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心腹都在養傷，周承軒只帶了隨從。

隨從戰戰兢兢的回答道:

“屬，屬下不知。”

周承軒一腳又把凳子踢飛，

“不知還不趕緊去查？”

隨從趕緊帶著人飛奔出去。

剛出去沒多久，還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跑了回來。

“殿下，屬下知道了，人都跑去萬花樓了。”

周承軒咬了咬牙，眼中殺氣盡顯。

“萬花樓！又是萬花樓！！他們為什么會去萬花樓？”

“殿下，是因為許清晏許大人去了萬花樓，所以那些才子們這才跟著去了。”

“什么？！”周承軒一驚。

“許大人也去了萬花樓！！”

“是的。”

周承軒握緊拳頭，口里緩緩吐出。

“打本殿下的人，現在又搶本殿下的才子，真當本殿下是好欺負的不成？”

“本想讓你們多逍遙一陣，既然找死，那就怪不得本殿下了。”

“走，我們也去。”

……

……

萬花樓內。

看見許清晏朝二樓跑來，狗娃內心本就敬仰許清晏，自然也就加快了腳步。

還不等許清晏上樓，狗娃已經到了一樓。

許清晏也不廢話，他打開手里的紙張連忙問道:

“這首《破陣子》是你提的？”

狗娃搖了搖頭，如實的說道:

“不是的。”

“不是？”許清晏倍感失望，他扭頭看了看張達。

張達沒回答，只是對著他點了點頭。

許清晏還是有些不明白。

什么意思？

一個說不是，一個說是？

開始有才子起哄。

“許老，到底是什么詞，能讓您專門跑這一趟？”

“是啊，許老，到底是什么詞啊？”

許清晏沒理這些起哄的人，他認真的又問了一遍狗娃。

“這詞，真不是你提的？”

狗娃還是搖了搖頭，他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說道:

“許老，這詞確實不是學生所提，是前些日子，學生做了個夢，夢里有位老神仙，叫辛棄疾。

這詞是他提的，學生不敢貪功，也不愿做這等欺世盜名之事。”

“夢里的老神仙？”許清晏有些疑惑。

對于狗娃的說辭，許清晏自是不信。

他剛想再問，便想到了詞的名字。

《破陣子·為劉明廉賦壯詞以寄之》

瞬間也就明白了，劉明廉犯下的是通陳之罪，已經被皇上處死了。

如果這書生敢承認是自己提的詞，那自然會招來禍端。

劉明廉的事許清晏也聽說過，對于劉明廉的為人，許清晏自然是信得過的。

但他只是一個已經賦閑在家的前太傅，一個讀書人而已，能做什么呢？

想明白以后，許清晏也不糾結剛剛的問題了。

他把狗娃請到了就近的座位上，開口問道。

“不知這位小友可還有其他提詞，或是詩篇？”

小友二字已經體現出許清晏對狗娃的足夠尊重。

狗娃其實也寫過一些詩詞，但水平嘛，他自己也知道，也不敢在這讀書人口中的半圣許清晏面前獻丑。

于是他臉紅的搖了搖頭。

“學生不才，未曾做過其他詩句。”

許清晏又有點懵了。

“那這位小友可有功名在身？”

狗娃又搖了搖頭。

許清晏接著問道，“沒有功名，那是舉人？”

在許清晏眼里，能寫出《破陣子》這樣的詞，那至少也應該是個舉人。

狗娃的臉更紅了，他又搖了搖頭。

許清晏表情有些夸張的又問道:

“難道是秀才？那也難得，秀才之身就能寫出這首《破陣子》，不用著急，今后一定會高中的。”

狗娃臉更紅了，他都不好意思說話，接著又搖了搖頭。

他的聲音就像蚊子一樣小聲，“學生還是個童生。”

許清晏一下就激動起來了，

“什么？童生？！”

那聲音之大，在一樓的每一個人都能聽得見。

倒不是許清晏看不起童生這個身份。

在他看來，能寫出《破陣子》的人，怎么可能是個童生？

他第一次懷疑《破陣子》這詞是不是眼前的人所做的了。

其他才子聽見狗娃只是童生以后，紛紛問道。

“許老，到底是什么詞？才會引得您親自前來？”

“是啊，許老，到底是什么詞啊？不如您就念念吧？”

在眾多才子的要求下，許清晏這才起身。

他先是看了一眼狗娃，然后才打開紙張念起了《破陣子》。

“《破陣子·為劉明廉賦壯詞以寄之》。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

可憐白發生！”

等許清晏念完以后，所有才子都屏氣凝神的模樣。

過了幾個呼吸后，有才子大聲的喊道:

“不可能，他一個童生，怎么可能可能寫出這等詞？”

其他人跟著附和。

“就是，如果他一個童生都能寫出這樣的詞，那我這舉人白考了。”

“小生不才，依小生看，這童生定是個欺世盜名之輩。”

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在場的才子里，少說也破百之數，但沒人說這首《破陣子》寫的不好。

他們紛紛懷疑起狗娃，而且情緒都很激動？

等眾才子討論了一會后，許清晏這才搖了搖頭。

“后生，這首詞到底是誰提的？”

“對，到底是誰提的？你這般欺世盜名作為，簡直是丟盡我們天下讀書人的臉。”

“快說這詞到底是誰提的？不然就別我動武了！”

本來狗娃一直都很心虛，但想到少爺的話。

少爺說，“這很重要。”

這么多年了，少爺第一次讓自己做事，而且還這么重要，一定不能搞砸啊。

他在心底給自己打氣，少爺平日里對自己這么好，不能讓少爺失望。

于是他站起身來，冷笑了一下，大聲的說道:

“我是童生不假，只是這功名，我不屑去考而已。

不然那金榜之上，狀元之名，早就寫上了我陳大智的名字。”

眾才子看到狗娃那囂張的表情，那不屑的語氣，瞬間就炸鍋了。

“就你一個小小的童生，還不削考取功名？”

“我忍不了了，我好想打他……”

“對，打死他這種沽名釣譽之人。”

看著眾人的反應，狗娃又不削的笑笑，繼續說道:

“曾幾何時，吾也曾悶頭苦讀，當時所想，

吾輩理應少年負壯氣，奮烈自有時，莫待白發生，方悔韶華逝，且將年少力，化作青云梯，攬盡書中日月，方不負灼灼年華。能為這天下盡一份力，不枉來這世間走上一遭。”

許清晏眼前一亮，這份豪氣，這份抱負，確實是像能寫出《破陣子》的人。

其余才子安靜了下來。

是啊，這天下的讀書人，哪一個不是這么想的？

許清晏忍不住的問道:

“那你何時起，不想考取這功名？”

狗娃沒回答，而是反問。

“敢問在坐的每一位讀書人，你們又為何讀書？”

“那自然是考取功名，以后好有機會施展自身理想抱負。”

“對，我也一樣。”

“我也一樣。”

“難不成你不是？”

“考不上就考不上，別說你不想。”

許清晏沒說話，他雙眼緊盯狗娃，不知道為什么，他內心非常期待這位后生的回答。

可能是因為他寫出《破陣子》這樣的詞來吧。

剛剛狗娃的幾句話，許清晏又有點相信，狗娃是寫《破陣子》的作者了。

狗娃又冷笑了一下，

“我為何讀書？”

狗娃一砸酒杯，豪情萬丈的說道:

“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圣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功名？在我眼中，猶如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