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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銳雯的背影,在深藍科技安保部隊的強光燈下,被拉扯得又長又直。

她像一尊雕像,承載著同袍被捕的痛苦,也承載著維護更大平衡的決絕。

颶媧的目光從她緊繃的肩線移開。

那份沉重的代價,讓她開始審視自己內心那團復仇的烈火。

如果復仇的終點是另一場失衡,那它與艾拉的狂熱又有何區別?

薩力走到她身邊,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臂。

“別想太多,銳雯做了她必須做的選擇。”

“我知道?!憋Z媧的聲音很輕。

她只是在想,當自己面對抉擇時,是否也能如此清醒。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細微,卻又無比尖銳的能量波動,像針一樣刺入颶媧的感知。

這股波動,帶著熟悉的冰冷和鋒利。

它來自城市的最邊緣,一個早已被廢棄的坐標。

像一個無聲的邀請,又像一個赤裸的挑釁。

薩力的終端也發出了低沉的警示音。

“高頻能量信號,但強度很低,正在進行偽裝……像一個誘餌?!?

颶媧的眼神冷了下來。

“是影刃?!?

“她想做什么?設陷阱?”薩力立刻警惕起來,“幕后黑手被我們接二連三地阻撓,這是惱羞成怒,派她來做個了斷?”

“她想和我單獨談談。”颶媧的目光投向遠方的夜空。

那股能量波動,與其說是陷阱,不如說是一封戰書,署名只給她一個人。

薩力皺起眉頭。

“你不能去,這太危險了?!?

“我必須去。”颶媧轉過身,雙瞳在夜色中閃爍著幽藍與暗金的光芒,“有些信息,只有在刀鋒的碰撞中才能得到。”

她看向銳雯,“這里交給你和薩力,我去去就回?!?

銳雯回過頭,復雜的眼神落在颶媧臉上。

她沒有勸阻,只是點了點頭。

“小心?!?

城市邊緣,第三廢棄能量中轉站。

這里是鋼鐵的墳場。

生銹的管道如巨獸的肋骨,交錯縱橫。

報廢的機械體堆積如山,泄露的能量在空氣中發出滋滋的聲響,形成淡藍色的電弧,在金屬殘骸間跳躍。

空氣里彌漫著臭氧和機油混合的刺鼻氣味。

颶媧獨自一人,走在這片廢墟之中。

她的腳步很輕,落地無聲,像融入這片鋼鐵叢林的幽靈。

她能感覺到,那道冰冷的視線,一直鎖定著自己。

它來自高處,來自陰影,帶著獵手審視獵物的專注。

“海洋的公主,你的膽量比我想象中要大?!?

影刃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通過廢墟的共振,顯得飄忽不定。

颶媧停下腳步,抬頭望向一座高聳的信號塔殘骸。

“躲在陰影里說話,不像你的風格?!?

一道黑影從塔頂驟然落下。

沒有聲音,只有風被切開的輕微呼嘯。

影刃穩穩地站在颶媧面前,相隔十米。

她今天的裝束和以往不同。

黑色的作戰服上,銘刻著暗紅色的、正在流轉的符文。

那些符文仿佛擁有生命,吸收著周圍泄露的能量,讓她的氣息比在冥府之門時更加強大,也更加危險。

“在這里,沒有深藍科技的監視,沒有礙事的同伴。”

影刃緩緩拔出她的高周波戰刃,刀鋒嗡鳴,蕩開一圈圈能量漣漪。

“今天,你我之間,只有一個能站著離開。”

颶媧沒有說話。

她的左眼幽藍如海,右眼暗金如日。

兩色光芒流轉,將影刃身上每一處能量的流動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確實變強了。

那些符文,并非簡單的能量增幅器,它們更像一種古老力量的接口,將某種超越科技范疇的力量,嫁接到了影刃的身體上。

“看來,你的主子在你身上下了血本?!憋Z媧淡淡開口。

“這是恩賜。”影刃的聲音冰冷,“而你,將是檢驗這份恩賜的第一個祭品!”

話音未落,影刃動了。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黑線,瞬間跨越十米距離。

暗紅色的刀鋒直刺颶媧的咽喉,精準,致命。

颶媧身體后仰,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避開刀鋒。

同時,她屈膝上彈,膝蓋撞向影刃的腹部。

嘭!

一聲悶響。

颶媧感覺自己像是撞在了一塊合金板上。

影刃紋絲不動,反手一肘,帶著符文的紅光,砸向颶媧的頭顱。

颶媧雙臂交叉格擋。

巨大的力量傳來,她整個人被擊退數米,腳下的金屬地面被劃出兩道深深的溝壑。

好強的力量!

這已經不是純粹的科技改造能達到的水平。

“你的狼狽,讓我很愉悅?!庇叭袥]有追擊,她享受著這種壓倒性的優勢。

她的每一次攻擊,都帶著古老符文的能量加持。

刀鋒揮舞,帶出的不是風聲,而是尖銳的能量嘶鳴。

戰斗再次爆發。

刀光劍影在廢墟中交錯。

颶媧不再硬碰,她利用皇族靈巧的身法,在復雜的鋼鐵叢林中穿梭、閃避。

她的雙瞳,在飛速的移動中,始終鎖定著影刃身上的符文節點。

她要分析,要看穿這股力量的本質。

影刃的攻擊越來越快,越來越猛。

她像一臺不知疲倦的殺戮機器,每一招都毫無多余的動作,直指要害。

符文的力量在她身上流轉,形成了一層看不見的能量護盾,將颶媧偶爾的反擊盡數化解。

“為什么不還手?”影刃的刀鋒擦著颶媧的臉頰劃過,帶起幾縷斷發。

“你的驕傲呢?”

