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重生后女相跟我權傾朝野
- 煙緋故曲
- 3986字
- 2025-06-26 09:01:00
翰軼侯府正門洞開,沉重的朱漆大門在凄厲的寒風中被緩緩推開。一輛裝飾素雅卻異常堅固的油壁馬車早已套好,由四匹膘肥體壯的健馬拉動,車轅上坐著侯府最老練穩重的車夫。車旁肅立著八名身著勁裝、腰挎佩刀的侯府護衛,個個神情冷峻,眼神銳利如鷹。空氣中彌漫著未散的血腥氣和林氏歇斯底里的哭喊余音,更襯得這突如其來的出行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悲愴與決絕。
鳳媣被厚厚的狐裘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臉,雙眼緊閉,長睫在眼下投下濃重的陰影,仿佛一片隨時會凋零的雪花。她被林氏和碧桃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腳步虛浮,幾乎是被半架半抱地送上了馬車。林氏哭腫的眼睛里只剩下瘋狂的保護欲,她親自將女兒安頓在鋪著厚厚軟墊的車廂內,又仔細掖好每一寸被角,仿佛要將所有風雨都隔絕在外。
“碧桃!小雀兒!”林氏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給我寸步不離地守著小姐!若有半點閃失,我扒了你們的皮!”她凌厲的目光掃過碧桃,又落在一旁低著頭、身體微微發抖的小雀兒身上。
“是,夫人!”碧桃含淚應下,連忙鉆進車廂。
小雀兒也瑟縮著跟了進去,縮在車廂最角落的陰影里,如同受驚的鵪鶉。
“走!立刻去寒山寺!快!”林氏對著車夫嘶吼,隨即又對護衛頭領厲聲道,“給本夫人看好了!路上若有人敢靠近驚擾小姐車駕,格殺勿論!”
“是!夫人!”護衛頭領抱拳領命,眼神冷冽。
沉重的車輪碾過侯府門前的青石板路,發出轆轆的聲響,如同碾過人心。馬車在八名護衛的嚴密拱衛下,疾馳出城,朝著城外寒山寺的方向駛去。林氏的身影在府門前越來越小,最終被關閉的大門隔絕,但那道帶著瘋狂與絕望的目光,卻如同實質般烙印在鳳媣的心上。
車廂內,溫暖而安靜。上好的銀霜炭在角落的暖爐里靜靜燃燒,散發出融融暖意,驅散了深秋的寒意。馥郁的安息香在鎏金香爐中裊裊升起,試圖安撫緊繃的神經。
車輪的震動和顛簸傳來。當馬車徹底駛離喧囂的帝都,進入郊外官道時,鳳媣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了。
方才的虛弱、驚悸、瀕死的脆弱如同潮水般褪去。那雙睜開的眼眸,清澈、冰冷、深不見底,如同寒潭之下的玄冰,再無半分迷茫和恐懼。只有眼底深處,一絲未能完全壓下的疲憊和悲哀,泄露了方才那場血腥風暴對她靈魂的沖擊。
她動了動被裹得幾乎僵硬的身體,在碧桃驚喜又擔憂的目光中,緩緩坐起身。目光掃過車廂內——碧桃一臉劫后余生的慶幸和關切;小雀兒依舊縮在角落,低垂著頭,但身體已不再顫抖,反而透出一種蓄勢待發的警覺。
“小姐…您…您嚇死奴婢了!”碧桃帶著哭腔,想上前扶她。
鳳媣抬手制止了她,聲音平靜無波,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我沒事。”她看向小雀兒,“小雀兒,剛才…看清楚了嗎?”
小雀兒猛地抬起頭。那雙屬于麻雀的眼睛,此刻銳利如刀,再無半分怯懦。她用力點頭,聲音清晰而低微:“回小姐,看清楚了。旺財袖口確有粉末,他眼神不對。云管事…他雖未動手,但旺財臨死前看向他的眼神…像在求救。還有…”她頓了頓,似乎在回憶細節,“夫人砸死旺財時,云管事藏在袖中的手…攥得很緊,指節都發白了,但臉上…卻像是…松了口氣。”
鳳媣眼中寒芒一閃。果然!云管事就是內鬼!旺財不過是推出來送死的卒子!林氏那瘋狂的一砸,雖然血腥,卻意外地斬斷了云影在侯府最直接的一條觸手,也震懾住了其他可能的眼線!這短暫的“真空期”,是她用母親的心碎和一條人命換來的!彌足珍貴!
