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內幽深靜謐，只有靴底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回響。走了約莫百步，前方隱約透出柔和的光芒。微風拂過耳畔，帶著淡淡的藥香，看來這通天塔內自成一方天地。

“最后一步了?！?

當她完全走出通道時，眼前的景象令她呼吸一滯——數十丈高的環形書墻巍然聳立，密密麻麻的古籍整齊排列。更令人驚嘆的是，半空中漂浮著數百個晶瑩剔透的靈氣泡泡，每個泡泡中都包裹著一卷散發著微光的卷軸。

“這些...莫非都是失傳的丹方？”

云翩翩隨手取下最近的一本典籍，燙金的《太玄丹籍》四個古篆在封面上熠熠生輝。當她翻開書頁的剎那，異變突生——

書頁上的文字仿佛活了過來，化作流光沒入她的眉心。霎時間，她眼前景象驟變，一個巨大的青銅丹爐憑空出現，爐身上盤踞著九條栩栩如生的火龍。在這尊丹爐面前，她渺小得如同螻蟻。

“這是...丹道幻境？”

未及細想，她的雙手已經不受控制地動了起來。一株株靈草自動飛至面前，她的指尖泛起靈光，開始將靈草逐一分解。根須、莖葉、花瓣...每個部位都被精準分離，在虛空中排列成整齊的陣列。

“原來不同部位吸收靈氣的效率竟相差如此之大...”

最初的動作還略顯生澀，但隨著時間推移，她的手法越來越嫻熟。當最后一株魂香蕊被完美分解時，新的考驗接踵而至。

“起火。”

這個念頭剛起，丹爐前突然出現一道朦朧的身影。那人一襲素白長袍，墨發用一根木簪隨意挽起，背對著她開始演示控火之術。

“煉藥之道，重在三點?！鼻謇涞穆曇綦S風傳來，“其一，靈魂感知力。需做到心火相通，一念起而火勢隨?！?

云翩翩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人的手法。只見她五指輕彈，爐中火焰時而如溪流潺潺，時而似驚濤拍岸，變幻莫測卻分毫不差。

“其二，靈力純度。天地靈氣駁雜，需去靈氣豐沛之地?！闭f話間，周遭靈氣化作縷縷絲線，被那人抽絲剝繭般提煉出最精純的部分。

“其三，靈草品質。上品靈草需配上品手法，否則暴殄天物?！币恢耆f年雪參在他掌中化作晶瑩的液體，每一滴都蘊含著磅礴生機。

當最后一個法訣完成，那人緩緩轉身。云翩翩這才看清她的面容——一身素白衣裙搭配淡藍色披帛，衣袂翩然若仙，雙眸凝水，多情更似無情，悲憫中透露著幾分無畏，眉心一點，情緒盡收眼底。

“能入此間，即是有緣?！彼龔V袖輕拂，一朵赤色火蓮自掌心升起，“此乃紅蓮業火，今日贈予...”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整座書閣突然劇烈震動，那些漂浮的泡泡接連炸裂。神秘人臉色驟變，一把將火蓮按入云翩翩眉心。

只是一瞬，震動停止。

“怎么會?”云翩翩無意識地撫上臉頰，指尖觸到一片冰涼。她怔怔地看著沾濕的手指，心頭涌起莫名的酸澀，“為什么我會哭？”

她緩緩跪坐在地，青石板的涼意透過衣裙。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被觸碰過的左頰，那里似乎還殘留著那人掌心的溫度。

“我們...一定在哪里見過?！彼p聲呢喃，將這個解釋說給自己聽?？尚牡子袀€聲音在反駁：不是見過，是傳承。

塔內無日月。云翩翩將自己徹底埋進書海，用浩瀚的丹道知識麻痹那份莫名的悵惘?！毒呸D金丹錄》《太乙青書》《焚天藥典》...一部部失傳的典籍在她手中流轉。漸漸地，她發現自己的神識越發清明，那些晦澀的古文看過一遍就深深烙在腦海。

“這就是...天才的感覺嗎？”她撫過最新記下的丹方，指尖泛起靈光。曾經需要反復背誦的藥材配比，如今心念一動便分毫不差地浮現。

若是前世有這樣的記憶力該有多好。

不知過了多久——塔內一年？兩年？當她合上最后一本典籍時，整座一層的藏書已盡數刻入神魂。那些漂浮的氣泡也逐個黯淡，所有丹方都化作她記憶長河中的星辰。

“該出去了?！?

推開塔門的剎那，天光傾瀉而下。她瞇起眼，看見小七和小九蹲坐在臺階上，尾巴整齊地擺成問號形狀。

“主人！”兩小只同時撲來，卻在離她三尺處急剎。小九的鼻子抽了抽，貓瞳驟然放大：“你身上...有紅蓮業火的味道？“

云翩翩輕笑，步伐比入塔時更加從容。衣袂翻飛間，隱約有赤色蓮紋流轉。她彎腰揉亂兩小只的毛發：“怎么，不過三年不見，連主人都不敢認了？”

小九炸著毛往后跳了一步：“不是三年！”它舉起爪子開始數，“是九年零七個月！我們還以為...”

