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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囚籠與染缸

火星聯邦最高軍事法庭的最終判決,如同冰冷的合金棺蓋,沉重地落下:

“被告蘇墨,犯有擅自啟動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罪、嚴重危害聯邦安全罪成立。鑒于其行為在客觀上暫時阻止了歸零者‘寂滅方舟’對太陽系的直接毀滅性打擊,存在極其有限的‘緊急避險’情節,但后果極其嚴重且動機存疑。數罪并罰,判處人身監禁二百年,于‘歸墟’絕對隔離監獄服刑,刑期內不得假釋、減刑或保外就醫。立即執行。”

二百年。

在人類平均壽命已突破五百歲的黃金時代,這依然是一個漫長到足以抹殺任何希望的刑期。它意味著蘇墨將在大半個人生中,被隔絕在陽光、星空和所有熟悉的事物之外。這是一種比死刑更殘酷的、緩慢的精神凌遲,是聯邦在巨大災難和民意壓力下,對這位“末日拯救者”兼“災難制造者”所能做出的、最符合程序正義的“恩賜”。

宣判的那一刻,法庭內一片死寂。沒有歡呼,沒有抗議,只有一種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壓抑。冷無涯面無表情,對這個結果似乎并不意外,甚至隱含著一絲“寬宏大量”的意味。蘇墨站在被告席上,聽著那冰冷的宣判詞,臉上沒有任何波動,仿佛被判刑的是另一個陌生人。他的目光掠過法官席,掠過旁聽席上那些復雜的面孔,最終落在大廳穹頂那片巨大的全息星圖上——傷痕累累的火星,虎視眈眈的方舟,以及深邃星空中獵戶座K-7-33那個刺目的光點。

當兩名佩戴著骷髏犬徽章、身著全覆式黑色裝甲的“獵犬”特勤,用特制的、散發著強力能量抑制場的拘束鐐銬將他徹底鎖死,押解著離開法庭時,蘇墨的目光最后一次掃過人群。他看到了羅維,被幾名安全局特工嚴密“護送”著站在角落,臉色鐵青,眼中燃燒著憤怒與無能為力的火焰。蘇墨對他極其輕微地搖了搖頭,嘴唇無聲地動了動:“照…顧…琳琳…”隨即,便被粗暴地推入了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的、流線型黑色囚車。

囚車無聲地滑入星環內部復雜的通道網絡,最終抵達一個隱秘的、直通深空的專用泊位。一艘造型極其特殊、如同水滴般光滑、表面沒有任何舷窗和標識的純黑色星艦——“歸墟號”監獄運輸船——正靜靜等待著。艦體周圍彌漫著強大的空間錨定力場和能量屏蔽力場,隔絕一切窺探。蘇墨被押解入艦,厚重的艙門在他身后無聲合攏,徹底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

“歸墟”絕對隔離監獄。

它并非位于某顆星球上,而是懸浮在火星與木星之間小行星帶最荒涼、最混亂的核心區域——一片被稱為“亂石墳場”的引力迷宮之中。這座監獄本身,就是一顆被徹底掏空、改造的矮行星殘骸。其外殼被加裝了數公里厚的、混合了超導合金和能量吸收材料的裝甲,內部則分割成無數個完全獨立的、絕對隔絕的囚室單元。

蘇墨的囚室,編號:Zero-7。

這是一個直徑不到五米的完美球體空間。墻壁、地板、天花板都由光滑如鏡的、散發著微弱冷光的特殊合金構成,沒有任何棱角,杜絕了任何自殺的可能。室內沒有任何家具,只有角落一個同樣材質的、與地板融為一體的便溺回收口。空氣恒定、清新,卻帶著一股消毒水和金屬的冰冷味道。唯一的光源來自墻壁本身那恒定不變的、毫無溫度的冷白光。這里沒有日夜,沒有聲音,沒有顏色,只有永恒的、令人瘋狂的寂靜與蒼白。

他被剝去了所有衣物,換上了一套沒有任何口袋、沒有任何標識的純白色連體服。手腕、腳踝和脖頸處,各佩戴著一個沉重的、不斷散發著幽藍色微光的能量抑制環。這些環不僅鎖死了他的身體力量,更持續釋放著一種壓制精神的低頻脈沖,讓他時刻處于一種虛弱、疲憊、難以集中精神的狀態。量子計算筆?早已被收繳。松煙的子程序?在進入“歸墟號”的那一刻,就被監獄強大的屏蔽力場徹底切斷聯系。

蘇墨背靠著冰冷的球壁坐下,閉上眼睛。肉體上的禁錮和精神上的壓制,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身上。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二百年的刑期…這并非終點。歸零者還在虎視眈眈,赤碑谷下的深淵源頭被自己親手激活,污染正在蔓延…琳琳怎么樣了?羅維能否頂住壓力?外面的世界…究竟變成了什么樣子?

