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斗帝國以東，瀚海城外的天空，像被一只無形巨手撕開了一道縫隙。

烏云翻涌，雷霆如銀蛇狂舞，每一道閃電劈落，都將海面映成刺目的藍紫色。咸澀的海風裹挾著雨點，狠狠抽打在蘇陽臉上，他卻半步不退，只是抬起左手，五指微張。

“創世神系統，開啟海神考核第二層——‘潮汐之淚’?！?

【叮——】

【檢測到宿主已融合銀龍王血脈，魂環年限+50萬年，是否立即開啟考核？】

“開啟?！?

聲音落下的剎那，整片海域驟然靜止。

風停了，浪平了，連時間都像被凍結。蘇陽腳下，一圈圈淡金色的漣漪擴散，如同神祇的指紋，烙印在波濤之上。

他閉上眼，耳中卻響起另一道聲音——

“人類，你為何擾我沉眠？”

那聲音清冽，帶著遠古的威嚴，仿佛從海底三萬里的珊瑚宮殿傳來。蘇陽睜開眼，只見身前海水無聲分開，一名少女赤腳立于浪頭。

她身著湛藍長裙，裙擺如海草般隨波而動，長發是近乎透明的冰藍色，發梢綴著細小的珍珠。最攝人心魄的，是她那雙眼睛——左眼如深海漩渦，右眼卻映著漫天星輝。

“海神島，七圣柱守護者，波塞西。”少女微微頷首，聲音里聽不出喜怒，“或者說……未來的海神。”

蘇陽心頭一震。

原著中，波塞西本該在數十年后才會出現，如今卻被他的系統強行提前喚醒。這意味著——劇情，徹底亂了。

“我來，是為取潮汐之淚?！碧K陽壓下翻涌的思緒，右手按在胸口，銀龍王血脈在體內沸騰，皮膚表面浮現出細密的銀色龍鱗，“也是為……救一個人?！?

波塞西的目光落在他心口，那里有一縷極淡的銀光，像風中搖曳的燭火。

“銀龍王的殘魂？”她嘆息，“你可知，海神考核一旦開始，便無法回頭。情之一字，最是殺人。”

蘇陽沒有回答，只是緩緩拔出創世神劍。劍身由純粹的混沌之力凝聚，劍鋒所指，海面自動裂開一道深淵。

“我若不回頭，”他低聲道，“她便不必死?！?

波塞西凝視他良久，忽然抬手。一滴水珠從她指尖飛出，在空中拉長、扭曲，化作一柄三叉戟的虛影。

“潮汐之淚，需以情為引?！?

“你心中所愛，可愿為她舍命？”

蘇陽的瞳孔驟然收縮。

腦海中，閃過那夜星斗大森林的月色——銀龍王古月娜靠在他肩頭，龍角輕輕蹭過他的臉頰，聲音輕得像夢囈：“蘇陽，若有一天，我不再是龍，你還會記得我嗎？”

他那時沒有回答，只是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此刻，波塞西的三叉戟已懸在他眉心，戟尖吞吐著幽藍的光。只要他說一個“不”字，考核即刻終止，他可全身而退。

但蘇陽卻笑了。

“舍命？”他向前一步，任由戟尖刺破皮膚，鮮血順著鼻梁滑落，“不，我要的是——與她同生?！?

三叉戟轟然崩碎，化作漫天光雨。

波塞西的身影在光雨中漸漸透明，最后只剩一聲輕笑：“癡兒……既如此，便隨我來。”

海面再次裂開，一座由珊瑚與黃金鑄成的階梯從深淵中升起，直通向海底。

蘇陽邁步而下，每一步，都有記憶如潮水涌來——

【六歲覺醒武魂，被嘲笑是廢武魂“藍銀草”，卻在雨夜遇見銀龍王?！?

【星斗大森林，她為救他擋下唐昊的昊天錘，龍血染紅了他的衣襟?！?

【系統提示音響起：“是否綁定銀龍王為共生魂靈？”他毫不猶豫地點了“是”?！?

階梯盡頭，是一面巨大的鏡子。

鏡中映出的卻不是蘇陽，而是古月娜——她蜷縮在冰棺里，銀發如瀑，胸口插著一柄黃金龍槍。槍柄上，刻著“唐”字。

蘇陽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唐三……”他一字一頓，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殺意，“原來，你早就算到這一步?！?

