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撲街網(wǎng)文作家，靠寫靈異懸疑糊口。

>新書剛寫到主角被厲鬼替換的情節(jié)，電腦突然彈出警告郵件。

>“你筆下的主角已蘇醒，他正取代你的位置。”

>我嗤笑著刪除郵件，繼續(xù)碼字。

>直到鄰居對我說：“你昨晚的簽售會真精彩！”

>可我從未辦過簽售會。

>編輯打電話催稿：“你今早交的大綱非常棒。”

>可我根本沒寫大綱。

>我沖回家撞開門，另一個“我”正坐在電腦前。

>屏幕上是新章節(jié)標(biāo)題——《本體清除計劃》。

---

冰冷的屏幕猛地爆出一片刺眼的白光，像垂死者的最后掙扎，狠狠刺進(jìn)我的眼底。我下意識地閉眼，再睜開時，那封郵件——一行猩紅的、粗糲得如同凝固血塊的字——已經(jīng)蠻橫地霸占了整個視野：

“警告：你筆下的主角已蘇醒，他正取代你的位置。”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驟然一縮。我甚至能聽到血液撞擊耳膜的沉悶回響。指尖發(fā)涼，幾乎是憑著本能，我狠狠戳向鍵盤上的刪除鍵。屏幕應(yīng)聲黑了下去，死寂無聲。房間里只剩下主機風(fēng)扇病態(tài)的嗡鳴，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塑料燒焦的糊味，絲絲縷縷鉆進(jìn)鼻腔。

荒謬。簡直是午夜檔廉價恐怖片里才會出現(xiàn)的無聊把戲。我扯了扯嘴角，試圖擠出一個嘲諷的笑，卻發(fā)現(xiàn)臉上的肌肉僵硬得不聽使喚。大概是哪個黑客搞的惡作劇病毒，或者干脆就是電腦顯卡在超負(fù)荷運轉(zhuǎn)下發(fā)出的臨終抗議。畢竟，這臺服役了五年的老伙計，剛剛才支撐我完成了一場持續(xù)十二小時、與卡文惡魔的殊死搏斗。

新書《替身詭影》正寫到關(guān)鍵處——主角李明，一個倒霉的私家偵探，在調(diào)查一樁古宅失蹤案時，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正被一個由怨念凝聚而成的“影替”悄無聲息地頂替。我揉著干澀發(fā)痛的眼睛，目光掃過屏幕上殘留的最后幾行字：“鏡中的倒影咧開嘴，那笑容不屬于李明自己……”靈感如同退潮的海水，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強烈的饑餓感在胃里翻攪。

桌上堆著幾個空掉的泡面碗，油膩的殘湯早已凝固，散發(fā)出一種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我趿拉著拖鞋，走到廚房。冰箱門拉開，里面空空蕩蕩，只有幾袋蔫黃的青菜可憐地縮在角落，還有半瓶不知放了多久的辣椒醬，顏色暗沉得像凝固的血塊。這就是一個在番茄小說網(wǎng)底層掙扎的撲街作家的日常——用廉價的碳水化合物和廉價的驚嚇故事，換取同樣廉價的生存資本。

“咕嚕嚕……”胃袋再次發(fā)出不滿的抗議。算了，最后一桶紅燒牛肉面。撕開包裝，把硬邦邦的面餅丟進(jìn)唯一還能用的搪瓷缸里，提起水壺，里面空空如也。我嘆了口氣，接水，燒水。狹小的出租屋里，只有水壺開始加熱時發(fā)出的微弱嗡鳴，單調(diào)地填充著令人窒息的安靜。窗外，城市的燈火在遠(yuǎn)處冷漠地閃爍，與我無關(guān)。

水還沒燒開，手機卻像被燙到一樣尖叫起來。屏幕上跳動著“周姐”兩個字——我的責(zé)任編輯，一個能把催稿電話打出追魂奪命連環(huán)call效果的女人。

我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努力讓聲音聽起來不那么像一條瀕死的魚：“喂，周姐？”

