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絕境烽煙
- 重生1984,我的黃金時代
- 千鈞一葦
- 5602字
- 2025-07-07 02:29:37
裁剪區的空氣凝固了。只有那臺被動了手腳的電動裁床,在慣性下發出最后幾聲無力的嗡鳴。陳江河一步步逼近,沉重的腳步聲如同踩在每個人的心尖上。他的目光如同淬了火的鋼錐,死死釘在王會計那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上。
王會計渾身篩糠般抖動著,冷汗如同小溪般從額角淌下,浸濕了油膩的領口。他下意識地想后退,卻被身后冰冷的機器擋住退路。他想張嘴辯解,喉嚨里卻只能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陳江河那狂暴的殺意和如山鐵證(旋鈕上的紅漆標記偏移),徹底碾碎了他最后一絲僥幸!
“王!有!財!”陳江河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個字都帶著刮骨的寒意,“是你動的裁床?!”
“不…不是我!廠長!冤枉啊!”王會計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身體卻像爛泥一樣順著機器滑坐在地,“是…是裁床…裁床自己壞了!對!是機器老化!不關我的事啊!”
“機器老化?”陳江河怒極反笑,他猛地彎腰,一把揪住王會計的衣領,如同拎起一只待宰的雞仔,將他狠狠摜在冰冷的裁床控制面板上!“老子的機器,老子親自校準過!紅漆標記清清楚楚!你他媽告訴我它自己會動?!你當所有人都是瞎子嗎?!”
他指著旋鈕上那刺眼的偏移,指著桌上那堆尺寸偏差明顯的前片裁片,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在車間炸響:“睜開你的狗眼看看!看看這些廢品!看看大家伙熬了多少個通宵!看看廠子好不容易搶回來的這點活路!全讓你這個吃里扒外的雜種毀了!說!誰指使你的?!是不是王有才?!還是那個姓林的?!說!!!”
陳江河的怒吼如同狂風暴雨,裹挾著滔天的憤怒和失望,狠狠砸在王會計的臉上、心上!周圍的工人們也終于明白了發生了什么,憤怒如同火山般爆發!
“王友財!你個王八蛋!狗東西!”
“打死這個內奸!打死他!”
“把他送公安局!槍斃!”
群情激憤,拳頭和唾沫幾乎要淹沒癱軟在地的王會計。巨大的恐懼徹底壓垮了他的神經,褲襠里瞬間濕透,一股騷臭味彌漫開來。
“我說!我說!別打我!”王會計涕淚橫流,抱著頭嘶聲哭嚎,“是…是林公子!省城的林耀東!他…他讓人給我遞紙條…說…說只要我搞點小動作…讓訂單出點岔子…就…就幫我拿回被王友福坑的錢…還…還給我好處…我…我鬼迷心竅啊廠長!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林耀東!果然是他!
陳江河眼中寒芒爆射!所有的線索瞬間串聯!特區的污蔑報道、省里的“關注”、王有才的造謠、王會計的背叛…背后都有這只無形黑手的操控!其目的,就是要徹底摁死他陳江河,斬斷蘇雪晴所有的“非分之想”!
“把他給我捆起來!看好了!”陳江河像丟垃圾一樣將爛泥般的王會計甩給李強,“等老子處理完這堆爛攤子,再跟他算總賬!”他現在沒時間浪費在這個小卒子身上!眼前的尺寸危機和波波夫那柄懸在頭頂的“拒付”屠刀,才是生死攸關!
他猛地轉身,目光掃過那堆尺寸偏差的M碼前片,又掃過車間里堆積如山的半成品和成品,心在滴血!返工?這需要時間!而時間,是他們最缺的東西!不返工?波波夫那條“尺寸累積性偏差”的條款,就是為這種情況準備的催命符!
“陳哥!現在怎么辦?”秦紅梅沖到他身邊,臉上沾著油污,眼神卻異常焦灼,“這些裁片…還有那些可能已經用偏差裁片做好的半成品…”
陳江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在巨大壓力下飛速運轉,如同精密過載的引擎!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的沙啞和決絕:
“紅梅!曉蕓姐!你們倆,立刻!馬上!組織所有能抽調的人手!”