波塞西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要救她，需以你的神格為祭，重塑龍心。你可愿？”

蘇陽抬起手，創世神劍橫于頸側。

“神格算什么？”他輕聲道，“我要的，是她醒來時，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劍鋒劃過，鮮血濺在鏡面上。

鏡面轟然破碎，露出其后一座水晶宮。宮門之上，懸著一顆跳動的藍色心臟——潮汐之淚。

蘇陽踉蹌前行，血滴在白玉地面，開出一朵朵猩紅的曼珠沙華。

就在他指尖即將觸到心臟的瞬間，一道黑影驟然襲來！

“蘇陽，你敢！”

那是唐三的聲音，卻透著說不出的陰冷。海神三叉戟破空而至，戟尖直指蘇陽后心。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銀光從蘇陽體內迸發。

古月娜的虛影憑空浮現，龍翼張開，硬生生擋下了這一擊。

“唐三，”她聲音沙啞，卻帶著龍族與生俱來的高傲，“你敢動他，我便讓海神島永沉海底?！?

唐三冷笑：“一縷殘魂，也敢大言不慚？”

蘇陽卻在這時握住了潮汐之淚。

藍色心臟在他掌心融化，化作無數光點涌入古月娜的虛影。

“蘇陽……”她的身影開始凝實，眼中卻滿是驚惶，“不要！你會魂飛魄散的！”

蘇陽只是笑，伸手撫過她的龍角，像在安撫一只受驚的貓。

“傻瓜，”他低聲道，“我若死了，你就把我的骨灰揚在星斗大森林……這樣，每一片葉子，都是我?！?

光點徹底沒入古月娜體內。

水晶宮開始崩塌，唐三的怒吼聲被海浪吞沒。

最后一刻，蘇陽看見古月娜撲過來，龍翼將他緊緊裹住。

她的淚落在他唇邊，咸澀如海。

“蘇陽，”她哽咽著，“這次換我……守護你。”

黑暗降臨。

而在遙遠的神界，一雙金色的眼眸緩緩睜開。

“創世神的氣息……終于出現了。”

黑暗像深海最底層的墨汁，黏稠得能掐出聲響。

蘇陽覺得自己在下墜，又仿佛被無數只冰冷的手拖拽。耳畔是心臟碎裂的“咔啦”聲，那聲音不是來自胸腔，而是來自更高處——神格，正在崩解。

【?！?

【警告：宿主神格碎裂進度17%，創世核心即將失控，是否啟動緊急協議？】

系統的聲音第一次帶著顫抖，像被掐住脖子的鳥。

蘇陽想笑，卻咳出一口血。血珠在黑暗中懸浮，每一滴都映出古月娜的臉——幼態的、倔強的、含淚的。

“閉嘴。”他在識海里斥道，“再吵……我就拆了你?！?

系統沉默。

黑暗卻忽然被撕開一道銀光。

那是一條龍。

不是星斗大森林的銀龍王，而是更古老、更龐大的存在——龍軀蜿蜒如星河，鱗片是碎裂的月輝，龍角上懸著整個極北之地的雪。

“創世的小鬼……”巨龍開口，聲音像冰層炸裂，“你竟敢用吾族之心，換一個人類女子？”

蘇陽的神魂被龍息沖得幾乎潰散，卻仍昂起頭：“她……不是人類?！?

“她是我的龍?！?

巨龍的金瞳驟然收縮。

下一瞬，龍爪扣住蘇陽的神魂，將他提到與自己平齊的高度。碎裂的神格在爪尖顫抖，像風中殘燭。

“你的龍？”巨龍低笑，龍須掃過蘇陽的臉，留下一道道灼痕，“那便讓本座看看，你配不配?！?

轟——

蘇陽被猛地擲出黑暗，神魂重重砸進一片蔚藍。

……

咸澀。

這是蘇陽恢復意識后的第一感覺。海水灌進鼻腔，像千萬根鋼針。他本能地掙扎，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別動。”

冰涼的手覆上他的后頸，帶著龍族特有的、介于鱗片與肌膚之間的觸感。蘇陽睜開眼，古月娜的臉近在咫尺——不再是虛影，而是真實的、有溫度的。

她銀發濕透，貼在蒼白的臉頰上，龍角斷了半截，斷面滴著淡金色的血。可那雙異色瞳卻亮得嚇人，仿佛把整片海都裝了進去。

“潮汐之淚……”蘇陽聲音嘶啞，“你……”

“閉嘴。”古月娜學著他剛才的語氣，龍翼在水下展開，像兩柄巨大的銀傘，帶著他破浪而上，“現在輪到你……被守護?！?

