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側過臉，露出一截修長白皙的頸項，語氣帶著三分真七分假的曖昧，“結果我剛喊出口，就感覺有一股好強的力量把我推醒了，可不就是你救了我么？魔尊大人，連在夢里都這么威風凜凜呢。”

她的解釋刻意模糊了細節，充滿了示好和暗示。

厲無咎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冰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鋒。他捕捉到了那瞬間的慌亂和避重就輕。

這個女人，滿口謊言。

厲無咎目光一凜，嘴角勾起一抹極其諷刺且冰冷的笑意，聲音低沉：“呵，英雄救美？那姜云兮是誰？”

云昭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凍住了，他之前都聽到了？

但她恰到好處地皺起眉頭，語氣自然無比：“姜云兮？不認識啊。魔尊大人怎么突然問起個陌生名字？”

厲無咎緊盯著她的眼睛，那清澈瞳仁里的茫然和困惑像是真的。

但他不信！

她的演技太好，那烙印的存在就是鐵證！

“很好。”

他松開她的手腕，留下清晰的指痕。

他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份威壓非但沒有減輕，反而帶著一種更深的、玩味的殘酷。

“你不是一直千方百計想引起本尊的注意？本尊現在，給你這個機會。從現在起，你就住在血魔殿。時刻跟隨著本尊。”

他必須把她放在眼皮底下，寸步不離地監視她，她挖出所有秘密。

說完，厲無咎不再給她任何辯解或反應的機會，如同來時一樣，身影瞬間消失在彌漫的陰冷牢房之中。

沒過多久，沉重的血牢玄鐵門再次被開啟，透進久違昏暗的光線。

這一次，進來兩個容貌姣好但神情緊繃、姿態恭謹的魔族侍女。

“尊上有令，帶你去沐浴更衣。”

簡單粗暴的清洗和倉促的梳妝后，云昭被帶著，穿過一道又一道森嚴的守衛關卡。

最終，她停在了厲無咎的寢宮。

云昭能夠感受到她這一路走來周圍人看她的視線都不一樣。

在她走后更有人禁不住議論紛紛。

“那個來自巫族的血奴？她居然進了尊上的寢宮伺候？”

“才過去不到一個月！被厭棄丟進血牢，轉頭就飛上枝頭了？這速度……”

“嘶，這女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難道就靠那張臉？”

“哼！心機深沉。指不定使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巫蠱魅術…”

這些聲音云昭都被無視了。

被安排在側殿的第一天，她其實很疲倦，但是卻根本不敢入睡，因為連系統都沒辦法把她喚醒，她真不知道這一次進入夢里會不會被墨玄麟給抓回去了。

至于手腕上的這個烙印，云昭想到此前厲無咎的緊張程度，她心里頭隱隱約約有了一個猜測。

當初系統給她厲無咎的資料信息上顯示，厲無咎是當年上古魔尊的殘魂轉世而成為的幽冥殿主。

所以他的身體無時無刻都會承受靈魂撕裂的痛，尤其是百年一次的潮汐，會加劇他靈魂撕裂的痛苦。

這使得他必須要用巫族特定的靈血血脈后人的血液，來凈化他體內的魔煞之氣，才能緩解他的痛楚。

而昨天云昭夢到的在一處時空縫隙被封印的高大的身影與厲無咎長的一模一樣，但細細想來那個身影似乎更孱弱一些。

那會是厲無咎的另一半殘魂嗎？

就在這時，門被輕叩兩下，接著無聲地滑開。一位面容沉靜的魔族侍女立在門外，語氣恭敬：“云昭姑娘，尊上傳膳，命你前去伺候布菜。”

布菜？云昭一愣。

魔尊用餐自有專門的侍從，厲無咎這是故意來羞辱她了。

云昭迅速整理了一下儀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憔悴，跟著侍女走向血魔殿主殿。

巨大的玄色長桌盡頭，厲無咎早已落座。

他未著正式魔袍，只隨意披著一件墨色暗繡金線的廣袖常服，一頭如瀑墨發隨意披散，襯得那張臉愈發蒼白俊美，卻也透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慵懶與陰鷙。

桌上珍饈羅列，靈氣四溢，皆是稀世奇珍，尋常修士得見其一已是天大的機緣。

云昭低著頭，垂手靜立在桌旁三步遠的地方。

“愣著做什么？”厲無咎低沉的聲音響起，

云昭深吸一口氣，走上前。

空氣中只聞得杯盤輕碰和她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她拿起鑲著血玉的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塊晶瑩剔透不知名妖獸的肉片，放入厲無咎面前玉質碗碟中。

接著，又是幾樣靈氣最濃郁、烹飪最精細的菜肴，動作標準，分毫不差，卻帶著一種刻板的謹慎。

整個過程中，厲無咎根本沒有動筷子。

他就那么斜倚在寬大冰冷的寶座上，目光肆無忌憚地落在云昭身上。

云昭被他看得頭皮發麻，背脊僵硬，布菜的動作都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就在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審視快要達到極限時，厲無咎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惡劣的玩味：

“看來巫族確實虧待你了。”他下巴微抬，點了點滿滿一桌幾乎沒動的珍饈，“把桌上剩下的，都吃完了。”

云昭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驚愕。都…都吃完？眼前這滿滿一桌，十個人也未必吃得完。

況且，這些都是給魔尊準備的頂級靈物，蘊含的能量浩瀚磅礴，她修為低微，身體還處于虛弱中，如何消受？

“怎么？”厲無咎的唇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你費盡心機，以身相誘，不就是為了能離本尊近一些么？如今本尊給你機會伺候近前，讓你吃些東西補補你這干癟的身子，為下次取血做準備，這小小的要求，你也做不到嗎？”

幼稚又無聊的把戲。

“……遵命。”云昭低下頭，掩去眼中所有的情緒，聲音聽不出喜怒。

她默默地拿起另一副碗筷，重新站到桌邊。

她開始小口地、慢慢地吃，妖獸肉入口即化，鮮美得超乎想象，靈力暖流瞬間熨帖了脾胃。

開始時還能品嘗出滋味，后來便只剩下機械的咀嚼。

靈果，靈蔬、妖獸肉，起初進入她的體內，還能緩解她身體疲憊，可隨著進補的越來越多，靈力在身體內迅速膨脹。

她臉色開始發白，吞咽的動作變得艱難。

厲無咎就那么冷眼看著。

看著她小口小口，努力又狼狽地消滅那堆積的食物。

看著她腮幫鼓起，艱難咀嚼，她光潔的額角滲出越來越多的細密汗珠。

一種近乎摧殘的快意和掌控感，在厲無咎心底悄然滋生。

但同時，他又不能真的看著她死去。

終于，在強撐著吃掉三分之一，云昭感覺食物已經頂到喉嚨口，一陣陣翻江倒海的反胃感襲她感覺身體都要爆裂開來之時。

厲無咎的眉頭極其細微地皺了一下。

“夠了。”他終于出聲，聲音依舊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