“以為你被塔靈吃了?！毙∑邲鰶龅匮a充，卻被云翩翩一把撈進懷里。她將臉埋進柔軟的貓毛，聲音悶悶的：

“我見到一個人...白衣…”感覺到懷中的小身子突然僵硬，她抬起頭，“你們認識她，對不對？”

兩小只對視一眼，突然開始瘋狂搖頭，甩得鈴鐺叮當作響。小七掙脫懷抱，一溜煙跑出老遠：“不相干。”

“主人餓了吧？我們去準備萬星稻！”

“哎，別，我不餓?！?

云翩翩望著她們的背影，掌心紅蓮印記若隱若現。她輕輕握拳，望向通天塔高處的云霧：

“下次...我會登上更高層?！?

“我，想試試煉丹。”她緩緩開口，煉丹一道，雖將理論知識全部記了下來，但沒有實踐，一切還未可知。

兩小只的尾巴尖激動得直顫，小九甚至原地轉起了圈圈。云翩翩又順勢開口，“現在我沒有靈草，怎么辦?！?

說著懷里的小九直接跳了下來，懶懶的伸了個腰，“這有什么?！?

說完就往東邊跑，云翩翩也跟了上去，她記得這邊不是之前見過的種植區嗎？為什么會往這邊來。

器靈越跑越快，云翩翩也在后面跟著，種植區還要往東去，還沒走到，云翩翩就已經感受到了濃郁的靈氣在往前方聚集。

“穿過前面這座山就到啦！”小九突然加速，靈巧地鉆進山壁的一道縫隙。

“等等！”云翩翩急忙剎住腳步，瞪著那個對貓來說綽綽有余，對人類卻過分狹窄的洞口。她深吸一口氣，側著身子開始艱難地往里擠——

“咦？”

預想中的阻礙并沒有出現。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一馬平川的胸口，突然陷入詭異的沉默。不知該慶幸還是心酸，這副平板身材倒是意外地適合鉆洞。

“初極狹，才通人...“她嘟囔著匍匐前進，石壁蹭得衣裙沙沙作響。當終于爬出洞口時，撲面而來的景象讓她瞬間忘記了呼吸——

漫山遍野的靈草在陽光下搖曳生姿，每一片葉子都流轉著七彩光暈。遠處碧藍的海水與天空相接，浪尖躍動著碎鉆般的光點。時間在這里仿佛被無限拉長，連風都變得溫柔繾綣。

“干嘛呢，干嘛呢，發什么呆呢！”小七一個飛撲，毛茸茸的爪子“啪”地拍在她臉上。

“哎喲！痛~”云翩翩這才感到尷尬的摸了摸鼻子，“sorry了，看見美景走不動道。”

走近細看更是驚人。這些靈草株株飽滿欲滴，最小的都有半人高。葉片上凝結的靈露散發著醉人清香，隨便一株放在外界都是引起轟動的至寶。

“這些都是我們種的！“小九驕傲地挺起胸脯，尾巴翹得老高，“隨便一株都是五萬年起步的品質，放拍賣行至少三千萬中品靈石呢！”

它期待地仰頭等著夸獎，卻見主人眼眶突然發紅。

“怎么了嘛~”小九急得直蹦，干脆扒著她的衣襟往上爬，“給你吸肚子好不好？軟乎乎的哦！”

“你們...”云翩翩聲音發顫，“在這里守了一千多萬年？”

小七滿不在乎地甩甩尾巴：“沒多久啊，睡幾覺就過去啦?！?

“難道...你們不能離開這里？”云翩翩突然意識到什么，蹲下身與它們平視。

兩小只突然僵住。小九的耳朵耷拉下來，小聲嘟囔：“也、也不是完全不能啦...”

“現在還不行，要是出去了，我倆或許直接煙消云散。至少要你提升到聚仙境吧，這個事急不來，再說這么多年都過了，我相信這也不會很久?！?

說完兩小只難得的對視了一眼，沒有打鬧，眼里都是珍惜。

海風突然變得急促，卷起無數閃著金光的草籽飛向遠方。在漫天流光中，云翩翩第一次看清它們眼底深藏的寂寞。

云翩翩感到心尖被狠狠揪了一下。她伸手將兩小只攏入懷中，鼻尖縈繞著陽光曬過的貓毛味道。遠處海浪拍岸的聲音忽然變得很遙遠。

“聽好了?！彼蛔忠痪涞卣f，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等到了那日——”

海風突然靜止。

“我要帶你們去看北狄國的雪，喝江南的春茶，嘗西界的葡萄?！彼e起小七，讓它望向海平線盡頭，“我們要在東海釣龍鰍，去北荒追極光，把修真界所有好玩的地方都走遍?！?

小九的耳朵“唰“地豎起來：“真、真的嗎？”

云翩翩用額頭抵住它們毛茸茸的小腦袋：“我以道心起誓。”

“現在嘛...”她突然咧嘴一笑，從儲物袋掏出玉鏟，“先挖它個三百株靈草再說！”

“云翩翩你土匪精轉世??！”小七炸著毛去搶鏟子。

“反正還會長嘛~”云翩翩已經眼疾手快挖出一株月影花，在漫天貓毛飛舞中大笑，“等煉出極品丹藥，第一爐就給你們當貓糧！”

蔚藍的海面上，朝陽正躍出云層。那些被風卷走的草籽在晴空下閃閃發亮，像是撒向未來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