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琳娜，我的賽琳娜·萊特。你到那邊，千萬要照顧好自己，乖一點，聽主教們的話，啊。”在她臨行前，媽媽再從櫥柜里面拿出一個籃子來，“以后你就是圣女了，想吃到媽媽的果醬煎餅也難了，這個你收著吧。”

“知道知道。門外的那些老爺爺都在催了！”

賽琳娜抱著一籃子顯得過大的煎餅，加入門外那些衣冠楚楚的教士的行列中。

“哎呀。”將要分別了，媽媽的愁容總是展不開，“我就是怕賽琳娜在那邊受欺負……”

“別這么說，女士，您女兒成了圣女，哪里還會受欺負呀？到時候她會親自降下福分的。等著享福吧！”

賽琳娜是圣女。今年圣女的人選是賽琳娜。從今以后，她就要和她的狗狗貓貓，她的野草野花，她在田野上赤腳奔跑的自由和一切一切在鄉村熟識的事物告別，久居深宮之中。

她的家鄉在山區的盆地中，每當風雨不充的荒年，大家都會祈禱上帝。當祈禱上帝都沒有用時，就會被認為這荒災是上天對人們缺乏信仰心的懲罰。圣女就是選出來將人們的虔誠上達天聽的人，傳說每一任圣女最終都會身插六翼登上天梯，在最后審判之前，升上比常人高一等的天堂。

圣女的出生是神明賜音的結果，不過，如果沒有學識、修養、虔誠之心和慈愛之心的守備，圣女就不能算稱職，而賽琳娜……

——“乘法表都背不連牽。一五是五，二五是十。說！三五是多少！”

“三五……三五太難了……嗚嗚嗚嗚……”

學識，不合格！

——“好吃，好吃！”刀叉散落在一旁，賽琳娜直接用雙手撲到雞上，抓起一只腿就啃，“嗯，再來再來！”太過盡興的她肩上的吊帶掉了兩三次，這就害苦了身邊的女侍了。

修養，不合格！

——“賽琳娜，這是什么？”主教嚴厲地從座位下面抽出一張皮紙，上面寫滿了庸俗不堪的愛情小說。

“這這這……”賽琳娜無奈地撓撓頭，“主教大人，饒我這一回吧。”

“你在禱告的時候看這種艷俗的文字，還讓我饒你？”

虔誠之心，不合格！

每到夜晚，圣女的各位老師們都要聚在一起借酒消愁。賽琳娜，這個村里孩子，真的和城里圣女不一樣啊，真是懷疑幾年前聽神音的人是不是聽錯了。

“但是啊。”一個老師說，“這幾年，的確是豐年啊……她是真的圣女沒錯。”

“對對對的。再說了，人家慈愛之心不還是有的嗎？平日里喜歡周濟窮人不說，還關心受到魔鬼蠱惑犯罪的人，我們帶上去的贖罪券，有一張簽一張，有一百張，簽一百張呢！”

“那——”主教喝得面紅耳熱，主動舉杯敬酒，“祝圣女大人幸福安康！也祝我們的贖罪券幸福安康，財源滾滾！”

“幸福安康——財源滾滾——”

賽琳娜被每個老師視作大麻煩，除了一個。

“賽琳娜，你來啦。”“老頭！今天我再跟你大戰三百回合！！”

那是一個被賦予圣女體育老師閑職的退休武將，名叫皮薩羅。誰也沒想到她能得到圣女大人的青睞。賽琳娜每天必要和皮薩羅練武，十年來，一身武藝學的樣樣精通。除此之外，皮薩羅還是個講故事的能手，無數大道理在他口中變得通俗易懂又深入人心。賽琳娜常常說他應該去當主教。而皮薩羅每次都回答：“我不行的，我只知道殺人，你以后也別成我這樣。”

賽琳娜從六歲起在教廷待了十年，雖然大部分生活枯燥無味，但有皮薩羅和練武相伴，倒也有趣味在。但是，在她十六歲那年，一切都變了。

十年豐稔之后的是百年一遇的大旱，大旱之后又是大蝗災，連小貴族家里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普通人更是連草根樹皮都吃不上。在這關鍵節頭，教廷把饑餓視作原罪，欺騙賽琳娜增簽贖罪券，終于引起了人們的不滿。農民，商人和小貴族組成聯軍，把騎士團擊潰了，還日夜修筑著工事預備攻打山上的教廷。有一天城里主教的產業被燒，火光映亮了半邊夜空。那天，所有的老師和教士給賽琳娜奉上一杯毒酒。

“圣女大人，您看看，您簽發的贖罪券盤剝人民，現在他們造反了，給他們一個交代吧。”

“不——我，這……”賽琳娜大為驚駭，“贖罪券怎么會盤剝人民呢？它是幫人們擺脫魔鬼擺布的，怎么會干魔鬼干的事情呢？”

他們沒有說更多，只是默默離去，并留下一句話：“圣女大人，在暴民眼中您不是上天的使者，只不過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受盡侮辱而死，或者承擔責任上天堂，請選擇。”

賽琳娜被嚇懵了，她不想死，但是，但是——

長嘆一聲，顫抖地扶起那杯毒酒，但身后“哐”地一聲，酒杯落地，毒酒撒了一地。那是早已年老的皮薩羅，盡管如此，她依舊哭著撲到老師懷里，把委屈盡情地發泄。

“唉，那幫王八蛋！！我就知道會這樣。我有辦法。”皮薩羅拄著拐杖回身，“跟我來，我一路說的話你聽著。”

路程不長，只有二十分鐘路程，在這二十分鐘里，賽琳娜的思想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尤其是皮薩羅向她揭露教宗的種種罪行：肆意斂財、白日殺人、強搶民女……尤其是說到贖罪券的隱秘，主教用她的名義發贖罪券斂財，導致監獄無人盜賊四起，又強買強賣，導致好人遭誣萬家破產時，賽琳娜悲憤交加，恨得一拳捶在山路的石頭上。

“那群王八蛋，我要去燒了他們！！”

皮薩羅只是笑笑，來到家里，打開一個包袱，包袱里面是一支被教皇封條封住的鐮刀。

“這是教皇大人抓住的大魅魔，因為我有戰功，就把它封在這柄【斷頭血鐮】里給我了。用這把鐮刀自刎吧，你不會死，以后你就算被斬首也不會死了。”皮薩羅把這柄鐮刀交給賽琳娜，“拿著它它，以后你會有超人的力量。嘿嘿……我的愛徒賽琳娜喲，我老了，這城市你也不能再待下去了，能聽一下我最后一節課嗎？”

“嗯。”賽琳娜雙手緊握鐮刀，堅定地點點頭。

“那群教士，主教還有其他什么東西，他們才是應該給人民交代的人。我不懂辭藻，不懂書法，這幾年傳輸給你的，只有拳腳的道理。用這柄鐮刀，一個接一個地，讓他們去做交代，一個——也不許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