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是每一個昌寧人
心靈的節日
我們歡慶昌寧建縣八十周年
今天，秋空明麗
每一個盛裝的鄉村和城市
光芒四射，粲然祥和
我眺望故土
想起了先輩們在瀾滄江邊寫下的
一首首悲壯的史詩
此時，我真想再摸一摸青銅器
攙扶起那些倒下的先輩
向他們說一聲謝謝
昌寧，你用八十年
講了一個被屈辱的民族
死而復生的傳說
又用八十年
講了你的人民歷盡坎坷
終于騰飛的故事
八十年是一個動人的神話
它應該比神話更艱辛
八十年是一條年輕的河流
它應該比河流更勇敢
想起這風風雨雨的八十年
你的女兒
也許曾幸福得戰栗
也許曾淚流滿面
也許曾在唏噓中變成石頭
如今，人人都長出了翅膀
正高高飛翔
一個神話
美麗而遙遠
勤勞的聲音每日每夜叩訪
驚夢過后
瀟灑著的是耕耘者的風度
追逐蹄聲
心在陽光下再次脫韁
抒情中有響鞭嘹亮
春的原野
打起來呀，跳起來
打歌打到太陽出
跳起黃灰做得藥
不唱不跳心難過
歡歡樂樂跳起來
二
山腳甘蔗甜蜜
山腰茶葉滴翠
山頭青稞頂霜
這就是我的故鄉
這就是我得天獨厚的土地
一杯清茶
從土屋端到書齋
從鄉野捧到宮廷
至今還在八仙桌上
從古一直涼到今天
滿山的春尖誰來采摘
村女們像彩蝶
撲閃其間
樂壞了男人般的大山
草木本有心
何求美人折
一根甘蔗
從野草變成“支柱”
從峽谷漂過了大洋
它是幸福的生活
被昌寧人一節節
倒吃著
一棵核桃
一個古老的傳說
藏著猜不透的謎語
望眼欲穿的山里男人
終于找到了心中的“四姊妹”
一條公路
它會這么長
在夢中修了多少個世紀
今日夢圓
讓三十多萬各族兒女一起噴涌
狂歡的淚水
一條江
一遍又一遍流過昌寧
當地球吝嗇到極點的時候
你的吝嗇就是一種高尚
不肯退縮的神情
對著不肯施舍的巖石
鑄起了瀾滄江之魂
水滴石穿
一往無前
在夜與晝之間
在哭與笑之間
山門洞開
大道通暢
沉睡土地
開始復蘇
光在閃動
火在燃燒
水在奔流
一切都在呼吸、跳躍、生長
在通往“小康”的路上
我知道你正在頑強地跋涉
前方的目標還很遙遠
眼下除了上坡還是上坡
你的車子負載過重
那纖繩啊
勒進了故鄉人的肩膀
但我知道
故鄉人都已檢查過自己的骨頭
準備了足夠的汗水
要齊心鍛打一個新時代
為自己
也為歷史和人類
以清醒的手
創造新事物和新生活
三
如果我是大樹
我會懷念根須
如果我是廣廈
我會懷念基石
如果我是扶搖萬里的鯤鵬
我會懷念孵雛的巢
如果我是遍地漫卷的紅旗
我懷念紅旗下
最初的誓詞
車站的感傷
因敏感而豐富
因聚散而生動
送人接人
從不同方向涌一個方向
又從一個方向一哄而散
結局就這么簡單
或聚或聚
因散而聚
因聚而散
人生當變幻
變幻的是人心
不變的是故土
因為我只有一個昌寧
只有一條瀾滄江奔騰不息
只有一條黑惠江晝夜不舍
我的血管是和她們溝通著的
我的血液和她們一起潮起潮落
我的淚腺是和她們溝通著的
我的情緒和她們一道喜怒哀樂
瀾滄江和黑惠江擁抱著
奔向大海
是她們規范著我
示范著我
怎樣用自己的聲音向著大海
歌唱
四
中秋的圓月啊
你在天上過著團圓的日子
卻把多少人籠罩在
思念的網里
月亮啊
你是否又將小黃狗的頭兒照亮
你是否又把銀輝的水波
蕩在彝家田坎間的打歌場
你是否窺視在核桃下
繡花姑娘懷抱的那輪圓月
給我一瓢盛滿月輝的
故鄉水啊，故鄉水
給我一朵開在月光里的
映山紅啊，映山紅
昌寧啊，我的故鄉
你不單是個概念
你不單是個字眼
你是充滿溫馨的陽光、雨水
你是彌漫愛意的懷抱、親吻
你是我上天入地的力量
你是我心夢里的依托
我的生命是你的
為什么我有時是淚
有時是歌
為什么我有時是水
有時是水
為什么我有時是暴雨
有時是和風
為什么我有時是芒刺
有時是花朵
你的甘苦你的榮辱你的興衰
牽動著我影響著我決定著我呵
我永遠和你站在一起
一樣的姿態
一樣的聲音
一樣的魂魄
昌寧啊，我的故鄉
我是你綿延山脈里的一聲石頭
我是你綠色田野里的一抷泥土
我是你茫茫海洋里的一滴水
我是你郁郁森林里的一片綠葉
