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人民醫(yī)院，消毒水的氣味此刻聞起來像凝固的血。陳江河躺在病床上，右肩的劇痛和輸液管的冰涼都無法壓過他心頭那火山噴發(fā)般的憤怒和恐慌！秦紅梅遲遲未歸，林曉蕓獨自守店……蘇雪晴凝重的話語如同冰錐刺入耳膜！

“更大的問題？蘇同學(xué)，你說清楚！曉蕓姐她怎么了？鋪子怎么了？！”陳江河掙扎著想坐起來，輸液架被他扯得嘩啦作響，針頭處瞬間回血！

“冷靜！陳江河！”蘇雪晴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他完好的左肩，力道出乎意料地大，清冷的眸子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你現(xiàn)在沖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躺下！”

她的聲音像一盆冰水，暫時澆熄了陳江河失控的火焰。他喘著粗氣，強迫自己躺下，眼睛死死盯著蘇雪晴：“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蘇雪晴將那份文件放在床頭柜上，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門口，反鎖了病房門！這個動作讓陳江河的心再次沉入谷底——事情比想象的更嚴重！

“兩件事?！碧K雪晴回到床邊，聲音壓得極低，語速卻很快，“第一，半小時前，我接到王伯伯電話。他一個在公安局工作的學(xué)生，偶然看到一份剛送來的、關(guān)于青年路惡性打砸搶案件的簡報。受害者名字是林曉蕓。簡報里描述……現(xiàn)場很慘烈，受害人受傷不輕，財物被搶。我立刻趕去青年路，鋪子……已經(jīng)被砸得不成樣子，但沒看到林曉蕓。鄰居說被一個很兇的女人接走了，我猜是秦紅梅。”

林曉蕓受傷！鋪子被砸！陳江河感覺眼前發(fā)黑，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沒讓自己再次失控。曉蕓姐……她怎么樣了？

“第二，”蘇雪晴拿起那份文件，眼神銳利如刀，“這就是我說的‘更大的問題’。還記得你讓我父親和王伯伯他們記錄僑匯券使用情況，作為你‘研究資料’的一部分嗎？”

陳江河心中一凜，點點頭。這是他當(dāng)初對蘇雪晴借款的“回報”承諾。

“我父親出于嚴謹?shù)膶W(xué)術(shù)態(tài)度，不僅記錄了從你這里購買的物品和價格，還利用他的關(guān)系，側(cè)面了解了一下省城僑匯券流通的其他渠道?！碧K雪晴翻開了文件，里面是一些手寫的記錄和剪報，“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了一些……異常。大量非正常渠道（非銀行兌換）流入省城的僑匯券，最終都指向了幾個特定的‘兌換點’。而這些兌換點背后，都隱隱綽綽地站著一個名字——疤臉劉！”

“疤臉劉？！”陳江河瞳孔驟縮！那個陰魂不散的惡魔！

“對！”蘇雪晴指著文件上的一行記錄，“更關(guān)鍵的是，王伯伯那位公安局的學(xué)生，在青年路案件的簡報里，初步判斷襲擊者的背景，也指向了疤臉劉手下！尤其是其中一個叫王二狗的，是重點嫌疑人！”

一切都串聯(lián)起來了！陳江河腦中如同閃電劃過！疤臉劉不僅控制著省城的地下黑市和打手，很可能還深度參與了僑匯券黑市交易！自己之前倒騰僑匯券，后來又搭上蘇雪晴這條線做“高端”客戶，等于是動了疤臉劉的奶酪！砸店傷人，是報復(fù)！更是警告！而王二狗……新仇舊恨！

“他們這是在找死！”陳江河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殺意！曉蕓姐的傷，被砸的鋪子，南下被劫的貨……所有的賬，都要算！

“陳江河！”蘇雪晴再次按住他，聲音帶著警告，“現(xiàn)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疤臉劉能在省城盤踞這么久，背后絕對不簡單！我父親懷疑，他可能不僅僅是黑社會頭子那么簡單！他這些非法兌換的僑匯券，數(shù)額巨大，來源可疑，最終流向也很可能涉及……走私！”

“走私？”陳江河心頭劇震！八十年代初，走私是重罪！如果疤臉劉真牽涉其中，那他的能量和背景，遠比想象中更深！

“對！”蘇雪晴眼神凝重，“而且，我父親通過一些私人渠道了解到，疤臉劉最近似乎攀上了一個新靠山，背景很深，在省里都有關(guān)系！這也是為什么他能如此肆無忌憚！動他，很可能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病房里陷入死寂。窗外的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凄厲的血紅，如同省城此刻涌動的暗流。

陳江河強迫自己冷靜，大腦在劇痛和憤怒中高速運轉(zhuǎn)。硬拼？他和秦紅梅加在一起，也不夠疤臉劉塞牙縫！報警？證據(jù)呢？靠蘇雪晴父親和王伯伯的“懷疑”？在對方有保護傘的情況下，很可能石沉大海，甚至打草驚蛇！