“林默！”周姐那極具穿透力的聲音瞬間炸開，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你人呢？昨天說好的大綱呢？番茄后臺那邊等著上推薦位預(yù)熱，你倒好，直接給我玩人間蒸發(fā)是吧？消息不回，電話不接，你想干嘛？撂挑子不干了？我跟你說，平臺不是做慈善的！”

連珠炮似的質(zhì)問轟得我頭暈眼花，胃里的饑餓感瞬間被一股強烈的煩躁頂替。“周姐，周姐你聽我說……”我試圖插話，聲音干澀，“我昨晚……不，是前天開始就卡在關(guān)鍵劇情上了，那個影替取代的過程怎么寫都不對勁，熬了個通宵，大綱……真沒弄出來……”

“沒弄出來？！”周姐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像是要戳破天花板，“林默！你耍我呢？今早八點整！我郵箱里清清楚楚躺著你發(fā)來的大綱文檔！《替身詭影》后續(xù)二十萬字詳細(xì)劇情走向，連分卷細(xì)綱都列得明明白白！寫得那叫一個精彩，沖突點密集，懸念十足！我都打印出來準(zhǔn)備報選題會了！你現(xiàn)在跟我說你沒寫？！”

一股寒意毫無征兆地竄上我的脊椎，像一條冰冷的毒蛇。我握著手機的手指猛地收緊，關(guān)節(jié)泛白。今早八點？我那時應(yīng)該正像一具尸體一樣癱在床上，被昨晚與文字的鏖戰(zhàn)徹底掏空。那個時間點，我連眼皮都睜不開，怎么可能發(fā)郵件？還附帶了二十萬字的大綱？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周姐，”我的聲音控制不住地發(fā)顫，喉嚨發(fā)緊，“你確定……是我發(fā)的？發(fā)件人郵箱……是我的嗎？”

“廢話！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linmo_writer@tomato.com’，清清楚楚！”周姐沒好氣地吼道，“林默，我警告你，別跟我玩這種裝失憶的把戲！稿子質(zhì)量是還行，但你這態(tài)度問題很大！趕緊的，按著這份大綱，今晚十二點前，我要看到第一章正文！聽見沒有？不然下個月稿費結(jié)算，有你好看的！”她根本不給我任何辯解的機會，“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

忙音單調(diào)地響著，像喪鐘在耳邊敲擊。我僵在原地，手機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我此刻蒼白而驚惶的臉。燒水壺尖銳的嘯叫突兀地響起，蒸汽瘋狂地頂撞著壺蓋，白霧彌漫開來，模糊了眼前的一切。那封血紅的警告郵件……鄰居的“簽售會”……現(xiàn)在又是這份憑空出現(xiàn)的、詳盡到可怕的大綱……零碎的片段如同冰冷的碎片，在我混亂的腦海中飛速旋轉(zhuǎn)、碰撞，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最終拼湊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輪廓。

那個“影替”……難道不只是書里的角色？

水壺的嘯叫還在持續(xù)，撕扯著緊繃的神經(jīng)。我猛地沖過去，拔掉插頭。滾燙的水汽灼痛了手背，但我毫無知覺。必須弄清楚！周姐郵箱里的東西！我跌跌撞撞撲向書桌，手忙腳亂地重新按下電腦開機鍵。老舊的硬盤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風(fēng)扇呼呼地轉(zhuǎn)動起來。屏幕亮起，熟悉的桌面壁紙——一張陰郁的哥特式古堡圖片——緩緩浮現(xiàn)。

我顫抖著點開瀏覽器，輸入番茄小說網(wǎng)后臺的網(wǎng)址。登錄賬號，光標(biāo)在密碼框里閃爍。指尖冰涼，敲擊鍵盤時發(fā)出細(xì)微的咔噠聲，在這死寂的房間里異常清晰。網(wǎng)頁跳轉(zhuǎn)，進(jìn)入作者后臺。那封被刪除的血紅郵件幽靈般盤踞在記憶里，寒意順著脊椎一路向上攀爬。

