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依沒回答老李的問題，而是對著裴沐航直接問道。

裴沐航聽到這問題是問自己的，才微微扭了扭頭，回了句不輕不重的“嗯”。

似是生出幾分不耐煩來，他轉而對著老李：

“您放心，我要轉學這件事，家長是一定會同意的，原因就是家長工作地點變動，為了方便照顧，也趁著現在時間方便，把我一起接過去。”

老李沒等他說完他已經聽了三遍的理由，還是打斷道：“那我剛剛打電話給你家長，她顯然就還是不知情啊，我不管，轉學不是你一個個人能說了算的，必須由家長出面，提交申請。”

裴沐航還想再解釋些什么，可老李態度堅決。

“行了，你回家吧，很晚了，這事我只接受家長和我溝通，你少管啊！”

裴沐航話堵在嘴邊也不再多說。

“行，老師再見。”

拿起放在老李辦公桌上的書包，他轉身準備走人。

陳老師又叫住：“欸！小裴，你等等小林啊，太晚了，你們倆一起有個照應更安全些。”

少年沒再回頭，只是背對著辦公室門招了招手。

“好。”

不疾不徐，似是極有耐心一般。

林芷依收到信號，沒繼續愣在這出猝不及防的爭論里。

“那···陳老師、李老師再見，我也走了。”

老李沒心情，淡淡回句“嗯”。

陳老師倒是關切，“快去吧，一定注意安全啊。”

林芷依點點頭，沒讓門口的人再多等。

······

出了校門，兩人沉默了一路的氛圍終于被林芷依先打破。

“那個，你真的要轉學嗎？”

知道這個問題問了的意義不大，可她還是想問，心里總有一個要聽到他親口確定的念頭。

少女的聲音在夏夜的晚風里，沒有半分甜膩，只有一絲小心翼翼的顫抖。

裴沐航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耐心，要是和他一起經歷剛剛那些事兒的人是盛謙，他可能已經噴回去了，明知故問嘛這不是。

但悶熱的空氣里，他溫和的聲音傳來。

“對，我母親工作問題，得搬去晏河，距離太遠，所以我也得轉學。”

“那···是以后都不會再回清城了嗎？”

女孩聲音不再顫抖，而是平添幾分急切。

“嗯，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

一種被稱為失落的情緒悄然爬上心頭，似牌桌上絕不輕易死心的賭徒一般，她繼續問：

“那你什么時候走？”

“怎么，徒兒要送為師？”

悲傷的氣氛被他這句調笑沖淡了大半。

林芷依哽住，心里對他不愿告知實情的懷疑才冒頭，少年又做了補充。

“明天正式辦手續的話，我應該還能和你們再待完這一周吧。”

“小林同學，師父不在，你也要自己努力啊。”

裴沐航比她走得快些，說這句話時，他轉過身來面朝她，又漫不經心地倒退著挪步子。

路邊燈光昏黃，裴沐航身上純白的校服也被鍍上一層溫暖的光，不，在林芷依的視角里，少年整個人都被光暈包裹。

像極了老港片電影里的青年男主，他骨相分明、略有些凌厲的臉，此時也在光影的粉飾下，柔和的不行。

林芷依沉浸在這模糊飄渺的場景里久久沒回神。

裴沐航自然沒想到原因，一個響指撥到離她近在咫尺的位置。

“別暢想沒有師父的未來了，家門口到啦，小林同學。”

林芷依恍然驚覺，左側的小區門口的標識清晰無比，確實是到家了，那···裴沐航···

轉過頭來，林芷依只望得見少年的后腦勺和他隨意擺擺的手。

“護送完成，師父先回了！”

林芷依站在原地，風里像有他語調的回音。

放在之前，她沒準還會笑著撇撇嘴，這人，題沒教幾道，師父癮還不小。

可現在，她卻實在沒心情再開這樣的玩笑，心里空落落的感覺襲來，她此時的心情，是明明確確的失落。

手下意識攥緊時，些許刺痛感襲來，林芷依攤開手，是陳老師硬塞給她的水果糖，四五顆糖果被玻璃色的糖紙包裹著，在夜晚街上的燈光里折射出些許刺眼的光芒。

她心思不在上面，居然就這么捏了一路。

眼睛里的酸澀感越來越重，她還不至于難過到能在大街上嚎啕大哭。

壓下壞心情和眼淚，她謹遵師囑回家去。

······

往林芷依家小區方向往前回家，不算繞遠，卻也比平時要多走上一段。

裴沐航依舊是雙手插著褲兜，手心里微微發汗，想起手心里還有一顆水果糖。

邊走邊剝開糖紙，塞進嘴里，清新的檸檬味在口中肆意蔓延開來，沒由來的，他想起他那不爭氣的小徒弟。

他們這般塑料的師徒關系也是少有，卻也還是能在即將分別時紅了她的眼眶。

“可···我本就不是屬于這里的啊。”

裴沐航喃喃念出聲，又笑自己莫名，人生過客本就常有，他怕不是被她傳染了，才大晚上在這兒傷春悲秋。

少年不再感慨，倒是自顧笑笑，加緊了回家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