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父子倆的對話陷入短暫的沉默。

寧遠忽然咧嘴一笑，故意用夸張的語氣打破略顯凝重的氛圍：

“爸，我算是明白了，敢情您二老這是打配合戰呢？怪不得吃完飯老媽就抱著小兕子溜得飛快。”

他不想再在收養小兕子這個話題上說太多，便岔開話題道：

“怎么，現在我媽催婚催不動，改派您老出馬了？”

寧衛國輕咳一聲，茶水的熱氣模糊了他微皺的眉頭：

“催婚這事，本來就不光是你媽的意思。”

他放下茶杯，頓了頓：

“你和蘇青青……沒緣分，這也分了這么久了。是該考慮重新找對象了。”

“我們街道新來了個姑娘，今年的選調生，各方面都……”

“爸！打住！”

寧遠感覺頭大得很，萬萬沒想到自己這轉移話題，轉到老父親下懷里去了：

“家里有我媽一個催婚專員就夠了啊，咱爺倆就不能安安靜靜喝口茶？”

寧衛國咂了咂嘴，感覺有些意猶未盡，不過倒也沒再繼續。

但三杯茶過后，他還是忍不住悶聲道：“收養的事……你好好想想。決定了就告訴我跟你媽。”

寧遠擺擺手：“知道了爸。”

……

約莫一個小時后，葉秋蘭抱著小兕子風風火火地回來了，臉上還帶著莫名的興奮。

“哎喲你們是不知道！”

她一邊換鞋一邊眉飛色舞地說：

“乖寶可給我們長臉了！剛下樓老李兩口子拉著我說了半天話，還非要抱乖寶，不過乖寶怕生，沒讓他們抱；還有，那蛋糕店的小姑娘非要合影，說什么……”

寧遠的視線卻落在母親空空如也的手上。

“媽！”他打斷道：“不是去買蛋糕，蛋糕呢？”

葉秋蘭的話頭戛然而止，沒好氣地瞪了兒子一眼：“吃完了啊！”

她正想接上剛才沒說完的話，沒想到寧遠卻不依不饒：

“吃完了？吃了多少啊？”

“就你事多！怎么，我還能把乖寶撐著了？”

葉秋蘭提高嗓門，一把將小兕子放到他面前，“不信你問乖寶自己！”

寧遠蹲下身，平視著小家伙亮晶晶的眼睛：“兕子告訴阿兄，剛才吃了多少蛋糕呀？”

小兕子歪著頭想了想，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比出小拇指：

“就……就七了介么一丟丟~~”

奶聲奶氣的聲音里還帶著蛋糕的甜香。

看著小家伙明顯是吃得滿足了的眉眼，寧遠對她的“一丟丟”深表懷疑。

他一臉狐疑地抬頭看了一眼老母親，怎么總感覺這是老母親教的話術？

當然，換來的是一個大大的白眼。

……

……

在家里吃過晚飯，寧遠才帶小兕子回去。

夜色漸濃，路燈在方磚路上投下溫暖的光暈。

小區里，寧遠牽著小兕子的手慢慢往家走，小家伙蹦蹦跳跳的影子在地上忽長忽短。

“阿兄~~”小兕子突然停下腳步，仰起小臉，路燈在她圓溜溜的眼睛里映出兩點星光，“寧爺爺為甚么總系兇兇噠？”

寧衛國下午跟人換了班，沒去單位，一直在家待著。

看得出來他很想要跟小兕子親近親近，但實際上整個下午都沒跟小家伙說幾句話。

寧遠又想起父親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明明眼睛一直追著小家伙轉，卻偏要板著臉假裝看電視。

期間小兕子伸手夠茶幾上的東西差點摔下沙發時，也是他眼疾手快的第一個接住。

寧遠蹲下身，輕輕捏了捏小兕子肉嘟嘟的臉蛋，笑著說道：

“寧爺爺他不是兇，他是……”

他突然想到一個更貼切的詞：

“他呀，是害羞，雖然外表看著兇，其實心里可喜歡兕子了。”

小兕子眼睛一亮，突然咯咯笑起來：

“窩幾道啦~~”她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就像窩阿爺那樣~~阿娘說阿爺怕羞羞，他臉兇兇噠，但心系甜甜噠~~”

寧遠心頭一暖，小家伙口中的“阿爺”，可是那位開創貞觀之治的唐太宗啊。

原來千古一帝在他疼愛的女兒眼里，也只不過是個笨拙的父親。

“兕子真聰明！”寧遠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小臉，惹得小家伙“咯咯咯”笑的更歡。

……

……

周日下午，寧遠帶著小兕子前往雅正國學教育服務有限公司總部，準備完成第一支廣告的拍攝。

剛出門，小家伙就仰起小臉，眨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問道：

“阿兄~~窩們現在系去打工嘛？”

昨晚睡前寧遠和她說過，今天要帶她出門打工。

“是的呀，我們現在去打工。”寧遠笑著回答。

沒想到小家伙一聽真是去打工，立刻來了精神。

她舉起肉乎乎的小手，興奮地在空中揮舞：“好鴨好鴨~~窩稀飯打工！”

在她天真的小腦袋里，打工就意味著可以吃好吃的——

上次在茶樓吃到的椰汁小白兔糕和黃金流沙包還讓她念念不忘呢。

寧遠看著她雀躍的模樣，有些哭笑不得。

他揉了揉小家伙毛茸茸的發頂，語氣里滿是寵溺：

“真是個小傻瓜。”

小家伙也不惱，反而咯咯笑著往他懷里鉆，發間的小揪揪隨著動作一顫一顫的。

……

雅正國學公司精心搭建的攝影棚內，工作人員早已嚴陣以待。

當寧遠牽著小兕子走進來時，整個棚內瞬間安靜了一秒，隨即爆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嘆聲：

“天吶，晉陽小公主真人比電視上還要可愛！”

“這氣質也太古典了吧，簡直就是從古畫里走出來的！”

“咱們公司也是好起來了，這才叫代言人嘛！”

化妝師第一個迎上來，蹲下身溫柔笑道：“小公主，讓阿姨給你化個美美的妝好不好？”

小家伙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乖巧地點點頭，還不忘回頭確認寧遠就在身邊。

其實攝影棚是寧遠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不過今天有雅正國學專門請的導演和攝影，寧遠倒是難得清閑。

他全程陪在小家伙身邊，在小家伙化妝時輕聲細語地安撫：

“兕子真棒，待會兒拍完阿兄帶你去吃好吃的。”

小家伙聞言立刻在化妝椅上扭了扭身子，興奮得差點把化妝師手里的眉筆碰掉。

……

拍攝正式開始前，導演特意過來交代：

“寧先生，待會只需要小朋友在案幾前拿起毛筆，對著鏡頭說‘國學經典，傳承千年’就好。”

寧遠點點頭，蹲下身幫小兕子整理衣襟，又輕聲復述了一遍要求。

其實小家伙已經是老演員了，這組鏡頭對她來說根本毫無難度。

寧遠預估，最多三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