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身份下，我對圣女，唯有仆從的赤誠與守護的職責，絕無半分加害之心！此乃我的生命烙印，亦是圣殿鐵律！”他話鋒一轉，似乎想給予某種交換，軟化對方的立場，“

“至于你從魔狼爪下救下圣女之舉……此確為我一時失察，護衛不周之過。”

“你可提出一個要求，只要在我能力范圍之內，且不悖逆刺客圣殿之根本、不損害人類聯盟之利益。”

“我以俠影一號之名立誓，日后必傾力為你達成！此乃對閣下援手的彌補，亦是我個人失職的謝罪之禮！”

身份、利害、承諾、甚至一絲隱含的威脅與高高在上的恩賜姿態，被他清晰地擺上臺面。

在他那屬于頂尖刺客的精密計算中，任何一個理智的、稍有常識和敬畏之心的人，面對如此局面，都應瞬間明白最優的選擇——交出圣女，不僅能消除一個潛在的、深淺難測的對手，更能獲得一位八階巔峰刺客強者的承諾，這簡直是天降之幸。

他選擇在此僻靜巷口攔截林泉，正是基于對圣采兒那近乎偏執的倔強性格的深刻了解。

那孩子能在堪稱地獄的殘酷試煉中逃出生天，其抗拒回歸之心昭然若揭。

若讓林泉與采兒先行匯合，以采兒目前對這紫發少年的依賴，再想順利帶走圣女，必然橫生枝節，平添無數麻煩。

提前與這個似乎能影響圣女決定的關鍵人物達成“共識”，

由他俠影一號獨自、平和地帶走采兒，無疑是最穩妥、最高效的解決之道。

他一路如影隨形地尾隨龍皓辰，確認了林泉的形貌特征和氣息后，便在此處守株待兔，正是此意。

而此刻，林泉的目光，正穿透層層冰冷的雨幕，精準地落在俠影一號身上：

“你……問錯人了。”

林泉一邊說，一邊邁開腳步，平靜地、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一步一步經過俠影一號旁邊。

俠影一號見他居然要離開，立馬有些不滿：

“閣下是在給我揣著明白裝糊涂？”

“我知道你把圣女帶走了，而我只想知道圣女在哪！”

“我要帶她走！”

俠影一號伸手攔住了林泉。

林泉停住腳步，直視他。

“能決定她去留的，能決定她腳下之路延伸向何方的，唯有她自己。”

俠影一號被那目光看得竟然有些發顫，他強忍著莫名的戰栗，瞪大眼睛反駁，聲音拔高：

“這不是她能決定的！她生來的使命便是如此！”他試圖用既定的規則和沉重的責任來對抗這份“荒謬”的自由論調，

“圣女已經歷數次輪回試煉！她的宿命早已注定！她不能離開！”

“宿命……決定好的嗎？”

林泉不可置否地重復著這幾個詞，語氣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咀嚼某種早已了然卻又毫無意義的答案。

他的目光緩緩垂下，落在了自己那只依舊握著古樸刀柄的左手上。

指節微微收緊，冰冷的觸感似乎勾連起無數破碎的光影，過往的碎片在他深不見底的紫眸中無聲流淌。

就像自滅者一般，有著注定滅亡的宿命嗎？

念及此處，

林泉輕輕抽出一小段長刀，他想回憶更多。

只不過，隨著動作，一股無形的、仿佛能吞噬光線、湮滅存在感的恐怖虛無氣息，隨著他握緊刀柄的動作，以他為中心驟然爆發。

沒有靈力鼓蕩的威壓，沒有能量沖擊的波紋，卻讓近在咫尺的俠影一號，瞬間感到自己的心臟被一只無形而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擠壓！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徹底凝固、湮滅！靈魂深處傳來刺骨的冰寒與令人窒息的絕望感！

“怎么回事！？”俠影一號駭然大驚失色！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知道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包圍了他。

而這力量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的呼吸在那一剎那被徹底剝奪！思維都陷入了短暫的空白！

還不等他從那滅頂的虛無感中掙扎出半分，林泉的聲音如同從九幽黃泉的最底層再次傳來，冰冷、清晰，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殘酷：

“所以，對圣采兒來說……”林泉的目光重新抬起，鎖定了俠影一號因恐懼而扭曲的臉，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對方，看到了那個在既定命運中掙扎的女孩，“啟程之初，她便知曉了終點……”

“但……她依然選擇踏上這旅途……為了你們口中那被定義好的、毫無意義的人生……堅強地活到了現在？一次又一次？”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恐怖的虛無氣息又一次如同毀滅性的潮汐，洶涌澎湃地爆發開來，將俠影一號徹底淹沒！

這一次，氣息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為那個女孩感到的沉重與……悲憫？

只不過這一次，它并沒有持續太久。

那足以讓靈魂瞬間崩解消逝的恐怖氣息，來得如同宇宙初開的爆發，去得也如同退潮般迅疾無聲。

前一秒還是滅頂之災，下一秒，巷子里只剩下冰冷的雨水敲打傘面的單調沙沙聲。

林泉已恢復如常，仿佛剛才那撼動靈魂的鋒芒、那洞穿人心的質問、那湮滅存在的虛無氣息，都只是一場幻覺。

他甚至沒有再看僵立如雕塑、眼神空洞的俠影一號一眼，只是撐著那把仿佛能隔絕一切的紅傘，平靜地轉身，邁開腳步，繼續朝著記憶中賓館的方向走去。

只有他那平靜到近乎冷酷、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飄渺倦怠的話語，如同幽靈般在潮濕陰冷的雨巷中幽幽回蕩，每一個字都敲打在俠影一號瀕臨崩潰的神經上：

“你要問的人不是我。”

“走吧……隨我去……去問她。趁那觸手可及的虛無……尚未完全吞沒我那片刻清明的記憶，趁那個女孩……還依稀記得一個名叫‘林泉’的異鄉人。”

“問她是否還要向已知的宿命走下去。”

而此時此刻，杵在原地的俠影一號，如同被最頂級的石化魔法徹底凍結。

他瞪大的雙眼中充滿了無法理解的驚駭、深入骨髓的恐懼以及……一種信念被殘酷撕裂后的茫然。

冰冷的雨水肆意地沖刷著他瞬間褪盡血色的臉頰，浸透了他名貴的白色刺客勁裝，他卻渾然不覺，仿佛連五感都被徹底剝奪，只剩下靈魂深處那被“虛無”和“質問”反復沖刷的冰冷空洞。

直到巷口那抹刺目的紅色傘影已經快要徹底消失在拐角的陰影里，他才猛地一個激靈，像是從一場溺斃靈魂的深寒噩夢中被強行拖拽出來！

“嗬——！”喉嚨里爆發出壓抑而嘶啞、如同破舊風箱般的抽氣聲！

他下意識地、帶著一種近乎驚恐的顫抖低頭，看向自己剛才試圖阻攔林泉、此刻卻在不受控制地劇烈痙攣的右手！

那修長、穩定、曾收割過無數魔族強者性命、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刺客之手，此刻卻像風中狂舞的枯葉般瘋狂地、無法抑制地抖動著！

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死寂的青白色，卻連一絲微弱的靈力都無法凝聚！

這顫抖，是生理上無法抗拒的恐懼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