“蘇同學(xué)，這份資料……”陳江河看向那份文件，如同看著一把雙刃劍，“你打算怎么辦？”

“這正是我來找你的原因。”蘇雪晴直視著他，“這份資料，目前只是我父親私下收集的線索，缺乏直接證據(jù)。直接交給警方，很可能被壓下來。但如果……”她頓了頓，目光落在陳江河臉上，“如果能結(jié)合你親身經(jīng)歷的、疤臉劉團伙的犯罪事實，比如這次青年路的惡性案件，還有你之前在南下火車上被劫的貨物（如果能有證據(jù)指向疤臉劉），形成完整的證據(jù)鏈，再通過一個足夠分量的渠道遞上去……或許能撕開一道口子！”

她說的“足夠分量的渠道”，不言而喻——李明遠主任！

陳江河瞬間明白了蘇雪晴的意圖！她是在用她父親收集的“僑匯券-走私”疑點，加上自己這邊“暴力犯罪”的血證，捆綁在一起，借李明遠這把“尚方寶劍”，去斬斷疤臉劉的根基！這是一場高風(fēng)險的博弈！賭的是李明遠的立場和能量！

“證據(jù)……”陳江河眼神銳利起來，“青年路的案子，曉蕓姐就是人證！現(xiàn)場的破壞和她的傷情就是物證！火車上被劫的貨……雖然當(dāng)時混亂，但刀疤強那幾個‘押貨人’的臉，我記得！只要找到他們，就能指認疤臉劉！還有……”他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王二狗！他就是活生生的證據(jù)鏈關(guān)鍵！”

就在這時！

砰！砰！砰！

病房的門被粗暴地敲響！不，是砸響！

“開門！開門！警察！查房！”

一個粗暴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陳江河和蘇雪晴臉色同時一變！警察？這個時候？查房？

蘇雪晴迅速將那份文件塞進自己的帆布挎包里，對陳江河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冷靜，然后走過去打開了門。

門口站著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臉色嚴肅，眼神銳利。其中一個領(lǐng)頭的，目光掃過病房，在陳江河吊著的胳膊和蘇雪晴身上停留了一下。

“你是陳江河？”

“我是?！?

“我們是城南分局的。接到報警，青年路‘江河時裝’發(fā)生惡性打砸搶案件，店主林曉蕓受傷。我們找你了解情況。另外，”領(lǐng)頭警察的目光轉(zhuǎn)向蘇雪晴，“這位女同志，也請跟我們回局里協(xié)助調(diào)查。”

協(xié)助調(diào)查？陳江河的心猛地一沉！這絕不是簡單的例行詢問！時間點太巧了！疤臉劉的反擊來了！他們想控制自己和蘇雪晴？

“警察同志，我是傷者，正在接受治療。”陳江河強作鎮(zhèn)定，指了指吊著的胳膊和輸液瓶，“有什么問題，可以在這里問。至于這位蘇同學(xué)，她是來探病的，跟案件無關(guān)?！?

“有沒有關(guān)系，不是你說了算！”另一個年輕警察語氣生硬，“請配合我們工作！林曉蕓現(xiàn)在人在哪里？我們要找她核實情況！”

提到林曉蕓，陳江河的心瞬間揪緊！曉蕓姐現(xiàn)在由秦紅梅照顧，下落不明！決不能讓警察找到她！至少在秦紅梅完成……那件事之前！

“我不知道！”陳江河斬釘截鐵地說，“我剛剛從外地回來就住院了！鋪子是我合伙人秦紅梅和林曉蕓在管！我也在找她們！”

“不知道？”領(lǐng)頭警察冷笑一聲，“陳江河，我提醒你，包庇罪犯也是犯罪！據(jù)我們初步調(diào)查，你們那個‘江河時裝’，本身就來路不正！涉嫌非法經(jīng)營！現(xiàn)在又發(fā)生惡性案件！我們有理由懷疑……”

“懷疑什么？”一個沉穩(wěn)而威嚴的聲音突然在走廊響起，打斷了警察的話。

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李明遠主任的秘書——張濤，正一臉嚴肅地站在病房門口！他身后還跟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看起來像是醫(yī)院領(lǐng)導(dǎo)的中年人。

“張……張秘書？！”領(lǐng)頭警察顯然認識張濤，臉色瞬間變了，剛才的囂張氣焰消失無蹤，連忙立正敬禮，“您……您怎么來了？”

張濤沒理會他，徑直走進病房，目光掃過陳江河蒼白的臉、吊著的胳膊，又看了看旁邊臉色凝重的蘇雪晴，最后落在兩個警察身上，語氣平淡卻帶著無形的壓力：“李主任聽說陳江河同志舊傷復(fù)發(fā)住院，特意讓我過來看看。你們這是……？”

