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啟一口氣沖到燈火通明的夜市，看著大排檔的人來人往，呼朋喚友，頭一次感覺人間煙火氣這么的親切。

朝遠處深邃的巷子望了一眼，白啟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加快腳步竄進人群。

現在正是夜宵攤的旺時，白啟找了個看起來普普通通，專營炒飯炒粉的露天小炒，油膩膩的折疊桌，塑料紅凳，大功率燈泡明晃晃的照著鍋氣：

“老板，大份炒飯，加蛋加腸！”

“好嘞！”老板的吆喝伴著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傳來，等白啟手中轉動的筷子漸漸變緩，他這才去冰柜里拿了瓶大窯咬開，咕嚕咕嚕灌下去幾口，掏出手機撥給武子：

“喂！老白，咋了？”鐘武的聲音有些含糊，不知道是在啃西瓜還是吃雪糕。

“武子，問你個事兒！”白啟的聲音逐漸平穩下來：

“你們家老房子那邊，就靠度假村那塊，是不是……是不是有啥地方不太干凈？鬧鬼啥的？”

“啊？鬧鬼？”鐘武明顯愣了一下，聲音帶著困惑，“不清楚啊這個……”他的聲音忽然拉遠，似乎轉頭在喊：

“媽！媽！咱家老房子邊上那度假村，是不是傳過鬧鬼啊？”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模糊的走動聲和壓低嗓門的交談，接著，鐘武的聲音又清晰起來：

“老白，我媽給你說……”

立刻，一個帶著點本地口音、語速略快的中年女聲接過了電話：

“喂，小白啊？你說那個度假村啊？哎呀，是有這么個事兒！幾年前了，那時候你和小武還讀書呢……”

“阿姨晚上好！”直到這個時候，白啟才找到機會打了個招呼，禮貌總得要嘛。

鐘媽媽似乎來了談興，聲音也清晰起來：

“那地方原來是個農家樂，老板娘是個女的，哎呀，年輕又漂亮，跟畫里走出來似的！人特別講究！愛干凈，要求高得不得了！店里里里外外，一根頭發絲都不能有，碗筷杯子擺得跟尺子量過一樣！她生意一開始挺好，人家就沖她漂亮和干凈去的。”

“后來呢？”白啟追問，感覺后背的寒意又有點上來了。

“后來啊，”鐘媽媽嘆了口氣：

“下面請的那些服務員、廚子就受不了了唄！覺得她事兒太多，管得太嚴，耽誤他們偷懶耍滑。你想啊，人哪有那么自覺的？就經常跟她對著干，陽奉陰違唄。老板娘氣性也大，又管不住，好多活兒就只能自己親力親為，累死累活地干……”

說到這里，話筒背景里傳來了武子嘖嘖嘖的聲音，還嚷嚷：

“看見了吧？這就是沒兒子的下場，你還老說養我不如養叉燒——兒子能幫你揍人，叉燒行嗎？”嘚瑟得不行。

“滾一邊去！”武子媽罵了兩句，繼續興致勃勃的給白啟八卦：

“再后來，不知道是累的還是氣的，人一下子就沒了，地方也荒了，有人傳晚上能看見個穿旗袍的女的在里面打掃衛生，飄來飄去的……不過都是瞎傳，誰真見過啊？小白啊，你大晚上的問這個干嘛？可別去那地方瞎轉悠啊！”