收件箱里塞滿了站內(nèi)信和廣告。我屏住呼吸，指尖冰涼地在觸控板上滑動，急切地翻找著。終于，一封來自周姐的系統(tǒng)通知郵件跳了出來，主題正是關(guān)于大綱的確認(rèn)。附件！郵件末尾果然掛著一個壓縮包附件，文件名赫然是：“《替身詭影》后續(xù)二十萬字完整大綱_LinMo.zip”。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我點下下載。進(jìn)度條緩慢地向前爬行，每移動一格都像在煎熬我的神經(jīng)。下載完成，解壓。一個文檔圖標(biāo)出現(xiàn)在屏幕上。雙擊打開。

Word文檔瞬間鋪滿了整個屏幕。

一股寒氣猛地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凍得我四肢百骸都僵硬了。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每一個段落，每一個轉(zhuǎn)折，甚至那些我自己都還沒完全想清楚的、埋藏在潛意識角落里的靈感和伏筆……全都清晰無比地呈現(xiàn)在眼前！結(jié)構(gòu)之精巧，節(jié)奏之緊湊，懸念設(shè)置之巧妙，遠(yuǎn)超我平日的水準(zhǔn)！這根本不是我寫的！絕不可能！

更讓我血液幾乎凝固的是，文檔的創(chuàng)建時間——清清楚楚顯示著：今天凌晨三點四十七分。修改時間則是……早上七點五十八分。

凌晨三點四十七分……那時候我在做什么？我像一灘爛泥般倒在床上，被噩夢般的卡文折磨得精疲力竭，意識模糊地在黑暗里沉浮。而早上七點五十八分……我依然在昏睡，直到周姐的催命電話把我驚醒。

是誰？誰在凌晨時分，坐在我的電腦前，用我的賬號，敲出了這份完美得令人恐懼的大綱？然后，在清晨，又用它回復(fù)了周姐的催稿？

那個“影替”……那個我在書中創(chuàng)造出來、專門用來取代他人的怪物……

“咚咚咚！”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像一顆子彈射穿了凝固的恐懼空氣。我整個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重重地砸在肋骨上，發(fā)出擂鼓般的悶響。

誰？！這個時間點？我僵硬地扭過頭，死死盯住那扇老舊的、刷著廉價綠漆的木門。門把手安靜地懸在那里，像一只沉默的眼睛。

“咚咚咚！”敲門聲又響了起來，比剛才更急促，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催促意味。

我像被凍僵的獵物，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挪到門邊。手指冰涼，觸碰到冰冷的金屬貓眼蓋時，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眼睛湊了上去。

視野扭曲的魚眼鏡頭里，映出一張熟悉而溫暖的臉——是鄰居小雅。她懷里抱著一個樸素的小紙袋，臉上帶著點歉意的笑容，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

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松弛了一瞬，但隨即又被更深的疑惑攫住。小雅？她找我做什么？而且……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下午五點二十三分。這個點，她不是應(yīng)該在樓下那家小超市打工嗎？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里翻涌的驚悸，擰開了門鎖。

“吱呀——”老舊的合頁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林默哥，不好意思啊，打擾你寫東西了吧？”小雅的聲音清亮，帶著點鄰家女孩特有的靦腆。她把手里的紙袋往前遞了遞，“喏，這個給你。”

我怔怔地看著她，又低頭看向那個紙袋，沒有接。袋口敞開著，里面是幾塊烤得金黃、點綴著芝麻的燒餅，還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一股質(zhì)樸的麥香混合著芝麻的焦香飄散出來。

“呃……謝謝，小雅。這是……”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像砂紙摩擦。視線無法控制地掃過她胸前的超市工牌，那個時間點像根刺扎在腦子里。