海面炸開。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長到仿佛能跨過整個斗羅大陸。

蘇陽這才發現，他們不在瀚海城，也不在水晶宮。

這是一座孤島，沙灘是粉金色的，像被碾碎的星砂。島中央矗立著一座殘破的石碑，碑上刻著：

【海神九考·情劫之地】

古月娜的龍翼緩緩收攏，血順著翼骨滴在沙灘上，立刻長出細小的銀葉小草。她踉蹌了一下，被蘇陽扶住。

“神格……”蘇陽指尖發抖，摸到她心口處，那里本該有潮汐之淚的脈動，此刻卻空了一塊，像被剜走的月亮。

“在我這兒。”古月娜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頸側——皮膚下，有另一顆心臟在跳，和蘇陽的神魂同頻。

“共生契約，還記得嗎？”她笑，龍角斷口處又滲出血，“你碎裂的神格……被我吃掉了?！?

蘇陽瞳孔驟縮。

龍族以心臟為誓，她竟把自己的龍心撕開，將他的神格碎片一片片嵌進去。

“古月娜！”他第一次吼她的名字，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慌亂，“你會死的！”

“龍不會死?！彼谀_，額頭抵住他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只會……沉睡?！?

海浪涌來，打濕兩人的腳踝。

蘇陽看見她銀發間，有一縷正在變灰。

那是龍族衰竭的征兆。

“聽著，”古月娜忽然抓住他的衣領，指甲穿透布料，刺進他肩頭的皮膚，“唐三的神念……還在這島上。他想要你的創世核心?！?

蘇陽猛地抬頭。

沙灘上，一串金色的腳印正從石碑后延伸而來，腳印所過之處，銀葉小草瞬間枯萎。

唐三。

他穿著最簡單的藍袍，海神三叉戟卻吞吐著暗金色的光，像一條伺機而噬的鯊。

“蘇陽，”唐三微笑，聲音溫和得像在討論天氣，“把銀龍王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

古月娜的龍翼驟然張開，擋在蘇陽身前。

蘇陽卻按住她的肩，掌心傳來細微的顫抖——她在害怕。

不是為自己。

是為他。

“唐三?！碧K陽向前一步，碎裂的神格在古月娜體內共鳴，竟讓他的瞳孔泛起銀藍雙色，“你知道嗎？”

“創世神系統……其實有兩個隱藏權限?！?

唐三的笑容微滯。

“第一，”蘇陽抬手，創世神劍在掌心重新凝聚，劍身卻不再是混沌的灰，而是古月娜龍鱗的銀，“可以獻祭共生魂靈，換取短暫的神王之力?！?

古月娜猛地回頭：“蘇陽你敢——”

“第二，”蘇陽繼續道，聲音溫柔得像在哄她睡覺，“如果共生魂靈自愿獻祭……”

他低頭，吻住古月娜的龍角斷口。

那里還殘留著他的血，此刻卻亮起刺目的光。

“就能讓龍心……真正復活?！?

轟！

銀光沖天而起，化作一條貫穿天地的龍影。唐三的海神三叉戟被震得倒飛出去，在空中寸寸碎裂。

蘇陽抱著古月娜跌坐在沙灘上，看著她的龍角重新生長，銀發褪去灰色，像一場倒流的雪。

系統的聲音最后一次響起：

【隱藏權限·龍神共生啟動，宿主神格重塑中……進度0.01%】

古月娜睜開眼，異色瞳里映著蘇陽狼狽的臉。

她伸手，指尖沾了他唇邊的血，輕輕抹在自己唇上。

“蘇陽，”她聲音沙啞，卻帶著笑，“情劫……我們好像闖過去了。”

遠方，夕陽徹底沉入海平線。

最后一縷光落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像一枚金色的烙印。

而在更深的夜色里，一道猩紅的身影悄然浮現。

“闖過去？”那人低笑，聲音雌雄莫辨，“小蜥蜴，小創世……游戲才剛開始呢?！?

（第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