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鬼道侶的話其實頗有道理,她出于悲憫救得眾生一時,救不了一世。對于眾生而言,劫來不渡,攢著攢著,小劫就成了大劫。
盡管那家人的仇家是玄師,傻子的前世是仙人,自有師門尊長的護佑,無需她操心。
有時候,不問因由的悲憫和善舉亦是一種傷害。
但,她是仙,凡人遇到她何嘗不是一種緣分?她的救與不救何嘗不是業力推動所致?
當然,她其實也不想出手干預。
眾生之苦數不勝數,她能救幾個?又能救幾次?靈識飄離這個叫人傷眼的地方,沿途再也見不到山戶。也難怪,這片地兒在外人眼里已經是原始森林。
除了零丁幾個熱愛冒險(愛作死)的登山客外,一般人不敢涉足其中。
“阿桑,快回來,有人找。”
正逛著,忽聞耳邊響起阿其的聲音。靈識應聲而歸,桑月一睜眼便看到它遞來的手機,默了下。原以為是何方仙家下界找來,沒想到竟是凡人。
“喂?”她接過手機,無語輕喚。
對方也沒想到這個號是真的,居然真能聽到聲音,因此靜默片刻才竭力鎮定地問:
“請問是桑小姐嗎?”
“對,說。”
桑月懶得跟對方扯家常,希望速戰速決。對方聽出她的語氣,也不磨嘰,直接道明來意。
凡人找她能有什么事?要錢來了。
那些高層的后人的海外賬戶已清空,從監控看到是戶主本人到場轉的。事后戶主們又到處喊冤,但肉眼可見的便是事實,賬戶所在地的行方拒不擔責。
東國這邊查到款項回到國內并落在自己人手里,喜不自勝。
但再往深里一查,頓時就嘻嘻不出來了,因為這個自己人是身份亮紅燈那位。此乃高危人物,調查部門不敢擅自跟她接觸,一層層地向上邊匯報情況。
因此,今天打電話給她的是310管理局的人。
這部門專接收一些來自民間的,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事件。她這位據傳活了幾百年的紅名,理應交由310接待。
“要錢啊,”對方爽脆,桑月也不拐彎抹角,透過光幕看著對方的神色忐忑道,“可以,但我不能白忙一場,你們打算給我什么報酬?”
聽到這話,對方顯然松了一口氣。
在他們眼里,不怕紅名有要求,就怕紅名不理不睬不溝通,讓人猜不透她出現在本土的心思是惡是善。
“您想要什么?”
“一塊地吧,包括地面的物品。”桑月琢磨了下,“詳細哪里我還不清楚,東國范圍任何一座大小城市或鄉郊。等將來遇到合眼緣的,你們再幫我拿來。”
這塊地有可能一畝寬,也可能十幾畝寬,看到時候的情形。
“一塊地不算什么,”對方并未考慮太久,直言道,“但如果您看中的是別人不愿給的,咱也不好硬搶。想必您知道,無論何年何代都有釘子戶的存在。”
“行。”桑月應下。
若是真的釘子戶,她可以理解。若是310局跟她耍什么心眼弄個釘子戶出來,她也有手段應對。不廢話了,隔空取出對方辦公室里的白紙寫一份合約。
然后遞給那人,而對方正全身僵直地坐在一旁目瞪口呆看著眼前玄幻一幕。
身為處理靈異事件的部門,他見過的靈異事件不知凡幾。但這么明目張膽隔空取物,讓人以為她就在自己身邊只是隱形了的術法,依舊讓他吃了一驚。
“簽名,蓋長期有效的公章。”桑月提醒他,“以后再出現糾紛,你,和讓你來跟我洽談的人一個都躲不了。”
“那是,那是。”對方聽著手機里傳出來的話,悄悄抹把汗,連連點頭,“必須的。”
有這種能耐,光是紅名已經配不上她~。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對方很爽快地簽了,同時蓋上他們部門的印章。在現代社會,紙質文件被淘汰好多年了。但在個別部門眼里,一些比較重要的內容始終用紙質更靠譜。
文件一式三份,桑月一份,與她對接的辦事處一份,還有一份對方要往別處存檔。
有捷徑可走的人從來不想浪費時間,屬于她的那份文件直接從對方的眼前消失,落在她手里。文件內容是按她的意思寫的,包括各種可能性亦在其中。
確認無誤后,讓對方發來賬號,她當場把錢轉了過去。
對方知道她的能耐,對于頃刻間收到巨款一事表現得很淡定。完成這件事,對方開始向她核實身份資料,包括她家的兩個孩童以及寵物。
桑月當初辦理證件時,辦理職員那一欄是空的。
錄入資料是為了便利自己,辦理人員的姓名空檔是不想連累旁人。現在此人填上他的大名,補全空缺,讓她和三獸的身份資料合理合法。
不再是紅名了,刺眼的紅字換成溫和的紫色。
紅名代表不可控的危險人物,紫色為尊貴的友軍,溝通過后認為可控。同時,那份文件里還留了五個號碼給她,都是24小時待機隨叫隨應的手機號碼。
若有事,她可以撥打任何一個號。確保她的召喚必有回應,除非五人同時發生意外。
對此,桑月并不在乎。
她知道跟自己溝通的人是誰,還知道他背后是誰,跟她許諾的是哪個部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甭說還在這顆藍星,哪怕破空逃離別界她也找得著。
掛斷通話,桑月再仔細看一遍下界之后與凡人簽訂的第一份契約書。
寥寥幾字,內容任她發揮。
真沒想到,哪怕她足不出戶也有資產送上門。這是她為民除害應得的酬勞,當然不會故作清高推拒不要。現在用不上,可指不定哪天心血來潮就用了。
把契約書扔進空間宅院的雜物房,正待繼續意識漂流觀山望林,忽見阿滿、阿其以蹲姿磨磨蹭蹭地湊到跟前。
瞧它倆一臉便秘的樣兒,桑月難得生出幾分好奇心:
“咋啦?”
倆獸對望一眼,由阿滿深思熟慮一番后,盡量小心謹慎地問她:
“阿桑,下界這么久,你有想過去找那位故人嗎?就那個誰……”
能讓倆獸有所顧忌的,自然是那位曾經讓她愛恨參半又傷心欲絕的道侶。幾百年過去了,表面上她已經放下了,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她知道。
這種傷心事,本來不該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