“第一,把所有已經裁好、尚未縫紉的M碼前片,無論是否使用,全部!重新測量!尺寸不合格的,立刻!全部!作廢!當抹布用!一片不留!”
“第二,通知所有縫紉工位!正在縫制的M碼風衣,立刻停工!拆線!把前片拆下來!送去重新測量!不合格的前片,同樣作廢!”
“第三,已經縫制好、但尚未最終質檢的M碼成品風衣,全部!一件不落!重新測量衣長!發現尺寸偏差的,立刻返工!拆掉前片,更換合格裁片!”
“第四,裁剪區!李強!你親自負責!帶著你的人,給我把M碼的版型重新校準!用最精密的尺子!對著光!一點一點卡!裁床給我鎖死!除了你,誰也不準動!裁一片,量一片!再出半點差錯,老子扒了你的皮!”
“第五,其他尺碼(S、L)的生產線,一刻不停!繼續干!但質檢給我加倍!抽檢比例提到百分之五十!不!百分之百!一件一件過!”
一道道命令,如同戰場上的最高指令,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和慘烈!這是刮骨療毒!是壯士斷腕!要犧牲掉已經投入的巨大工時和物料,去堵那可能致命的窟窿!
車間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陳江河這近乎自殘的命令驚呆了。這意味著多少心血白費?多少工時要重來?但看著陳江河那雙燃燒著瘋狂火焰卻異常清醒的眼睛,看著地上癱軟如泥的王會計,沒有人質疑!所有人都清楚,這是唯一的生路!
“都聽見了嗎?!”陳江河厲聲咆哮!
“聽見了!”秦紅梅和林曉蕓第一個嘶聲回應,眼神同樣決絕!
“聽見了!”李強和所有工人爆發出震天的怒吼!同仇敵愾的火焰瞬間壓倒了損失帶來的沮喪!
車間再次沸騰!但這一次,不再是盲目的生產沖鋒,而是帶著悲壯色彩的緊急搶險!拆線的、測量的、作廢的、重新校準的…所有人如同上緊了發條,動作更快,眼神更狠!為了活下去,他們必須把這塊潰爛的肉,硬生生剜掉!
**>>>省城,蘇家,無聲的囚籠。**
書房里,蘇雪晴握著冰冷的電話聽筒,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父親蘇振邦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堵在門口,目光冰冷地鎖定了她。那無形的壓力,幾乎讓她窒息。
“爸,廠里有急事,我需要打個電話確認信用證細節。”蘇雪晴強迫自己聲音平穩,試圖用專業理由搪塞。
“急事?”蘇振邦嘴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嘲諷弧度,緩步走進書房,目光掃過桌上那份攤開的、帶著手寫備注的傳真,“是那個姓陳的廠子要垮了?還是你終于想通了?”
他拿起那份傳真,修長的手指點了點那條致命的備注:“這種低級的貿易陷阱都看不穿?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雪晴,這就是你看到的‘能力’和‘價值’?幼稚!可笑!你還要執迷不悟到什么時候?”
蘇振邦的聲音不高,卻字字誅心:“林家的耐心是有限的。耀東對你已經很寬容了。別再挑戰我們的底線。放下電話,回房休息。明天,陪耀東去看畫展。”
命令,不容置疑。蘇雪晴的心沉入了冰冷的谷底。她知道,父親已經看穿了一切。他不僅不會讓她傳遞警告,甚至可能樂于看到陳江河掉進這個陷阱,萬劫不復!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來。怎么辦?眼睜睜看著陳江河走向深淵?看著他為之付出一切的努力化為泡影?
不!絕不!
蘇雪晴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劇烈的疼痛讓她保持著最后一絲清明。她的目光飛快地掃過書房——電話被父親切斷可能?沖出去?門外必然有家里的保姆或司機“守著”。寫紙條?怎么送出去?父親就在眼前…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書桌角落,那個小巧精致的香水瓶上——茉莉花香。那是她最喜歡的味道,也是…陳江河在深夜收到那盒救機器命的配件時,曾捕捉到的、若有若無的氣息!
