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縣衙里請客，小廝立刻就明白，把方均領進了一個大廳。恭敬的道：“老爺，縣衙里的人都在這里。”

方均抬眼看去，兩個縣丞、一個主簿以及巡檢、教諭、訓導、典史等人都在。正圍坐在那里，喝著茶，閑聊著天氣。見到方均進來，一起起身，恭身行禮。

方均道：“不好意思，我來得晚了。”

說罷，走到一邊的大八仙桌前，坐了下來。道：“大家趕緊赴宴吧。”

大家走上前，一個一個坐下。

方均冷眼看著，坐下的順序竟不是隨機的，而是按官場的習慣來。先是縣丞，后是主簿，再然后是教諭，之后才是巡檢、訓導、典史等人，心中已經明白。

官場是最講規矩的地方，每個人的落座時間、方位等都不是隨便便的，自有一套規矩在。番禺雖然遠在東南，這套規矩卻被牢牢尊守著，并不因距離京城偏遠而改變半分。

眾人落座，縣丞郝君如道：“今日知縣方縣尊上位，我們這些做下屬的，恭迎縣尊！”

說完，郝君如端起酒杯，其他的官員都端了起來，一起齊刷刷地看著方均。

看來，這些官員是以郝君如為首了。

明朝的官員，并不是以人數為一定之規，而是官位。像番禺有兩位縣丞，江南的很多屬縣有幾位縣丞、幾位主薄都是常事。但官位雖然一樣，當官的地位卻不一樣，會有細微差別。

看著桌子旁邊齊刷刷站著的眾官員，坐在主位的方均自然會有一番比較。

看過眾人之后，方均端起酒杯，站起來道：“今日上任，得大家迎接，真是三生有幸！我年方少年，在今年科考中僥幸考中了進士，來番禺任職。番禺是大縣，又為嶺南第一府，實在是誠惶誠恐。得與諸君同守這第一縣，我實在的說，真是榮幸之至！”

眾人見方均說得滴水不露，不由長出了一口氣，齊聲道賀。

坐下之后，又連飲三杯。方均道：“今天我第一天來，眾位都不熟悉，甚至很多都叫不出名字，不好意思了。現在從郝君如開始，各位都起來自報一下名字，可好？”

眾人一起答是，從郝君如開始，每個人都站起來自報名字。

方均仔細聽著，不要報過名字再叫錯，可就惹人笑話了。

當下，第一縣丞郝君如，第二縣丞譚燕次，主薄周一圍，巡檢王輔、典史鄭同等人一一站起，向方均報上自己的名字。而后坐下，自己的后背覺得涼爽爽的。方均這個皮笑肉不笑的新官，看著眾人覺得冷冰冰的。

坐下之后，方均便不再提起公事，與眾人盡興而散。

坐在轎子上，方均想起剛才，微微有些遺憾。自己剛才皮笑肉不笑，不是沒有感覺過來，而是感覺過來已經過了很久。在別人的眼里，自己就是故意留出那樣的表情。

自己在番禺的手下，都是平平淡淡的官員。既沒有在自己手下有什么特別突出的官員，也沒有特別笨的官員，平平淡淡。但是因為番禺是外貿大港，做外貿生意，這些官員還是不錯的。

今天最關鍵的，是這些官員給方均提供了在番禺搞錢的路徑，在外貿商船中搞線。就是利用番禺是外貿大港的機會，利用抽稅的機會，順便為官府搞錢。如果技術熟練，知縣只怕錢多，怎么會感到錢少？

回到縣衙，馮素娘感到天氣炎熱，依然在外面納涼。后院里有一座假山，假山四面有風，是最佳的乘涼場所。馮素在縣衙里睡了一覺起來，便發現了這里，從此便呆著不下去了。

到了后衙，方均便覺得悶熱非常。便換了紗衣，想了想不太妥當，又披上了一件罩袍，便出了房門。見馮素娘在假山上，便信步走了上來。

到了假山上，方均道：“這番禺的天氣怎么這么惱人！七月流火，已經到了七月，怎么還這么熱！”

馮素娘道：“我問過人了，番禺的天氣要想涼下去，說是非要十月不行！”

方均道：“這樣熱的天氣，怎么能呆下去！”

馮素娘道：“在有風的山上待著，感覺并不太熱。”

方均搖了搖頭：“可不能總在這山上待著啊，有許多事情要做。作為一縣之長，不一定哪兒就有事情。”

馮素娘道：“那沒有辦法了。不如告訴自己手下，有事情盡量下半年來，上半年就躲署了。”

方均苦笑著搖頭，坐下想心事。過了一會，方均道：“這地下的水還是涼的，不如把地下的水抽上來，給縣衙熱的地方引過去，不就涼爽了嗎？”

馮素娘以為方均在說笑，不由笑著搖了搖頭。

方均被這熱心煩氣躁，當下把徐燦叫了過來。向徐燦說了自己的想法后，道：“你覺得如何？”

徐燦道：“縣尊，恕小的直言，這方法聽起來很好，可從沒聽說有人用過。”

方均道：“若我用了，不就開了好頭嗎？”

徐燦想了一會，不由苦笑：“請恕小的直言，這方法是極好的，想想就覺得有道理。可、可這畢竟沒有人做過啊……”

方均道：“在我的手下，你要習慣這些沒有人做過的事。有的會成功，有的會失敗，但要敢于嘗試！”

徐燦道：“縣尊，此事我要回去想想，看看此事沒有可能。”

方均道：“好吧，你今天晚上回去想一下，明天便到縣衙里做起來。”

徐燦只好稱是，轉身回去了。

方均坐在山上的椅子上不知不覺處了過去，直到下半夜，才悠悠醒來。此時發覺星辰漫天，在頭上星星點點，這個時候才發覺，自己的天上竟如此美麗。

此時夜已經深了，馮素娘躺在椅子上沉沉睡去，四周萬籟俱寂。伺候馮素娘的小女使趴在椅子上睡了過去，四周都靜悄悄的。

方均趴在椅子上，看著這月夜，不由得癡了。

過了好一會，方均才發覺夜有些涼了。方均叫起女使，叫起馮素娘，回房間睡覺去。明天要拜訪承天布政使司的左、右布政使、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都指揮使就算了，不駐廣州。另外還有一個重要的人，就是廣州知州，歐陽和特別交待過自己。不過，要拜訪廣州知州，肯定是要見過盼娘之后的事情了。

（抱歉，這兩天生病，只能欠更了。明天開始，正式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