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未亮,商隊的駱駝就開始嘶鳴。
林寒站在山口,看著狗剩和小石頭背著包袱,跟在護衛李山身后,往商隊的隊伍里鉆。
兩人不時回頭望,見林寒還在,連忙挺直腰板,裝作老成的樣子。
李山拍了拍他們的肩,說了句什么,兩人點點頭,鉆進了隊伍中間的馬車。
匯通商行的管事走過來,遞給林寒一卷地圖:“這是新商路的詳細標注,錢老板說,每過一處山口,就讓人在圖上做個記號。”
林寒接過,地圖上用墨筆標著水源和扎營的地方,很細致。“知道了。”他道,“路上小心。”
“林首席放心。”管事道,“護衛加了一倍,王家的人要是敢來,正好試試我們新煉的破甲弩。”
林寒沒接話,只是看著商隊動起來。駱駝踏著晨露,蹄子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護衛們分散在隊伍兩側,手按在刀柄上,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隊伍漸漸消失在山口的拐角處,林寒才轉身往回走。藥田的聚靈陣已經亮起,老藥工帶著弟子在采摘晨露,七心蘭的花瓣上掛著水珠,被靈力一引,水珠滾落,滲入土里,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林首席。”老藥工直起身,“昨夜的露水純,我讓弟子多采了些,能煉三爐凝露丹。”
“嗯。”林寒道,“加些北漠的骨片粉,凝氣效果更好。”
老藥工應下,繼續指揮弟子采摘。林寒走到陣紋邊,指尖劃過地面的紋路。靈力涌入,與地下的地脈相連,藥田深處的靈草根系動了動,開始吸收晨露里的靈氣。
“鎖紋的力道夠了。”林寒低語,轉身往礦洞走。
趙平已經在礦洞入口等著,手里拿著一塊新采的紫晶:“加了玉州地脈砂的鎖紋真管用,這是今早剛凝出來的,比之前的純三成。”
林寒接過紫晶,透光看了看,里面的雜質幾乎看不見。“讓人把這批紫晶單獨存放。”他道,“留著畫主脈的陣紋。”
“明白。”趙平道,“弟子們說,礦洞深處的地脈氣比之前旺了,是不是可以往深處開條新礦道?”
林寒沉吟片刻:“讓李山回來后去看看。他懂地脈,不容易出亂子。”
趙平點頭,又道:“周清說,長谷州的藥鋪派人來催金丹丹了,說存貨只夠賣三天。”
“讓他們先煉十爐應急。”林寒道,“等新商路的貨送過去,再恢復正常供應。”
趙平應聲去安排。林寒走進礦洞,里面的火把插在石壁上,照亮了長長的巷道。
弟子們正在加固新的聚靈陣,陣紋里摻著的地脈砂泛著土黃色的光,靈力流轉時,巷道兩側的巖壁上,隱約有新的紫晶光點在閃爍。
他走到主脈的陣眼處,指尖按在紫晶上。
靈力順著陣紋蔓延,觸碰到深處的地脈主脈,一股渾厚的氣息反涌回來,帶著地底深處的溫熱。
“穩了。”林寒直起身,往礦洞外走。
剛出洞口,就見周清急匆匆跑來,手里拿著一封飛信:“長谷州傳來的,錢老板寫的。”
林寒接過,飛信上的字跡有些潦草,顯然是急著寫的:王家分舵在長谷州散布消息,說丹鼎峰的地脈丹摻了假,服下會阻塞經脈。已有兩家藥鋪不敢再賣,問林寒要不要派人去澄清。
“讓錢老板別理。”林寒道,“找個公開的場合,讓服用過地脈丹的修士當眾運功,真假自現。”
周清點頭:“我這就回信。”
“另外,”林寒道,“讓礦洞多煉五十斤紫晶,送去匯通商行,按市價算。告訴錢老板,就說丹鼎峰的紫晶,不怕人查。”
周清應下,轉身去傳信。林寒望著長谷州的方向,天空已經放晴,陽光刺眼。王家這是急了,知道硬搶不成,開始用這些手段。
他沒再多想,往煉丹房走。谷長豐正在開爐,里面的地脈丹已經成型,藥香順著爐口往外冒。見林寒進來,他道:“剛煉好一爐,你看看。”
林寒拿起一粒,靈力探入。丹內的地脈氣流轉順暢,沒有滯澀。“不錯。”他道,“讓弟子們把這爐丹送到寒州的藥鋪,免費贈給老主顧,就說新爐試煉,讓他們嘗嘗鮮。”
谷長豐明白了:“王家在外面造謠?”