一個極其冒險、近乎孤注一擲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
“好,爸,我聽您的。”蘇雪晴緩緩放下了電話聽筒,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和妥協的黯然,仿佛被徹底擊垮了。她甚至微微低下頭,避開了父親審視的目光。
蘇振邦似乎對她的“服軟”很滿意,緊繃的臉色稍緩:“嗯,這才像話。去休息吧。”
蘇雪晴順從地點點頭,轉身,腳步略顯沉重地走向書房門口。就在她的身體即將與蘇振邦擦肩而過時,她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書桌邊緣那個水晶墨水瓶!
“哐當——嘩啦!”
墨水瓶應聲摔落在地!濃黑的墨汁如同猙獰的毒蛇,瞬間在地毯上蔓延開來,濺上了蘇振邦筆挺的褲腳和锃亮的皮鞋!
“啊!對不起爸!”蘇雪晴發出一聲恰到好處的驚呼,臉上滿是驚慌失措和自責,“我…我太不小心了!我馬上收拾!”她立刻蹲下身,手忙腳亂地去撿破碎的玻璃片,仿佛急于彌補過失。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蘇振邦眉頭緊鎖,看著褲腳和鞋面上的墨漬,眼中閃過一絲慍怒。他下意識地后退一步,避開蔓延的墨水。
“別用手撿!讓張媽來收拾!”他沉聲喝道,同時低頭查看自己的褲子,顯然被這污漬弄得心煩意亂。
就是現在!
在蘇振邦注意力被墨漬吸引的這電光火石的瞬間!蘇雪晴借著蹲身收拾的掩護,以快得不可思議的動作,用指尖蘸取了地毯上尚未干涸的濃黑墨汁!然后,她迅速將沾滿墨汁的手指,狠狠按在了自己雪白襯衫的袖口內側!留下一個極其不顯眼、卻觸目驚心的黑色指印!
做完這一切,她立刻縮回手,臉上依舊是驚慌和懊悔,拿起旁邊一塊抹布胡亂地擦拭著地毯上的墨水:“爸,對不起,我太毛手毛腳了…”
“行了!別擦了!”蘇振邦煩躁地揮揮手,顯然沒了繼續監督她的心情,“回你房間去!把衣服換了!這里讓張媽處理!”
“是,爸。”蘇雪晴低著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快步離開了書房,走向自己的臥室。她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破肋骨!第一步,成功了!
回到臥室,反鎖房門。蘇雪晴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大口喘著氣。她迅速脫下那件沾了墨指印的襯衫,又從衣柜里找出一件款式相近的米白色襯衫換上。然后,她坐到書桌前,鋪開一張最普通的信紙,拿起鋼筆。
沒有稱呼,沒有落款。只有最簡潔、最致命的信息,用清秀卻力透紙背的字跡寫下:
**“信用證有詐!波波夫附加非單據化條款:尺寸累積偏差=拒付權!速停M碼生產!全面質檢!找第三方驗貨!”**
寫罷,她小心翼翼地將這張薄薄的、卻重于千斤的紙條,折疊成最小的方塊。然后,她拿起那件換下來的、袖口內側帶著墨指印的襯衫,將紙條仔細地塞進了袖口的卷邊夾層里!
茉莉花香…墨指印…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向陳江河傳遞致命警告的隱秘信號!也是她突破這無形囚籠,發出的烽火狼煙!
接下來,就是如何把這件襯衫送出去!
蘇雪晴的目光,落在了床頭柜上那部只能撥打內線電話的分機。一個計劃,在她清冷的眼眸中迅速成型。她拿起電話,撥通了家里保姆房的號碼。
“張媽嗎?是我,雪晴。剛才不小心把墨水弄地毯上了,真是麻煩你了…對了,張媽,我換下來那件臟襯衫,袖口染了墨水,恐怕洗不掉了。我記得你侄女不是在省紡技校學服裝設計嗎?這件襯衫料子還行,款式也還新,丟了可惜,要不…麻煩你幫我帶給她?看看能不能拆了做點別的?…嗯,好,謝謝張媽。衣服我放門口了。”
掛斷電話,蘇雪晴長長舒了一口氣。她知道張媽是個本分人,侄女也確實在紡技校。這個理由合情合理,不會引起父親的懷疑。她將疊好的襯衫放在臥室門口,然后關上房門,靜靜地等待著。
幾分鐘后,門外傳來張媽收拾地毯和拿走襯衫的細微聲響。
烽煙,已經點燃。能否送達,只能看天意,看陳江河能否再次捕捉到那縷熟悉的茉莉花香,和那抹不該出現的墨痕。
**>>>縣城,江河廠,生死時速。**
車間里燈火通明,如同白晝。悲壯的返工和質檢大戰仍在繼續。空氣中彌漫著焦灼、汗水和布料纖維的味道。
陳江河如同一尊雕塑,矗立在車間中央。他看著工人們紅著眼睛拆線、測量、作廢…看著那些被投入了心血卻不得不報廢的裁片和半成品被丟進角落,心如同被鈍刀反復切割。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是金錢,都是生機的流逝!