就在蘇墨被押入“歸墟”的同時,一場規模空前、代號“凈源”的緊急研究計劃,在聯邦科學院最高保密等級實驗室——“天工開物”研究基地,緊鑼密鼓地全面啟動。冷無涯親自坐鎮監督。研究的核心對象,就是被蘇墨引爆的“玉碎”能量所污染的樣本——來自塔爾西斯高原的結晶化土壤、被侵蝕的金屬碎片、以及最重要的…那種在監測站表面詭異生長的、如同活物般的**幽藍色苔蘚狀物質。

研究基地內部,氣氛凝重得如同戰場。穿著最高級別生化防護服的研究員們步履匆匆,在充滿各種尖端設備的巨大實驗室間穿梭。空氣里彌漫著消毒劑、臭氧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難以形容的、令人心神不寧的冰冷腥氣。

動物實驗區(代號:獸欄):

巨大的透明隔離觀察艙內,關押著不同種類的實驗動物:火星馴化沙鼠、地球恒河猴、甚至還有少量從外星進口的、對環境變化極度敏感的生物樣本。

“注入標準劑量污染土壤懸濁液(樣本A-07)。”冰冷的指令下達。

一只沙鼠被固定在實驗臺上,細小的針管刺入其血管。幾秒鐘后,原本溫順的沙鼠突然開始劇烈抽搐!它的眼睛瞬間布滿血絲,瞳孔深處似乎有幽藍的光芒一閃而逝!緊接著,它發出尖銳到不似鼠類的嘶叫,瘋狂地撕咬固定裝置,力量大得驚人!短短幾十秒后,抽搐停止,沙鼠癱軟下去,身體表面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出細密的、幽藍色的晶體顆粒!幾分鐘內,它便化作了一具覆蓋著詭異藍晶的僵硬尸體!

“實驗體死亡。死因:全身多器官能量結晶化衰竭。污染侵蝕速率…遠超預期。”研究員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另一個觀察艙內,一只恒河猴被暴露在低濃度的污染空氣中(模擬火星地表環境)。起初幾天,它只是顯得有些焦躁不安,食欲下降。但第七天,監控畫面捕捉到了極其詭異的一幕:這只猴子在夜深人靜時,會突然停止所有動作,背對著監控攝像頭,面朝著隔離艙內一個沒有任何光源的角落,身體微微前傾,仿佛在…聆聽著什么?持續數分鐘后,它才會恢復活動,但眼神變得更加呆滯,動作也略顯僵硬。更恐怖的是,在它一次無意識的抓撓后,其手臂皮膚被劃破的傷口邊緣,滲出的不再是鮮紅的血液,而是帶著微弱幽藍光澤的粘稠組織液!

植物實驗區(代號:苗圃):

這里培育著各種植物,從火星改良苔蘚到地球水稻。被污染的土壤被放置在特制的培養皿中。

一株原本生長旺盛的改良火星苜蓿,其根系在接觸到污染土壤后僅僅數小時,便發生了駭人的異變!原本白色的根須迅速變得漆黑、粗壯、扭曲,如同蠕動的觸手!其表面分泌出一種粘稠的、散發著冰冷腥氣的幽藍色液體!植株的地上部分則迅速枯萎、發黑,葉片上同樣出現了細密的藍色斑點。更令人不安的是,這些變異的根須似乎具有了微弱的趨光性和趨能量性,會主動向隔離艙內模擬陽光的燈源以及為其他植物提供營養的能量節點方向蠕動!

一盆精心培育的蘭花,被放置在低濃度污染空氣環境中。它的花瓣并未迅速枯萎,反而呈現出一種病態妖艷的、半透明的幽藍色澤!其散發的花香,也從原本的清雅,變成了一種甜膩到令人作嘔、同時又帶著一絲冰冷金屬氣息的詭異味道。聞到這種味道的實驗員,報告出現了短暫的眩暈和幻視(看到扭曲的光影)。

人體實驗區(代號:病坊):

這是最核心、最黑暗,也是防護等級最高的區域。實驗對象,是那些在“玉碎”災難中受傷、并且體內檢測到異常能量殘留(主要是靠近塔爾西斯高原區域的傷員),或者因接觸污染物質而出現早期癥狀(如意識斷點、流涎、幻聽)的志愿者…以及一些“非自愿”的特殊來源(如重刑犯)。

一個巨大的、充滿透明營養液的維生艙內,懸浮著一名在火星地表救援時被飛濺的結晶碎片劃傷手臂的士兵。他的傷口早已愈合,但整條手臂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藍色,皮膚下似乎有幽光在緩慢流淌。此刻,他的身體連接著無數傳感器,維生艙外,復雜的儀器正試圖分析他體內的能量流動和神經活動。

突然,維生艙內的士兵猛地睜開雙眼!他的瞳孔不再是正常的棕色,而是變成了兩顆冰冷的、散發著微弱幽光的藍寶石!他面無表情,嘴唇無聲地開合著,似乎在重復某個單調的音節。監測他腦電波的儀器瞬間爆發出刺耳的警報!屏幕上顯示的,不再是正常人類的腦波圖譜,而是一片混亂、尖銳、如同無數噪音疊加的、充滿非理性狂躁的波形!波形中,甚至隱隱約約夾雜著與“深淵節拍”低頻脈沖相似的…共振尖峰!