“很好。”鳳媣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從現在起,碧桃負責我的飲食起居,所有入口之物,你親自經手,旁人不得沾染分毫。小雀兒,”她的目光轉向那個瘦小的身影,“你的眼睛,給我盯緊寺里寺外,任何風吹草動,任何可疑之人,哪怕是一只蒼蠅飛得不對,都要立刻告訴我。尤其是…打聽災民、流民、或者…打聽我們行蹤的人。”
“是!小姐!”碧桃和小雀兒同時肅然應道,聲音里帶著一種被委以重任的凝重。
鳳媣不再言語,重新靠回軟墊上,閉上了眼睛。但這一次,她并非偽裝,而是在腦中飛速地推演、規劃。寒山寺,只是第一步。外祖母留下的那筆存在江南通匯票號的嫁妝銀子,是她撬動“暗倉”計劃唯一的杠桿!她必須盡快、且絕對隱秘地動用這筆錢!
如何避開所有人的耳目?如何將遠在江南的銀子,變成近在咫尺、隨時可用的糧食和藥材?又如何將這些救命的物資,神不知鬼不覺地儲存起來?每一個環節,都如同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容不得半點差錯。
車輪滾滾,碾過深秋蕭瑟的原野。枯黃的草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遠處的山巒呈現出一種鐵灰色的冷硬輪廓。官道上行人稀少,只有這輛被護衛嚴密拱衛的馬車,如同一個移動的孤島,朝著香火繚繞的寒山寺疾馳。
寒山寺,果然清靜。
寺廟坐落在半山腰,古木參天,松柏森森。山風帶著凜冽的寒意和香燭的氣息,吹散了帝都的喧囂與血腥。林氏顯然早已派人快馬打點妥當,鳳媣一行人抵達時,方丈親自在山門迎接,態度恭敬而帶著悲憫。她被安置在后山一處獨立、雅致且守衛相對容易的禪院——“聽松院”。院中古松虬勁,環境清幽,遠離前殿香客的紛擾。
林氏安排的護衛將禪院圍得水泄不通,明崗暗哨,戒備森嚴。碧桃和小雀兒如同左右護法,寸步不離。鳳媣則徹底扮演起一個“飽受驚嚇、心神耗損、需在佛門圣地靜養祈福”的閨閣病弱小姐。她每日只在禪院中“活動”,大部分時間都“精神懨懨”地倚在窗邊,望著院中的古松出神,或是“虔誠”地在佛堂誦經祈福,為外祖母點起那盞昂貴的長明燈。
然而,平靜的水面之下,暗流從未停止涌動。
小雀兒如同一個真正的幽靈,融入了寒山寺的日常。她負責禪院最外圍的灑掃,這個身份讓她有足夠的理由在寺內各處走動。她那雙屬于麻雀的眼睛和耳朵,捕捉著一切異常。
第三日黃昏,小雀兒提著水桶在通往山下汲水的小路上“勞作”。山風吹拂,帶來山下小鎮集市的隱約人聲。就在此時,兩個穿著短打、風塵仆仆的漢子,壓低聲音的交談,順著風飄進了她的耳朵:
“…大哥,上面吩咐了,讓咱們多留意從北邊來的人,尤其是拖家帶口、面黃肌瘦的…說是…可能要鬧災…”
“…鬧災?黃河那邊?不能吧…不是年年都修堤嗎?”
“…誰知道呢!讓盯著就盯著!聽說…聽說宣武侯府那邊也派人下來了…出手闊綽得很,專找那些走南闖北的貨郎打聽消息…”
“…嘖…這世道…”
小雀兒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仿佛只是在專心清洗水桶。但她的心臟卻猛地一縮!北邊…災民…宣武侯府…打聽消息!
云影果然沒放棄!他不僅在帝都布網,更將觸角伸向了可能爆發災情的源頭!他在尋找“征兆”,也在試圖掌控“流民”的動向!
她不動聲色地提好水桶,如同往常一樣返回禪院。在給鳳媣奉茶的間隙,借著衣袖的遮擋,她的指尖極其輕微地在鳳媣的手背上點了三下——這是她們約定的最高級別的預警信號!