“廠長!銀行電話!找您的!很急!”門衛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喊道。
陳江河心頭一凜!這個時候銀行來電話?難道是貸款出了問題?他快步沖回辦公室,抓起電話:“喂?我是陳江河!”
“陳廠長!我是農行老劉!”電話那頭傳來信貸科長老劉焦急的聲音,“剛接到省分行一個緊急電話!詢問我們給你那筆信用證抵押貸款的情況!語氣…很不善!好像…好像上面有人關注了!你…你那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那份信用證…不會有問題吧?”
轟!
如同五雷轟頂!陳江河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省里關注?林耀東的動作好快!他竟然已經開始從銀行端施壓了!這是要釜底抽薪,徹底斷了他的資金鏈!
“劉科長!信用證絕對沒問題!是有人惡意造謠中傷!”陳江河強迫自己穩住聲音,斬釘截鐵,“訂單生產一切正常!我陳江河用身家性命擔保!這筆貸款,到期一分不少還上!”
“陳廠長,不是我不信你…”老劉的聲音充滿了為難和憂慮,“省里過問了…壓力很大啊…你…你好自為之吧!”電話被掛斷,只剩下一片忙音。
陳江河握著話筒,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壓力如同實質的巨網,正從四面八方收攏!廠內生產危機未解,外部資金鏈隨時可能斷裂!波波夫那邊還埋著致命的雷…
就在這內憂外患、幾乎令人窒息的時刻,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林曉蕓走了進來,手里捧著一個疊得整整齊齊的包裹,臉上帶著一絲疑惑和凝重:“江河,剛有個省城來的長途客車司機,說是受人之托,指名帶給你一個包裹。他說…送東西的人只強調,務必親手交給你。”
省城?包裹?
陳江河心頭猛地一跳!一個清冷的身影瞬間浮現在腦海!他幾乎是搶過那個包裹!
包裹不大,入手很輕。外面是普通的牛皮紙。他撕開封口——里面是一件折疊整齊的米白色女式襯衫!
陳江河的心瞬間沉了下去。一件襯衫?什么意思?難道…
他下意識地拿起襯衫,一股極其淡雅、卻無比熟悉的茉莉花香,幽幽鉆入鼻端!是她的味道!陳江河的心臟狂跳起來!他立刻仔細翻看襯衫——袖口!袖口內側,一個清晰的、尚未完全干透的黑色墨指印,如同一個觸目驚心的傷疤,映入眼簾!
墨指印?!在袖口內側?!
這絕非無意沾染!這是一個信號!一個極其隱秘的警告!
陳江河的心跳如同擂鼓!他立刻將襯衫翻轉過來,手指仔細地摸索著袖口的卷邊。果然!在卷邊的夾層里,他摸到了一個極其微小的、硬硬的紙塊!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挑開封口線,取出了那張被折疊成小方塊的紙條!展開——
當看清紙條上那力透紙背、熟悉無比的字跡所傳達的致命信息時,陳江河只覺得一股冰冷的洪流瞬間沖垮了天靈蓋,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信用證有詐!波波夫附加非單據化條款:尺寸累積偏差=拒付權!速停M碼生產!全面質檢!找第三方驗貨!”**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波波夫!林耀東!好毒的連環計!
尺寸累積偏差!這就是他們為M碼挖好的墳墓!王會計的破壞,就是為了觸發這條隱藏的致命條款!一旦被他們抓住把柄,信用證就是一張廢紙!八千塊貸款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整個廠子將被徹底吞噬!
“操!!!”陳江河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額頭青筋暴起,眼中瞬間布滿了駭人的血絲!
千鈞一發!真正的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