颶媧不為所動。

她的心神,完全沉浸在雙瞳的感知世界里。

在她的視野中,影刃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由能量線路和符文節點構成的復雜集合體。

她看到了,那些符文,正通過神經接口,深深植根于影刃的脊椎。

它們像寄生藤蔓,汲取著影刃的生命力,再將其轉化為狂暴的戰斗能量。

這根本不是恩賜,是詛咒。

“就是現在!”

颶媧抓住影刃一次攻擊的間隙,身體猛地前沖。

她沒有攻擊影刃的要害,而是將手掌凝聚起一股水藍色的能量,拍向影刃的胸口。

影刃冷笑。

“無用的掙扎?!?

她不閃不避,任由颶媧的攻擊打在自己身上,同時手中的戰刃橫掃,準備將颶媧腰斬。

轟!

兩股截然不同的能量猛烈對撞。

颶媧的能量,并非為了造成物理傷害。

它像一把鑰匙,精準地探入了影刃符文能量的核心。

剎那間,颶媧的雙瞳與影刃的能量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強烈共鳴。

她的意識,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進了另一個時空。

眼前不再是廢墟。

是一片燃燒的莊園,一個古老而高貴的家族徽章在火焰中斷裂。

一個年輕的女孩跪在火海前,眼神里充滿了絕望和不甘。

她的面容,正是年輕時的影刃。

畫面飛速切換。

一雙冰冷的手,將她從廢墟中扶起。

一個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可以給你復仇的力量,但你的生命,你的意志,你的一切,都將屬于我。”

年輕的影刃抬起頭,眼神中是抓住救命稻草的瘋狂。

“我愿意?!?

接下來,是冰冷的手術臺。

是鉆心刻骨的疼痛。

是暗紅色的符文,被一道道烙印進她的身體,她的靈魂。

她看到那個被稱為“主子”的幕后黑手,臉上戴著一張看不清面容的面具,用一種欣賞藝術品的眼神,看著她在痛苦中被改造,被重塑。

影刃并非天生冷酷。

她曾經也有理想,有家人,有驕傲。

但一場家族的悲劇,將她推入了深淵,被那雙幕后黑手“拯救”,變成了現在這個被忠誠和仇恨束縛的傀儡。

她的身體,她的意志,都早已不屬于她自己。

“醒來!”

颶媧的精神世界里,傳來一聲怒吼。

她猛地睜開眼睛,意識回歸現實。

她和影刃還保持著能量對沖的姿勢。

影刃的刀鋒,停在距離她腰間不足一厘米的地方。

影刃的眼神,不再是冰冷的殺意,而是一種劇烈的、痛苦的掙扎。

顯然,剛才的能量共鳴,也讓影刃自己的記憶產生了混亂。

被符文科技壓制的過去,正在沖擊著她的意識。

颶媧的內心,在這一刻也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的左眼,那代表著皇族威嚴與裁決的暗金瞳,正催促她。

“殺了她!這是最好的機會!消除這個威脅!”

這是一個理智的、正確的選擇。

影刃是敵人,是威脅,除掉她,能為自己和盟友掃清一個巨大的障礙。

但她的右眼,那片深邃如海的幽藍,卻倒映出影刃痛苦掙扎的面容。

她看到了那個在火海前絕望的女孩。

她看到了那個被悲劇和謊言操控的可悲傀儡。

殺戮,真的是唯一的答案嗎?

復仇,就意味著要將所有阻礙者都碾碎嗎?

那樣的自己,和那個戴著面具的幕后黑手,又有什么區別?

電光火石之間,颶媧做出了決斷。

一個出乎她自己意料的決斷。

她沒有催動能量給予致命一擊。

反而,她將雙瞳的力量催動到極致。

暗金與幽藍的光芒融合,化作一道精純無比的能量束,沒有絲毫殺傷力,卻帶著無與倫比的穿透性。

這道能量束,精準地繞過了影刃的防御,擊中了她作戰服胸甲下一個極其隱蔽的符文節點。

那里,是控制所有符文能量流轉的總開關。

嗡——

一聲輕微的震顫。

影刃全身的暗紅色符文,光芒瞬間黯淡下去。

她體內的能量流,陷入了短暫的癱瘓。

“呃啊——”

影刃痛苦地悶哼一聲,手中的戰刃當啷落地。

她猛地抱住頭,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她眼中的殺意和冰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以及巨大的迷茫和痛苦。

“我……是誰……?”

她喃喃自語,仿佛一個失憶者,在尋找著自己的身份。

短暫的自由意識,如閃電般劃過她被禁錮的靈魂。

颶媧沒有戀戰。

她收回能量,身體如鬼魅般向后飄退,迅速隱入層層疊疊的鋼鐵廢墟之中。

她知道,這種干擾只是暫時的。

幕后黑手的控制技術根深蒂固,很快就會修復。

但一顆懷疑和反叛的種子,已經埋下。

當影刃再次被控制,當她再次舉起屠刀時,今天這短暫的清醒,會成為她內心深處永遠無法抹去的裂痕。

颶媧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片鋼鐵墳場。

今夜,她沒有殺死一個強大的敵人。

但她或許,拯救了一個本不該墜入深淵的靈魂。

她也更加明白。

真正的復仇,從來都不止殺戮這一條路。

要摧毀一個龐大的帝國,有時候,只需要從內部,撬動一顆最關鍵的螺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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