“沒，沒去！就是聽人提了一嘴，好奇問問。謝謝阿姨啊！”白啟趕緊否認，又寒暄兩句，掛了電話。

炒飯正好端上來，油汪汪，熱騰騰，白啟抓起筷子就開始扒拉，不知怎么，腦子里又浮現了武子媽媽的描述——

年輕漂亮、愛干凈、潔癖、要求高、親力親為……這些，和剛才那個青面獠牙、執著于打掃的厲鬼形象一點點重合。

原來如此！

那她的怨念，就是無法容忍任何一點混亂和污穢？

自己今晚簡直是精準踩雷，在鬼門關反復橫跳。

草草吃完，付了錢，白啟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老房子。

關上門，把外面的喧囂和黑暗隔絕，他才真正感到一絲安全，今晚的經歷太刺激了，比忽悠董卓還驚心動魄。

這一刻，他就連自己被扣20年壽命和南禾的事兒都忘了……

想想存稿還能撐幾天，干脆今天就不寫了，白啟躺在床上掏出手機，瞬間注意到了論壇上的新帖：

《遺失物資少許，即將調動，如之奈何？》

這次的發帖人居然是：【匿名用戶1】！

這個標題本身就帶著一種古老而沉重的氣息，像從故紙堆里飄出來的嘆息，更讓白啟瞳孔一縮的是這個匿名用戶的等級標識——

不是數字，而是一排刺眼的【？？？？？】

頭像也是一團混沌不清、緩緩旋轉的灰色霧氣，透著一股深不可測的威壓和神秘。

這他媽誰啊，這么牛？

漢獻帝都得實名認證，你還能藏起來？難道是秦始皇？

白啟瞬間睡意全無，坐直了身體，好奇心壓過了疲憊，他點開帖子。

內容更是云山霧罩，措辭極其隱晦：

“昔年所儲，今有虧欠，期限將至，恐生波瀾。諸般因果，牽一發而動全身。此物關乎顏面，更涉體統。望有識之士，指點迷津，解此燃眉之急。必有厚謝。”

翻譯過來就是：手上有批東西缺了數，對不上賬，眼看就要到使用的時間或者對賬的日子了，急，在線等！誰能幫忙解決，肯定給你好處！

丟東西對不上賬？白啟的眉頭皺起來了，這描述結合那高得離譜的等級和古里古怪的頭像，感覺……水很深啊！

但是！

這時候就要提到但是了！

本著‘風浪越大魚越貴’和‘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態，白啟瞬間回帖：

“這位先生，您這說得太含糊了。想解決問題，好歹得說清楚丟的是什么東西？數量多少？用在何處？時間節點是？不然大家伙兒想幫您出主意也無從下手啊！”

回復完，他也沒抱太大希望，覺得對方可能不會理睬，或者繼續打啞謎。

沒想到，僅僅過了幾分鐘，手機“叮”的一聲，一條私信彈了出來，發送者赫然就是那個【匿名用戶1】：

“安期生小友，此事干系重大，詳情不便盡述。你且答我：若有一批……藥物，因一時不慎，有所損毀、遺失，致數目短缺，三五日后，這藥物便要使用，若屆時無法如數頒下，恐顏面盡失，更惹非議。此局，你可有解法？”

他趕緊回復：

“前輩！您這說得還是太籠統了！短缺多少？具體哪天要用？有沒有可能臨時補煉？或者有沒有替代品？再或者……能不能想法子讓法會延遲？您總得給點具體信息，我才好想辦法啊！不然我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消息發出去，如同石沉大海。過了半晌，才收到一條極其簡短的回信：

【匿名用戶1】：“詳情無多，僅此而已。小友自思量，靜候解困厄之佳音。”

然后就徹底熄火，屁都不放半個了！

白啟：“……我尼瑪！！！”

他抓著手機，簡直想把它摔出去！

這大佬是屬牙膏的嗎？擠半天就擠出“藥品不夠使用”這么點信息？

這讓他怎么“自思量”？怎么“解困厄”？他連米在哪兒都不知道，做個屁的炊啊！

白啟煩躁地把頭發撓成了雞窩，感覺這次怕是要抓瞎了，大佬明顯位高權重，丟的東西又極其敏感，根本不敢多說……

可這沒頭沒尾的，神仙也難辦啊！

就在他對著天花板無語凝噎，拼命撓頭試圖榨干自己可憐的腦細胞時，手機又是“叮”的一聲。

又來？

他低頭一看，論壇首頁果然又刷新出了一個新帖子，發帖人：

【匿名用戶 2】

標題：

《賞果盛會，佳果難全，何以解憂？》

點開內容，風格與上一個匿名貼如出一轍的隱晦：

“園中有佳果無數，本為盛會所備。奈何前日家中頑劣小女與其婿歸寧，一時興起，攜走些許。今點數方覺短缺，盛會之期迫在眉睫，諸賓皆盼此桃。若屆時無桃可奉，徒惹笑談，顏面何存？可有良策，解此果荒之厄？必有酬謝。”

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

家里有個果園，里面有水果，本來準備開個趴體用的，結果被回娘家的女兒女婿順走了一堆，現在數量不夠，過幾天開趴就懸了，求大家幫忙出出主意，看怎么辦。

再看頭像，好家伙，這次是一座果園，同樣的云煙霧繞，同樣的【？？？？？】等級。

白啟直接無語：“……”

一股強烈的荒誕感和既視感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