“報告張秘書！我們……我們是來調(diào)查青年路的一起打砸搶案件，找陳江河同志了解情況……”領(lǐng)頭警察額頭冒汗，說話都結(jié)巴了。

“了解情況需要這么大陣仗？還要把無關(guān)的探病人員帶走？”張濤的語氣冷了下來，“陳江河同志是李主任關(guān)注的有為青年個體戶代表！他現(xiàn)在是傷者！你們的工作方式，是不是太粗暴了？需要我跟你們王局長溝通一下辦案流程嗎？”

“不……不敢！張秘書您誤會了！”領(lǐng)頭警察嚇得臉都白了，“我們……我們就是例行詢問！既然陳同志需要休息，那……那我們改天再來！改天再來！”他一邊說，一邊拉著同伴，灰溜溜地退出了病房，連頭都不敢回。

張濤看著他們倉惶的背影，眼神深邃。他轉(zhuǎn)向陳江河，語氣緩和下來：“陳同志，李主任很關(guān)心你的情況。讓你安心養(yǎng)傷，不要有顧慮。省里支持遵紀守法、勤勞致富的個體經(jīng)濟。對于破壞經(jīng)濟秩序、危害群眾安全的害群之馬，也絕不會姑息！”

這話，如同定海神針！陳江河瞬間明白了！李明遠出手了！張濤的出現(xiàn)，絕非偶然！這不僅僅是解圍，更是一種明確的態(tài)度和背書！

“謝謝張秘書！謝謝李主任！”陳江河由衷感激。

張濤點點頭，又看了一眼蘇雪晴，沒有多問，只是對陳江河說：“好好養(yǎng)傷。有什么困難，可以聯(lián)系我?！彼粝乱粋€電話號碼（比名片上的更直接），便帶著醫(yī)院領(lǐng)導(dǎo)離開了。

病房里再次剩下陳江河和蘇雪晴。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后怕，但更多的是決絕！

“看來，李主任也在關(guān)注疤臉劉。”蘇雪晴低聲道，語氣帶著一絲興奮，“我們的計劃，有希望了！”

“但還不夠！”陳江河眼神冰冷，“我們需要鐵證！需要能釘死疤臉劉的鐵證！”他看向蘇雪晴，“蘇同學(xué)，麻煩你，動用你父親和王伯伯的關(guān)系，想辦法找到曉蕓姐和秦紅梅！確保她們安全！尤其是秦紅梅……我擔(dān)心她會做傻事！”

蘇雪晴鄭重點頭：“放心！我馬上去辦！你自己小心！”她拿起挎包，快步離開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陳江河一人。窗外，血色的夕陽已經(jīng)沉入地平線，黑暗籠罩了省城。他靠在床頭，右肩的疼痛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但心中的火焰卻燃燒得更加熾烈！

疤臉劉！王二狗！

你們以為靠保護傘和幾個警察就能壓死我？

做夢！

張濤的出現(xiàn)，李明遠的態(tài)度，蘇雪晴的情報，如同三道撕裂黑暗的閃電！

這場仗，才剛剛開始！

你們欠曉蕓姐的，欠我陳江河的，我要讓你們連本帶利，血債血償！

而此刻，在省城城南一片魚龍混雜的棚戶區(qū)深處。

一間門窗緊閉、彌漫著劣質(zhì)煙酒和汗臭味的破屋子里。

秦紅梅如同一尊冰冷的殺神，背靠著門板，手中緊握著那根沾著新鮮血跡的、鋒利的鐵棍斷口！她的臉上濺了幾點血漬，眼神兇狠如狼，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喘著粗氣。

在她腳下，王二狗像一灘爛泥般蜷縮在地上！他的左腿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是剛被打斷的），臉上血肉模糊，鼻梁塌陷，牙齒掉了好幾顆，正發(fā)出不成調(diào)的、痛苦的呻吟和求饒。

“饒……饒命……紅梅姐……饒命啊……都是……都是疤哥逼我的……啊——！”他話沒說完，秦紅梅一腳狠狠踩在他受傷的腿上，換來一聲凄厲的慘叫！

“閉嘴！”秦紅梅的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血腥氣，“說！疤臉劉那個雜種在哪？！不說，老娘今天就一寸寸敲碎你全身的骨頭！”

(第十六章完)

下一章預(yù)告：秦紅梅的怒火如何宣泄？她能否撬開王二狗的嘴，找到疤臉劉？蘇雪晴能否及時找到并阻止失控的秦紅梅？林曉蕓的傷勢與心靈創(chuàng)傷如何救治？陳江河在病床上如何運籌帷幄，整合蘇雪晴的情報、張濤的支持以及即將獲得的“血證”，布下天羅地網(wǎng)？李明遠的態(tài)度會升級為何種行動？疤臉劉背后的保護傘是否會浮出水面？省城掃黑風(fēng)暴，即將由“江河時裝”的血案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