“嗯。”林寒道,“讓他們鬧,鬧得越大,最后臉打得越疼。”
谷長豐應下,讓弟子打包丹藥。林寒走到窗邊,看著藥田的弟子們正在調整聚靈陣,沒有了狗剩和小石頭,陣紋的進度慢了些,但依舊規整。
“狗剩那小子,畫陣紋的手夠穩。”谷長豐道,“等他回來,讓他試試畫煉丹房的聚靈陣。”
“可以。”林寒道,“但要先讓他畫三個月的拓紙,不能急。”
谷長豐點頭,繼續看爐。林寒沒再留,轉身往自己的院走。剛到門口,就見兩個新弟子站在院外,手里捧著一堆拓紙,神色有些緊張。
“林首席。”其中一個弟子道,“這是我們畫的陣紋,想讓您看看。”
林寒接過拓紙,一張張翻看。紋路雖然還有些生澀,但力道很勻,沒有明顯的斷筆。“不錯。”他道,“鎖紋的銜接再練練就好了。”
弟子們臉上露出喜色:“謝謝林首席。”
“繼續練。”林寒道,“下午我去場院看你們練拳。”
弟子們應聲跑開。林寒走進院子,坐在石凳上,拿起一張拓紙,用指尖順著紋路劃。靈力在紙上游走,模擬著地脈氣的流轉,哪里滯澀,哪里順暢,一目了然。
午后的陽光曬得人發暖,礦洞的敲擊聲漸漸停了,弟子們該換班了。林寒起身,往場院走。趙平正在教弟子們練基礎刀法,刀光在陽光下閃,帶著靈力的波動。
見林寒過來,趙平喊了聲“停”,弟子們立刻站成一排,氣息有些亂,額頭上全是汗。
“出拳。”林寒道。
弟子們齊齊出拳,拳風不夠勁,但姿勢還算標準。林寒走過去,按住最前面一個弟子的肩:“氣沉丹田,拳走中線,別用蠻勁。”
他握住弟子的手腕,引導著他出了一拳。拳風掠過,帶起地上的塵土,比剛才沉了不少。“記住這個感覺。”林寒道。
弟子點頭,臉上帶著興奮。林寒又指導了幾個弟子,直到日頭偏西,才停下。“明天繼續。”他道。
弟子們齊聲應是,拿著刀往住處走,腳步比來時穩了些。趙平走過來,遞給他一塊手帕:“這些小子,底子薄,但肯練。”
“嗯。”林寒道,“過些日子,從里面挑幾個,去礦洞跟著守陣。”
“好。”趙平道,“周清說,北漠的石老派人送了信,說守護者一族想請你去看看他們新畫的陣紋。”
“等商隊回來再說。”林寒道,“現在走不開。”
趙平點頭,兩人并肩往回走。藥田的弟子們正在收工,老藥工背著藥簍,里面裝著剛采的七心蘭,花蕊上還帶著水珠。
“林首席。”老藥工道,“凝露丹煉好了,留了三粒給你。”
林寒接過,丹藥呈透明色,里面能看到細小的露珠在流轉。“謝謝。”他道。
“應該的。”老藥工笑了笑,往住處走。
林寒和趙平走到分岔口,趙平往礦洞的方向去,林寒則回自己的院。院子里的石桌上,周清已經放了一碗靈米粥,旁邊擺著兩碟小菜,都是藥田種的青菜,泛著綠光。
他坐下,慢慢吃著。米粥里摻了靈米,入口有淡淡的甜味,靈力順著喉嚨往下滑,很舒服。吃完后,他拿起石桌上的地脈圖,攤開在陽光下。
圖上的新商路已經走了一半,匯通商行的管事應該快到第一個山口了。他指尖在圖上的山口處敲了敲,那里地勢險要,是王家最可能動手的地方。
“希望李山能應付。”林寒低語,收起地圖,往閉關洞走。
閉關洞的石門依舊緊閉,洞壁上的龜甲紋在夕陽下泛著暖光。林寒伸出手,按在門上,靈力涌入,與里面的聚靈陣共鳴。洞內的紫晶陣眼亮了起來,比上次更凝實。
他沒有進去,只是站了片刻。狗剩和小石頭在長谷州,商隊在新商路上,礦洞的紫晶在增產,王家的小動作不斷……這些事像網一樣鋪開,每一根線都要攥緊。
轉身往回走時,暮色已經漫到了山腰。藥田的聚靈陣亮起,礦洞的燈也一盞盞點了起來,遠處的住處傳來弟子們的說笑聲,夾雜著練拳的喝喊聲。
林寒的腳步很穩,每一步都踩在石板路上,發出輕微的聲響。他知道,只要這些日常的聲響不斷,丹鼎峰就不會亂。王家的手段再花樣,也撼不動扎在地里的根。
走到院門口,周清拿著一封新的飛信站在那里,臉上帶著些笑意:“長谷州來的,錢老板說,他讓三個服用過地脈丹的老修士當眾運功,經脈比以前還通暢,王家的謠言沒人信了。”
林寒接過飛信,上面還說,有幾家藥鋪主動上門,想加訂下個月的貨。“知道了。”他道。
周清應聲離開。林寒走進院子,坐在石凳上,望著天上的星星。星星比昨夜更亮,一顆挨著一顆,像是撒在黑布上的碎晶。
他拿起石桌上的凝露丹,服下一粒。丹藥化開,靈力帶著晨露的清涼,順著經脈流轉,洗去了一天的疲憊。丹田內的金丹輕輕轉動,表面的龜甲紋與腳下的地脈產生共鳴,平和而有力。
夜色漸深,藥田的聚靈陣光芒漸弱,礦洞的燈也熄了大半,丹鼎峰慢慢安靜下來,只剩下風吹過樹葉的聲響。
林寒站起身,往屋內走。明天還要去礦洞看看新礦道的規劃,還要檢查弟子們的拓紙,還要……他的日子,似乎永遠有忙不完的事。
但這樣也好。他想。
屋內的燈亮起,光線透過窗紙,落在院中的石桌上,留下一片淡淡的光暈。遠處的山口方向,隱約傳來商隊駱駝的嘶鳴,被風一吹,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