腳踹翻在地,捂著肚子痛苦地蜷縮起來。
“小月!”老農目眥欲裂,發出野獸般的悲號。
趙文軒卻看得興致盎然,甚至拍手笑了起來:“好!父女情深,感天動地啊!可惜啊,在這世道,情深頂個屁用?拳頭大,銀子多,才是硬道理!帶走!”
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流,瞬間席卷了陳七全身。眼前這一幕,與他家破人亡時的景象何其相似!趙家人!都是這般視人命如草芥,肆意踐踏!掌心緊握的魔劍仿佛感應到他心中翻騰的滔天恨意,劍身竟微微震顫起來,發出低沉的嗡鳴。那道赤紅血紋紅光大盛,一股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暴戾的氣息順著手臂涌入他的心臟,瞬間點燃了本就熊熊燃燒的復仇之火。
“趙!文!軒!”
一聲飽含著無盡恨意、如同從地獄深淵擠出來的嘶吼,陡然在寂靜的庭院中炸響!
趙文軒臉上的戲謔笑容瞬間僵住,愕然回頭。只見一個蓬頭垢面、衣衫破爛如乞丐的身影,拖著一柄銹跡斑斑的長劍,如同索命的惡鬼,從牲口棚的陰影里一步步走了出來。燈籠昏黃的光映在他臉上,那雙赤紅的眼睛,死死地釘在趙文軒身上,充滿了刻骨的怨毒和瘋狂的殺意。
“陳…陳七?!”趙文軒認出了來人,臉上先是驚愕,隨即化為極度的輕蔑和厭惡,“你這賤骨頭居然還沒死?還敢跑到這里來撒野?給我拿下!打斷他的狗腿喂狗!”
兩個原本拖著老農的家丁立刻松開手,抽出腰間的短棍,惡狠狠地朝陳七撲來。
“死!”
陳七喉嚨里迸出一個冰冷的字眼。他甚至沒有去看那兩個撲來的家丁,赤紅的雙眼只死死鎖定著太師椅上的趙文軒。腦海中那烙印般的《血煞斬》軌跡瞬間清晰無比!
他雙手緊握魔劍劍柄,身體微微前傾,整個人如同繃緊的弓弦。那魔劍仿佛成了他手臂的延伸,劍脊上的血紋爆發出刺目的紅光!一股肉眼可見的、粘稠如血霧般的暗紅煞氣,驟然從劍身上彌漫開來,帶著刺骨的陰寒和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斬!”
陳七用盡全身力氣,將所有的恨意、所有的瘋狂都灌注在這一劍之中!魔劍帶著凄厲的破空尖嘯,劃出一道暗紅色的、凝練如實質的半月形弧光!
沒有劈向那兩個家丁,而是直取端坐太師椅的趙文軒!
紅光一閃即逝,快得如同幻覺。
時間仿佛停滯了一瞬。
“呃……”趙文軒臉上的輕蔑和命令的神情凝固了。他茫然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一道極細、極平整的紅線,自左肩斜斜貫穿至右肋。綢緞的華服無聲地裂開,露出下面的皮肉。沒有鮮血噴涌,只有那道紅線迅速變深、變暗。
下一秒,他上半截身體沿著那條平滑的血線,緩緩地、無聲地向側面滑落,“噗通”一聲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斷口處平整光滑,不見一滴鮮血,只有干枯的肉色和森白的骨茬,仿佛被瞬間抽干了所有的水分和生機!那滑落的上半身,臉上甚至還殘留著凝固的驚愕和一絲尚未褪盡的輕蔑。
“嗬…嗬……”下半截身體依舊端坐在太師椅上,斷開的腔子里同樣沒有血液流出,只有一片干涸的死寂。
這恐怖絕倫的一幕,讓整個別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那兩個撲到一半的家丁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臉上的兇狠瞬間被無邊的恐懼取代,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渾身篩糠般抖了起來。
陳七劇烈地喘息著,剛才那一劍仿佛抽空了他大半的力氣,但體內那股冰冷的煞氣卻在歡呼雀躍。他看都沒看那兩具嚇傻的家丁,赤紅的眼睛轉向地上那個被踹倒的少女,以及旁邊呆若木雞、滿臉淚痕的老農。
少女驚恐地看著如同魔神般的陳七,嚇得連哭喊都忘了,只是瑟瑟發抖。
就在這時,陳七的目光猛地被趙文軒滑落在地的上半截尸體腰間閃過的一點溫潤光澤吸引住了。那是一枚系在錦帶上的玉佩,在燈籠昏黃的光線下,流淌著瑩瑩的光澤,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陳七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和報復的快意。他大步上前,沾滿泥污和銹跡的腳踩在趙文軒那半截尚帶余溫的尸體上,彎下腰,伸出同樣骯臟的手,粗暴地去扯那枚玉佩。
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那溫潤玉質的剎那!
“嗡——!”
他手中的魔劍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起來!一股遠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兇戾的煞氣猛地從劍身爆發,狠狠沖入陳七的體內!
“啊!”陳七悶哼一聲,只覺得一股狂暴的意念瞬間沖擊他的腦海,充滿了無盡的饑渴與貪婪,催促著他去殺戮,去吞噬!他握著玉佩的手猛地一抖,那枚玉佩脫手飛出,“當啷”一聲掉落在幾步外的石板地上。
而陳七的左眼,在這一刻驟然劇痛!仿佛有燒紅的烙鐵狠狠按在了眼球上!他痛苦地捂住左眼,指縫間,竟有絲絲縷縷微弱的紅光滲出!那紅光并非來自外界,而是自他眼瞳深處迸發而出,妖異而可怖!
“嗬…嗬嗬……”他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吼,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視野似乎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血霧。方才那一瞬間的清醒和奪取玉佩的快意蕩然無存,只剩下魔劍灌輸而來的、更加深沉、更加無法抗拒的嗜血渴望!
他猛地抬起頭,那只正常的右眼和那只閃爍著妖異紅芒的左眼,同時鎖定了地上那枚靜靜躺著的玉佩。玉佩在青石板上反射著微光,正面赫然刻著兩個古篆小字——“天劍”。而在那“天”字的邊緣,一個微小的、奇異的太陽圖騰紋路,如同烙印般嵌入玉質深處。
這枚玉佩,絕不僅僅是一件值錢的玩物。它是天劍閣的信物!是趙家背后那座龐然大物的冰山一角!
然而此刻的陳七,被魔劍兇煞之氣侵蝕了神智的左眼,看到的只有獵物。他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咆哮,不再理會玉佩,反而拖著魔劍,一步一步,帶著令人膽寒的壓迫感,走向那兩個早已嚇癱在地的家丁。
“饒…饒命啊!好漢饒命!”兩個家丁魂飛魄散,涕淚橫流地磕頭求饒。
陳七充耳不聞。魔劍的嗡鳴在他腦中越來越響,如同饑餓的咆哮。他緩緩舉起了那柄銹跡又脫落不少、暗紅血紋更加猙獰的兇器。
別院的慘嚎聲,再次劃破了死寂的夜空,比之前更加凄厲,更加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