“實驗體意識活動異常!腦波模式…嚴重偏離人類基線!出現…未知信息流污染跡象!請求鎮靜劑注射!”研究員的聲音充滿了驚駭。

另一間隔離觀察室內,一個因為接觸污染土壤而出現間歇性流涎和短暫失神的年輕女研究員(志愿者),正接受著精神穩定性測試。她努力配合著指令,但額頭布滿了冷汗。測試進行到一半,她突然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單向觀察玻璃后面那些看不見的研究員。她的眼神,空洞得令人心悸,嘴角勾起一個極其僵硬、極其詭異的弧度,仿佛在模仿微笑,卻只透露出冰冷的非人感。她用一種毫無起伏的、如同電子合成音般的語調,清晰地說出一句令所有監聽者毛骨悚然的話:

“它…在看…你們…都在…甕里…”

“病坊”深處,最嚴密的隔離單元。一個穿著束縛衣、眼神渾濁、不斷流涎的男人(非自愿來源)被固定在特制的掃描椅上。他是在火星穹頂破裂事故后,表現出最嚴重行為異常和精神崩潰的個體之一。此刻,數臺高精度能量場成像儀正對準他。

成像儀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在這個男人的頭顱內部,靠近松果體的區域,一個極其微小、但異常清晰的、由純粹幽藍色能量構成的…復雜幾何結構,如同一個微縮的、活著的集成電路板,正靜靜地懸浮著,散發著冰冷的光芒!它延伸出無數極其細微的能量絲線,如同神經突觸般,深深刺入其大腦的神經網絡之中!每一次“深淵節拍”的低沉脈動傳來(基地內部有專門的接收器監控),這個幽藍色的幾何結構都會隨之同步閃爍!

“目標體內發現穩定能量寄生體!結構…與赤碑蝕刻紋路部分相似度達72%!信息污染源…確認!該結構…正在持續釋放微弱的意識干擾信號,并嘗試…與外部節拍源同步強化!”首席研究員的聲音帶著發現重大突破的激動,但更多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它…它在改造宿主!將其…轉化為某種…信號中繼器?!”

消息第一時間被送到冷無涯面前。他看著屏幕上那個男人頭顱內幽藍的幾何寄生體,又看了看“獸欄”里沙鼠的結晶尸體、“苗圃”里扭曲的根須和妖艷的毒花、“病坊”維生艙里士兵藍寶石般的眼睛和混亂的腦波…最后,目光定格在報告末尾那句觸目驚心的結論上:信號中繼器。

冷無涯的臉色,第一次變得比星環的合金墻壁還要蒼白。他猛地抓起通訊器,聲音嘶啞地下令:

“‘凈源’計劃…提升至‘末日方舟’預案級別!所有研究數據,最高加密!所有接觸污染樣本人員,啟動終身隔離監控!向‘歸墟’監獄增派三倍守衛!蘇墨…Zero-7號囚犯…他的生命體征…必須24小時不間斷監控!他…不能死!”

他終于明白了蘇墨在法庭上那近乎絕望的嘶吼意味著什么。他引爆的不僅是能量,更是一個潘多拉魔盒!而魔盒里放出的東西,正在以超越他們理解的方式,污染物質,扭曲生命,侵蝕意識…甚至,試圖將人類本身,變成深淵傳播其回響的…工具!

“歸墟”監獄,Zero-7號囚室。

蘇墨依舊背靠著冰冷的球壁,閉著眼睛。能量抑制環的低頻脈沖讓他頭痛欲裂,精神難以集中。但就在剛才,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悸動感,如同冰冷的電流,瞬間穿透了厚重的抑制場和監獄裝甲,直接刺入了他的意識深處!

那感覺…并非來自外界。而是源于…他自己的身體內部!源于他那在赤碑谷下被時空印記烙印過的靈魂深處!

與此同時,他手腕上那看似毫無異常的能量抑制環,其內部精密的監控傳感器,記錄下了一個極其短暫、數值超出閾值千倍的、源于蘇墨自身的…幽藍能量脈沖!

這脈沖一閃即逝,快得連儀器都差點判定為故障。但它真實地發生了。

蘇墨猛地睜開眼,那雙沉靜的眸子里,第一次在絕對的囚籠中,燃起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混合著驚駭與某種奇異明悟的光芒。他緩緩低下頭,看向自己戴著抑制環的、蒼白的手腕。

深淵的觸須,似乎不僅伸向了外界…也早已,纏繞上了他自己。這座名為“歸墟”的絕對囚籠,或許,也正在變成一個巨大的…染缸?而他,這個被囚禁的源頭接觸者,究竟是最后的觀察者,還是…下一個被轉化的目標?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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