我和你筋連著筋
我和你血融著血
五
翻過山岡
太陽遠去了
月亮又爬上山坡
濃重的影子
把天地染得濃濃的
明亮的心猶如眼睛
刺穿了夜障
誰說遙遠的風吹走了山歌
誰說小乖乖不再聽阿婆講的
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的故事
昌寧人還是昌寧人
只是他們也想乘坐時空隧道之舟
吟唱屈原
“來吾道夫先路”的抱負
吮吸五千年文化甘露
詠嘆李清照
“九萬里風鵬正舉”的豪情
凝注天安門廣場
不斷升騰的旗幟和華表
翹首藍天
西昌呼嘯而起的長征二號火箭
還有如期返回的“神舟”號宇宙飛船
熱情感受
香港、澳門回到母親懷抱的驕傲
六
走上故鄉的田埂
放飛思緒
一來二去
田埂變成了路
田間阡陌縱橫
田間的路
在高原的土地上
在田野在風里
在耕牛的眼里
在農人赤亮的腳下
田間的路
最終抵達的是田間的心
它像敏感的神經
傳輸一個個負重的身體走過的信息
一滴汗珠落入禾苗下時的沉重飛翔
一只螞蟻爬上草葉時的氣喘
一只螞蚱蹦跳時的力量
田間的路
是田地在天空下最直白的表達
把一壩田地收進眼里
那些像血脈一樣交錯的田間路
聯系著什么？
炊煙、牛羊、村莊、人群
家族、香水……
無限地伸展
又無限地收縮
田間的路
你是昌寧人的衣食父母
田間路不會辨認腳步
它無所謂走的人多而成為
朝陽大道
還是無人問津而成為
荒蕪田埂
它只要有稻花飄香
青蛙鳴鼓
七
總難忘，在黑惠江邊
那封閉的歲月
仰臥沙灘
望云起云飛，日出日落
那曾經燭照過無數古人的
困惑的太陽
也照著我
總難忘那油亮的脊背
那些馬幫、鋤頭和扁擔
還有趕馬阿哥和
插秧阿妹的對歌
是他們把瀾滄江喚醒
是他們把彎彎的山道灌醉
回味往事
苦澀成為清香
在同一個星空下面
不同的人生之間
祝福把我們隔開
又把我們緊緊聯在一起
波浪，波浪，波浪啊
輕輕而輕輕地
拍打著彝山
像阿媽拍著睡去的孩子
竹筏啊，竹筏
日夜不息地
奔波在群山中最孤獨的江上
滿載著無邊的夢想
一張張沉沉的臉
劃呀，劃呀，使勁地劃
搖落了星星
劃出了月亮
一個世紀又一個世紀
始終沒有把彝家的苦難
搖落
我見過城里的孩子
一個個變成小皇帝的歷程
當他們幸福地哭著
要飛機要大炮
要整個宇宙的時候
在松明燈下夜讀的
彝山孩子
歡樂的時候
他們把帽子當成飛蝶
拋向天空
只是彌漫的紅土
錯亂了濕潤的視線
有一群男人
他們放下了獵槍
有一群女人
她們高舉起火把
他（她）們要把黑惠江
變成一條流淌愛和詩的江
在遙遠的大山上
他們走著、留著、吶喊著
山的靈魂在不斷震顫
那歌聲一定會穿過無數山林
喚回失落在童話世界里的
太陽
我借凡俗的畫筆
與我的同胞
一起把山歌從心底飛出
不夜的黑惠江啊
請收下我的一片激情
溶入你激蕩的心
八
揖別
八十根紅蠟燭
催醒第八十一年黎明的鴿哨
我們將親自吹起
出發的日子托舉起
繪著花紋和雕飾的向往
奮斗是一面絢麗的大旗
血比美酒還濃醇
眼比泉水還清澈
心比太陽還明亮
時間從來沒有停息
荷花結子又撒進泥土
老樹枝頭發出的新葉
報告著春的信息
橫穿地下的長河
總是與海水相知
公園里舞劍弄棒的人
面孔上激情洋溢
當嬰兒啼哭變成愛情的呼喚
一個年代的風景
就不僅僅是記憶
吻別
八十年的滄桑
擁抱著八十一年的陽光
我的故鄉啊，人人懷著希冀
今天，我們揮汗籌劃明天的
藍圖
明天，我們奮力刷新昨天的
美麗
今天，我們小心地畫上
句號
明天，我們又揚起風帆向彼岸
駛去
把荒山的新衣一件件打造
把江河的碧流引向干渴的土地
把農村向城市化一步步推進
把洪災旱魔的頑疾一一治理
讓弱勢群體的孩子
都坐進課堂
讓遠山遠水都聽到
網絡的消息
讓貧窮落后永遠和昌寧
遠離
八十次花開花落
八十次春暖冬寒
八十年前的翩翩少年
有的已離我們而去
活著的也是華發蒼顏
在這歡樂的日子里
請把你的辛勞與苦澀
把你的光榮與自豪
一起倒進酒杯
為母親，為昌寧
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