小雅見我愣著不接，以為我不好意思，直接把袋子塞到我手里。指尖觸碰到溫?zé)岬募埓吘墸屈c暖意卻絲毫無法驅(qū)散我心底的冰寒。

“哎呀，跟我還客氣啥！”她爽朗地笑了笑，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帶著毫不掩飾的羨慕，“林默哥，你昨晚的簽售會……一定特別成功吧？我在朋友圈都刷到了！排了好長好長的隊啊！真厲害！都成大作家了！”她說著，還用手比劃了一下，仿佛在描繪那條看不見的長龍。

簽售會？朋友圈？

這三個字如同三把冰錐，狠狠鑿穿了我剛剛勉強維持的鎮(zhèn)定。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抽搐，那點燒餅的香氣此刻聞起來竟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甜膩。

“簽售會？”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什么簽售會？我昨晚……我昨晚一直在家！在寫稿子！哪里都沒去！”

小雅被我激烈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即化為困惑和一絲被冒犯的委屈：“林默哥……你怎么了？就昨晚啊，在市中心那個新開的‘時光書咖’，八點多開始的，一直到快十一點才結(jié)束呢！照片視頻都有啊，好多人曬呢！你……你自己簽的名，自己還發(fā)了朋友圈感謝讀者支持呢！”她越說越覺得莫名其妙，甚至拿出自己的手機，手指飛快地劃拉著屏幕，“喏，你看！這不是你嗎？”

她將屏幕猛地湊到我眼前。

嗡——

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沖向冰冷麻木的四肢。屏幕上，是朋友圈的界面。最頂端的動態(tài)，發(fā)布者頭像赫然是我用了好幾年的那個卡通幽靈頭像！用戶名：LinMo。

而動態(tài)的內(nèi)容，是九宮格照片。

第一張：燈火通明的書咖內(nèi)景，人頭攢動，隊伍從收銀臺一直蜿蜒排到門口，模糊的人臉上都帶著熱切的笑容。背景墻上，掛著一張巨大的海報——正是我那本撲街到塵埃里的處女作《夜半詭談》的封面！一個扭曲模糊的人影站在老舊樓梯上。

第二張：焦點清晰了。一張熟悉的書桌，鋪著墨綠色的絨布。桌后坐著一個人。他穿著我衣櫥里那件深灰色的連帽衛(wèi)衣——那是我唯一一件能穿出去見人、稍微體面點的衣服。他微微低著頭，額前的碎發(fā)垂落，遮住了小半張臉，只能看到挺直的鼻梁和抿著的嘴唇。他正握著一支筆，在一本書的扉頁上簽名。那姿態(tài)，那角度……幾乎和我習(xí)慣的姿勢一模一樣！

第三張、第四張……不同的讀者，不同的書，同樣的簽名場景。那個“我”始終低著頭，側(cè)臉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專注而……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疏離感。

最后一張：是“他”的單獨半身照。似乎是簽售間隙被拍的。“他”終于抬起了頭，臉上帶著一個溫和的、恰到好處的笑容，對著鏡頭比了個略顯生硬的“V”字手勢。那張臉……那張臉！

是我的臉！

五官的輪廓，眉毛的弧度，甚至嘴角笑起來時牽動的那一點細(xì)微紋路……都和我每天在鏡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樣！但……那眼神！鏡片后的那雙眼睛，平靜得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沒有絲毫屬于“林默”的疲憊、焦慮或者偶爾閃現(xiàn)的神經(jīng)質(zhì)光芒。只有一片沉沉的、冰冷的黑，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線和溫度。那笑容掛在臉上，卻像是畫上去的面具，完美而空洞，沒有一絲真實的暖意。

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心感猛地沖上喉嚨，我死死捂住嘴，才沒有當(dāng)場干嘔出來。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T恤，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那不是模仿！那根本就是……就是另一個“我”！一個更完美、更符合“成功作家”形象的“我”！

“這……這不可能……”我失神地喃喃自語，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視線死死釘在那張照片上，仿佛要把它燒穿，“這不是我……昨晚……我明明在這里……”

小雅被我的樣子徹底嚇到了，她飛快地縮回手機，眼神里充滿了驚疑不定和擔(dān)憂：“林默哥……你、你沒事吧？臉色怎么這么白？是不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