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后，寧遠自覺地收拾碗筷進了廚房。

水流聲嘩嘩作響，他一邊洗碗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客廳里的動靜。

葉秋蘭坐在柔軟的地毯上，目光慈愛地望著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

小兕子正專心致志地擺弄著積木，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片陰影，肉嘟嘟的小臉隨著動作一顫一顫的。

“來，讓奶奶抱抱。”葉秋蘭真是越看越覺得可愛，忍不住張開雙臂。

小兕子抬頭露出甜甜的笑容，像只小兔子般蹦進她懷里。

還親昵地用臉蛋蹭了蹭她的衣襟。

這可愛的舉動讓葉秋蘭心頭一軟，眼眶竟有些發(fā)熱。

她輕輕撫摸著孩子柔軟的發(fā)絲，斟酌著開口：

“好孩子，奶奶問你，你還記得自己家在哪里嗎？”

小兕子聞言，下意識地望向廚房方向，看到寧遠的身影后才轉(zhuǎn)回頭，奶聲奶氣地回答：

“窩不寄得了~~”

這個回答是寧遠特意教她的——

不管任何人問起她阿娘和阿姐或者家在哪里，都要說“不記得了”！

葉秋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換了個方式繼續(xù)問道：

“那兕子還記得爸爸媽媽叫什么名字嗎？”

“窩不寄得了~~”小兕子搖搖頭，聲音里帶著幾分委屈。

她不安地揪著葉秋蘭的衣角，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

葉秋蘭在心里嘆了口氣，也是，這么小的孩子，又經(jīng)歷了走失，記不清這些也正常。

要是真能問出什么線索，派出所早就幫孩子找到家人了，也輪不到她現(xiàn)在才來問。

“兕子想不想家人呀？”話一出口，葉秋蘭就后悔了。

只見小兕子的小嘴一癟，眼眶瞬間就紅了，晶瑩的淚珠在眼睛里打轉(zhuǎn)：“想~~”

這個帶著哭腔的回答讓葉秋蘭心疼得不行，連忙把孩子摟得更緊了些。

“乖寶不哭不哭。”她手忙腳亂地拍著小兕子的背，安慰道：

“以后你阿兄和葉奶奶都是你的家人。”

說完又感覺哪里不對，怎么中間好像差了輩分？

……

寧遠關(guān)掉水龍頭，擦著手出來時，看到客廳里相擁的一老一小，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媽，你要不要回去了？給你打個車？”

葉秋蘭掏出手機瞥了一眼，隨即不滿地瞪向兒子：

“這才幾點？我再陪孩子玩會兒。”

說著低頭看向懷中的小人兒，聲音瞬間柔和下來：

“兕子想不想奶奶再多陪你一會兒呀？”

小兕子仰起粉嫩的小臉，眉眼彎成兩道月牙：“好鴨~~”

奶聲奶氣的回答讓葉秋蘭心尖都跟著顫了顫，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細軟的發(fā)絲：

“真是個貼心的小寶貝！”

寧遠看著老母親臉上的溫柔神色，無奈地搖搖頭，自去打開電腦忙工作去了。

……

時鐘指向九點半，葉秋蘭這才戀戀不舍地起身準(zhǔn)備離開。

寧遠抱著已經(jīng)有些犯困的小兕子，陪母親一起下樓等車。

樓下風(fēng)有些大，寧遠把小兕子往懷里攏了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說道：

“媽，房租我轉(zhuǎn)過去了，您可別再念叨我拖欠了啊。”

葉秋蘭掏出手機劃拉幾下，寧遠的手機隨即“叮”的一聲——

轉(zhuǎn)賬被退回了。

“喲？”寧遠挑眉，故作驚訝：“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少貧嘴。”葉秋蘭板著臉，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qū)庍h懷里昏昏欲睡的小團子：

“看在小兕子的份上，這個月房租給你免了，拿這錢給小家伙買點好吃的。”

寧遠嘴角忍不住上揚：“遵命！”

他早就料到母親會心軟。

出租車緩緩?fù)Ｔ谒麄兠媲啊?

葉秋蘭彎腰湊近小兕子，聲音瞬間溫柔起來：

“小寶貝明天見，奶奶再給你做好吃的。”

寧遠疑惑：“媽你明天還來啊？”

葉秋蘭直起身子，白了他一眼：“明天帶小兕子回家吃飯！讓你爸也見見！”

“噢……”寧遠乖乖應(yīng)下，幫母親拉開車門，“知道了媽，上車吧，到家說一聲。”

小兕子也趕緊抬起小手，甜甜地說道：“葉奶奶拜拜鴨~~”

“哎，乖寶拜拜。”

葉秋蘭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花，鉆進車?yán)镞€不忘叮囑：

“快上樓吧，風(fēng)大，別吹著孩子。”

“我曉得。”寧遠點頭應(yīng)著，卻還是站在原地，目送出租車尾燈消失在夜色中，才抱著小兕子上樓。

……

……

夜深了，臥室里只亮著一盞暖黃的床頭燈。

小兕子裹著印滿小星星的被子，突然翻過身來，小手拽了拽寧遠的衣角。

“阿兄~~”

她軟軟地喚道，烏黑的大眼睛里閃著期待的光：

“窩明天還能見到葉奶奶嘛？”

寧遠放下手中的書，輕輕揉了揉她蓬松的發(fā)頂：

“當(dāng)然可以呀，葉奶奶不是說了嘛，明天要阿兄帶兕子回家吃飯呢。”

小兕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又仰起小臉：

“葉奶奶系阿兄的阿娘嘛~~”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寧遠一怔，隨即失笑：“是呀，兕子怎么知道的？真聰明！”

小家伙得意地抿嘴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她往寧遠身邊蹭了蹭，把半張小臉埋進被子里，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窩稀飯葉奶奶~~”

“哦？”寧遠來了興趣，俯身湊近了問道：“兕子為什么喜歡葉奶奶呀？”

小兕子從被窩里伸出小手，掰著手指頭細數(shù)：

“葉奶奶會給窩夾菜菜~~會抱抱窩~~”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像……像窩的阿娘一樣……”

最后一句話輕得幾乎聽不見，卻讓寧遠心頭一顫。

他看見小兕子長長的睫毛上掛著一滴晶瑩的淚珠，在燈光下微微發(fā)亮。

“兕子想阿娘了？”寧遠柔聲問道，用指腹輕輕擦去她的淚珠。

被窩里的小身影輕輕點了點頭，又往他身邊貼了貼。

寧遠嘆了口氣，溫柔地將小家伙摟進懷里：

“乖，明天我們就能見到葉奶奶了。以后葉奶奶也會一直疼兕子的。”

小兕子在他懷里蹭了蹭，終于露出安心的笑容。

寧遠輕輕拍著她的背哄她入睡，很快，懷里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兕子很快就能見到阿娘的。”他在小兕子額頭輕輕一吻，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