鳳媣端著茶盞的手幾不可察地一頓,眼神依舊“茫然”地望著窗外的松枝,但眼底深處已是一片冰冷。
當夜,更深露重。禪院一片寂靜,只有松濤陣陣。
鳳媣“早已安歇”。碧桃在外間守夜,呼吸均勻。小雀兒則蜷縮在鳳媣床榻下的腳踏上“值夜”,如同最忠誠的守夜犬。
窗欞上,極其輕微地傳來“篤、篤篤”三聲叩響,間隔和力度帶著特定的韻律。
小雀兒瞬間睜眼,眼神清明。她如同貍貓般無聲地起身,躡足走到窗邊,輕輕推開一條縫隙。一只骨節分明、沾著夜露的手迅速伸了進來,指尖夾著一個被蠟封得嚴嚴實實的、小得如同指甲蓋般的油紙卷!
小雀兒閃電般接過,窗欞隨即無聲合攏。整個過程快如鬼魅,沒有驚動任何人。
她將油紙卷藏在手心,回到腳踏處,在黑暗中,借著極其微弱的月光,將其遞給了不知何時已坐起身的鳳媣。
鳳媣的手指冰涼,接過那微小的油紙卷。她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剝開蠟封,展開里面那張薄如蟬翼的紙條。上面沒有署名,只有一行用極其細小的狼毫寫下的、力透紙背的字跡:
“風起青萍末。儲糧,立即。”
是沈澤芝!
風起青萍末…黃河的征兆已經顯現!危險迫在眉睫!
儲糧,立即!這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鳳媣的心跳如同擂鼓!她猛地攥緊了紙條,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沈澤芝在朝堂的刀光劍影中,在身受重傷之后,依然精準地捕捉到了風暴的源頭,并將這最緊急的指令,穿越了重重封鎖,送到了她的手中!
時間!她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她不能再等了!江南通匯票號那筆銀子,必須立刻動用!寒山寺,這個看似遠離塵囂的佛門凈地,必須立刻成為“暗倉”計劃啟動的第一個支點!
鳳媣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涌入肺腑,壓下翻騰的心緒。她將那張紙條湊近唇邊,伸出舌尖,極其迅速地舔了一下。一種極其細微的、帶著鐵銹般的腥咸味道在舌尖化開——是血!沈澤芝用她的血混合著墨寫下的命令!
這帶著血腥味的命令,如同最熾熱的烙鐵,燙得鳳媣靈魂都在顫抖!沈澤芝在用她的生命在催促!
她眼中最后一絲猶豫徹底消失,只剩下破釜沉舟的決絕!
“小雀兒,”她的聲音在黑暗中低如耳語,卻帶著千鈞之力,“明日…找機會下山…去鎮上最大的‘廣源’當鋪…找一個姓孫的朝奉…告訴他…”她的語速極快,每一個字都如同淬火的石子,“‘雀鳥歸巢,需三斗陳年秕谷。谷倉鑰匙,在江南舊宅門楣第三塊磚下。’”
這是她與小雀兒約定的、動用江南通匯票號銀子的密語!三斗陳年秕谷,代表動用三分之一的款項(外祖母嫁妝的三分之一)。江南舊宅門楣第三塊磚下——指代的就是江南通匯票號和她藏匿鑰匙密碼的地點!而“廣源”當鋪的孫朝奉,是外祖母生前極其信任的一個老掌柜的遠房親戚,為人謹慎可靠,是唯一一個知道如何憑暗語和信物在江南通匯票號支取銀兩而不引人注目的渠道!
小雀兒身體繃緊,將每一個字都刻入腦海,用力點頭:“奴婢記住了!雀鳥歸巢,三斗陳年秕谷,江南舊宅門楣第三塊磚下!廣源當鋪,孫朝奉!”
“小心。”鳳媣只說了兩個字,卻重若千鈞。
小雀兒再次點頭,如同最精密的器械接收了指令,無聲地退回黑暗之中。
鳳媣重新躺下,將那帶著血腥味的紙條緊緊攥在手心,貼在劇烈跳動的心口。窗外,松濤聲更急,如同遠方黃河隱隱的咆哮。
寒山寺的寧靜,已被徹底打破。
暗倉的齒輪,在血腥與佛號的交織中,悄然咬合,開始轉動。
而風暴的中心,那裹挾著無數生靈的滔天巨浪,正以無可阻擋之勢,洶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