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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存在的證明

這條自滅的旅途上,有些人,虛無首先啃噬其血肉之軀。

他們的皮膚不再鮮活,變得如同被歲月蛀空的枯木,布滿縱橫交錯的裂紋。那并非普通的傷痕,而是虛無直接滲透的印記——無法愈合的潰爛孔洞深可見骨,從中滲出非膿非血的、帶著腐朽氣息的粘稠物。仿佛他們的物質(zhì)存在本身,正從內(nèi)部被無聲地蛀空。

有些人,則被虛無之手精準(zhǔn)地攪亂了生命的內(nèi)在節(jié)律。

內(nèi)分泌系統(tǒng)徹底崩壞,如同鐘表的核心機件被粗暴拆散。

隨之剝離的,是情感的經(jīng)緯線。喜悅的微光無法點燃,錐心的痛苦亦如石沉大海。

他們漠然地旁觀世界,也旁觀自己,如同一尊尊內(nèi)部齒輪銹死的蠟像,對一切刺激都喪失了感知的棱角,只剩下永恒的、令人窒息的麻木。

而最可怖者,是記憶與感官被連根拔除。

過往煙消云散,眼不能視,耳不能聞,觸覺味覺盡失。

生命的意義被徹底褫奪,靈魂被放逐于永恒的荒原。

他們沉淪在無邊無際的、由意識碎片構(gòu)成的夢境與幻覺之海。在那里,時間失去刻度,唯一的“真實”是目睹自己那不斷重復(fù)、不斷被稀釋的身影,在意識的地平線盡頭,被一個龐大到令人絕望的、吞噬一切的巨大黑洞所牽引、撕扯、最終吞噬——那是虛無本身具象化的終點,是他們永恒的、無法醒來的終點噩夢。。

或許對于此刻的林泉而言,他正清醒地經(jīng)歷著這必然的宿命。

那蒼白的皮膚,雪白長發(fā)(拔刀時)與流淌的血淚,既是黃泉之力的外在顯化,也是他身為自滅者、正走向消亡的殘酷烙印。

遺忘,將是他的常態(tài)。

而他唯一的錨點,便是那柄長刀,那冰冷的刀鞘。它似乎能存儲并封鎖他那些被虛無侵蝕、即將消散的記憶。

唯有當(dāng)?shù)朵h出鞘,黃泉之力奔涌,那些被封鎖的過往——深沉的悲痛、慘烈的經(jīng)歷、失去之人的面容——才會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沖垮他意識的堤壩,洶涌地灌入腦海。

“所以……當(dāng)我真正拔刀的那一瞬間……”林泉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刀柄,“我才會哭泣……為逝者而哭……為被虛無奪走的一切而哭……”那血淚,不僅是力量的代價,更是記憶洪流沖擊下,靈魂深處無法抑制的哀慟。

他停下腳步,站在一條陌生的巷口,雨水在腳下匯聚。

深邃的眼眸透過雨幕,望向不知名的遠方,仿佛在凝視著那名為“虛無”的宿敵。

“黃泉模板……”他低聲自語,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近乎解剖般的平靜,“原來……是讓我在這條虛無的命途上,在這自滅的旅途中,加速走向最終的消亡么?”

“每一次拔刀,每一次喚醒記憶與力量……”他感受著體內(nèi)那2%的、如同深淵般冰冷沉寂的力量,“是否都意味著……我在這條命途上,向著那黑洞……更近了一步?直到最后……連‘林泉’這個名字,也徹底歸于虛無?”

這便是獲得黃泉之力,對抗虛無星神所必須支付的代價?強大的力量與永恒的寂滅,如影隨形。

一個悖論般的困境擺在眼前:

他不拔刀,便無法喚醒力量與記憶,只能如行尸走肉般在虛無的侵蝕下逐漸迷失——遺忘、路癡、存在感稀薄,如同患了不可逆轉(zhuǎn)的“失魂癥”。

他拔刀,便能短暫地找回自我與力量,清晰地認知到“我是林泉”,卻同時也在加速自身向著虛無終點的滑落,每一次拔刀都是向深淵的一次邁進。

他為何而拔刀?

“我為拯救而來。”這個答案,在他救下圣采兒的那一刻,無比清晰地烙印在他復(fù)蘇的意識深處。

“我為對抗虛無而來。”這不僅是口號,更是他存在的悖論核心——以自身走向虛無為代價,去對抗那吞噬一切的虛無!

如何對抗?他并非混沌醫(yī)師那般直面虛無IX的“醫(yī)生”。他有自己的方法,一條被宿命逼出來的荊棘之路:

在一個世界上留下他的足跡,留下屬于這個世界的、深刻的記憶痕跡。

存在過的證明,便是對抗虛無最有力的法則!

他雖被迫行走于虛無命途,是注定的自滅者,但這并非他的本愿。

他渴望留下印記,哪怕這印記最終也會被時間或虛無磨滅,但存在本身的過程,便是對虛無的抗?fàn)帯?

而在這個世界,他留下的第一個、也是最深刻的印記,便是那個紫發(fā)的少女——圣采兒。

“那個女孩……采兒.....”林泉冰冷的眼底,似乎有極其微弱的光芒閃爍了一下,如同寒夜中遙遠的星子,

“她……幫我暫時掙脫了一部分虛無的泥沼。”她的依賴,她的恐懼,她眼中倒映出的“林泉”的存在,都像一根堅韌的絲線,將他飄搖的、即將消散的“存在感”暫時錨定在了這個現(xiàn)實世界。

或許……當(dāng)模板進度達到100%……這個念頭剛升起,便被他自己壓下。100%意味著什么?

是徹底掌控黃泉,還是徹底融入虛無?他不知曉。但他知道,圣采兒的存在,讓他看到了在這條荊棘之路上走下去的另一種可能。

“要在這個世界上……留下更多的印記嗎?”他低聲問自己,更像是在確認一個方向。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在他腳邊濺起細小的水花。

“看來……是需要……”他微微停頓,仿佛在適應(yīng)這個對他而言有些陌生的概念,“接觸更多……生命了嗎?”“擁抱生命”這個詞對他而言太過熾熱,他選擇了更中性、也更符合他目前狀態(tài)的表達。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雨幕,回望向賓館的方向。那個倔強又脆弱的身影浮現(xiàn)在腦海。

“或許……結(jié)交更多值得信任的人……”他想到了圣采兒清澈又充滿依賴的眼眸,“比如……那個紫發(fā)的少女……”他依舊不習(xí)慣直呼其名,但“少女”這個稱呼里,卻蘊含著一絲不自知的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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