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壽聞言笑道：“魏王殿下，下官奉陛下口諭，前來查閱卷宗，何來為敵一說？”

“魏王殿下，你若覺得你的人沒錯，大可去陛下面前參我一本。”

“你！”

李泰被噎得臉色漲紅，他要是敢去，父皇不抽死他才怪！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怒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好一個陳壽！伶牙俐齒！”

“本王不與你這等粗鄙武夫一般見識！”

他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你既有‘詩仙’之名，想來也是文采過人。光會舞文弄墨，不過是小道！今日，本王便在算學之上，與你比試一番！”

“你，可敢？！”

他就是要換個賽道，狠狠地羞辱陳壽！

詩詞歌賦，你或許能憑些運氣作出佳句。

可這算學之道，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來不得半點虛假！

他就不信，一個整日混跡于青樓，只知打打殺殺的武夫，還能精通此道！

“比算學？”

陳壽終于轉過身，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殿下確定？”

“怎么，你怕了？”

李泰見他遲疑，以為他心虛，愈發(fā)得意，“你若現(xiàn)在跪下，給本王的門客們磕頭認錯，本王或許可以饒你這一次！”

他身后的蕭德言等人，也紛紛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統(tǒng)帥大人不是過目不忘嗎？區(qū)區(qū)算學，想來也不在話下吧？”

“就是！別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哈哈哈……”

一陣刺耳的哄笑聲響起。

陳壽卻像是沒聽見一般，只是淡淡地看著李泰。

“既然殿下有此雅興，那下官，便奉陪到底。”

“只是……”

他話鋒一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若下官贏了，又當如何？”

“你贏？”

李泰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若能贏，本王這崇賢館里所有的藏書，任你搬走！”

“好！”陳壽撫掌一笑，“一言為定！”

李泰眼中閃過一絲得色，立刻對蕭德言使了個眼色。

“去！將本王前日得的那道趣題取來！”

“是，殿下！”

蕭德言領命，轉身快步離去，臉上滿是報復的快意。

那道題，可是他與館中數(shù)位精于算學的博士，一同研究了整整兩日，才勉強解出的絕世難題！

他不信，陳壽能解得出來！

不多時，一塊半人高的木板被兩個下人抬了上來。

木板之上，用朱砂寫著一行大字。

【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嘶——！”

題目一出，圍觀的文士中，立刻響起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這……這竟是《孫子算經(jīng)》中的千古難題！”

“此題看似簡單，實則變化無窮，極難演算！”

“我曾試解此題，光是擺算籌，就耗費了半個時辰，最后還是算錯了！”

蕭德言看著眾人震驚的表情，臉上得意之色更濃。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姿態(tài)道：“陳統(tǒng)帥，此題乃是算學中的經(jīng)典。你若能在半個時辰內解出，便算你贏！”

“半個時辰？”

陳壽眉頭一挑，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怎么，嫌時間太短？”蕭德言譏諷道，“也是，你連算籌都不會用，給你一天，怕是也算不出來！”

陳壽沒有理他，只是徑直走到木板前。

雞兔同籠？

x + y = 35

2x + 4y = 94

這不就是后世小學生都會的二元一次方程組嗎？

他甚至都懶得動筆，心算兩秒，答案已然了然于胸。

看著陳壽站在木板前一動不動，李泰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燦爛。

“怎么？解不出來？”

“陳統(tǒng)帥，現(xiàn)在認輸，還來得及。”

陳壽卻像是沒聽見他的話，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

他緩緩轉身，目光掃過李泰，掃過蕭德言，掃過所有等著看他笑話的文士。

最后，他開口了。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一息！”

“只需一息！”

什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泰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你……你說什么？”

陳壽嘴角微微上揚，聲音平淡，“雉二十三，兔一十二。”

靜！

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呆立當場，滿臉的駭然與不可思議！

蕭德言手中的算籌“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卻渾然不覺，只是死死地盯著陳壽，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拳頭！

這……這怎么可能？！

他……他甚至連算籌都沒用！

李泰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他失聲尖叫，狀若瘋癲，“你定是胡亂猜測的！對！你一定是蒙的！”

“蒙的？”

陳壽笑了，笑得無比燦爛。

“那下官，便讓你們輸個心服口服！”

他走到那群早已呆若木雞的算學博士面前，淡淡開口。

“假設籠中皆為雉，則應有七十足。”

“今多出二十四足，乃因一兔比一雉，多二足。”

“故，兔為十二只。”

“兔既為十二，那雉，自然便是二十三只。”

“此法，名為‘假設歸一’！”

“諸位，可聽明白了？”

一番話，如同一道道天雷，在所有人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簡單！

直接！

甚至……粗暴！

卻又蘊含著他們聞所未聞的算學至理！

“噗通——！”

一名年過半百的算學博士，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癱坐在地，口中喃喃自語。

“假設歸一……假設歸一……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老夫窮盡一生，竟不如他一言！”

“妖孽！此子乃是妖孽啊！”

李泰看著滿地失魂落魄的門客，聽著他們口中“妖孽”的驚呼，只覺得天旋地轉，一口氣沒上來，險些當場昏厥過去！

輸了！

又輸了！

輸?shù)帽壬洗芜€要徹底，還要狼狽！

陳壽卻不再看他，他緩步走到那堆積如山的書卷前，目光掃過蕭德言。

“蕭先生，愿賭服輸。”

“這些書，本官……便卻之不恭了！”

他轉身，對著早已嚇傻的王府下人，朗聲道：

“去！叫一百輛馬車來！”

“把崇賢館，給本官……搬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