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攝魂破局

流月宗靈田區(qū)的警報鈴在卯時三刻驟然撕裂了清晨的寧靜。宋潤年正蹲在第七壟田邊，指尖拂過聚靈草新生的嫩芽——葉片上的銀紋又粗了些，在微熹的晨光里，隱約流動著雷耀靈力的細碎光澤。

“蘇寒！”執(zhí)事弟子帶著怒意的吼聲穿透竹籬，“執(zhí)事堂傳訊，靈草閣的千年‘血靈參’失竊！你昨日申時末去過那里，立刻跟我們走！”

她起身，袖中指尖無聲碾碎了一株“清神草”——這是陳伯前日悄悄塞給她的，汁液涂在舌根，能短暫抵御精神侵擾。昨日路過靈草閣的畫面閃過腦海：洛詩瑤的侍婢清荷曾在閣外徘徊，袖口沾著幾不可察的蝕心草粉末……那東西，與血靈參的藥性可是水火不容。陷阱，果然來了。

執(zhí)法堂的審訊室陰冷潮濕，青石地面刻著繁復(fù)的“鎖靈陣”，壓制著靈力流轉(zhuǎn)。池霖端坐案后，月白廣袖上的流云紋在搖曳的燭火下顯得晦暗不明，腰間執(zhí)法腰牌的鎏金紋路深處，一絲若有若無的黑氣纏繞不去——那是因果傀儡術(shù)殘留的痕跡。

“蘇寒，”他指尖點了點案上攤開的“失竊記錄”，聲音聽不出情緒，“血靈參乃內(nèi)門供奉靈植，禁制重重。你一個雜役堂弟子，煉氣九層的修為，如何避得開？”

“池長老說笑了。”她垂著眼，目光落在鎖靈陣中自己微微扭曲的影子上，陣紋邊緣的“艮位”恰好與她腕間那道隱痛的反噬咒印呼應(yīng)。“昨日不過是替陳伯跑腿，去取些赤銅粉。靈草閣的禁制……”她頓了頓，語氣平淡，“別說三重，便是第一層，以我的修為也觸不到邊。”

“哦？”池霖忽然抬眼，眸底一抹暗紅倏忽閃過——攝魂術(shù)發(fā)動的前兆。“既然堅稱沒偷，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記憶。執(zhí)法長老有權(quán)對疑犯動用‘心劍探魂’，這規(guī)矩，你懂。”

話音未落，一股冰寒刺骨的劍意已強行刺入她的識海！宋潤年心神一凜，本能地運轉(zhuǎn)起藥修殘頁中的“靈植共鳴”心法。剎那間，識海中那株虛幻的聚靈草瘋狂滋長，柔韌的葉片層層疊疊，化為屏障，死死纏住那柄無形的心劍——這是她昨夜才從殘頁批注中悟出的法門，以靈草生生不息的生命力，硬撼劍意無堅不摧的破壞。

“嗯？”池霖眉頭微蹙，那心劍竟在觸及她記憶邊緣時，被靈草屏障割出了細微的裂痕。他心念一動，靈力催吐，心劍驟然爆發(fā)出刺目的雷耀劍氣！然而，宋潤年的識海中，更清晰的景象也隨之浮現(xiàn)：昨日申時，她確在靈草閣外與陳伯交談，手中竹筐盛著赤銅粉，筐底還壓著半片洗髓草——足以佐證她行蹤的證物。

但這并非全部。宋潤年暗藏的“后手”于此刻發(fā)動！舌根處清神草汁液混合著玉髓蓮溫潤的修復(fù)靈力，在她識海最深處悄然凝結(jié)成一枚“梅花狀靈印”。當(dāng)池霖的攝魂術(shù)蠻橫地觸及這印記時，只聽“滋啦”一聲爆響，靈印猛地迸射出狂暴的雷耀電弧！這殘頁中記載的“以雷護魂”本能反擊，竟將那柄強勢的心劍硬生生震退三尺！

“你……”池霖瞳孔驟然收縮。這是他第一次在攝魂術(shù)上受挫。眼前這“蘇寒”的識海，竟如同被無數(shù)靈草根系盤繞的迷宮，每一片記憶碎片都包裹著藥修特有的溫和靈力，偏偏內(nèi)里又蟄伏著雷耀劍氣般的爆裂力量，讓他的探魂術(shù)如陷泥沼，寸步難行。

更令他心頭劇震的是，在識海那混沌的深處，他竟隱約瞥見一道無比熟悉的身影——身著斷云谷藥修服飾的女子，背對著他，正悉心栽種玉髓蓮，發(fā)髻間斜插的那支梅花簪，與宋潤年心口若隱若現(xiàn)的琉璃印記，竟是一模一樣！

“斷云谷……藥修遺脈……”他喃喃低語，洛詩瑤前日密信中的話語猛地撞入腦海：“蘇寒極可能與當(dāng)年滅谷案有關(guān)，她的劍招里，藏著藥修的‘靈植共生’之秘。”

趁他心神微震的剎那，宋潤年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混合著清神草汁液的鮮血，精準(zhǔn)地噴濺在鎖靈陣的“艮位”之上！陣紋應(yīng)聲嗡鳴亮起，她腕間的反噬咒印與陣紋瞬間產(chǎn)生劇烈共振！地面光影扭曲，竟清晰地投射出池霖掌心那道不為人知的血契印記！

“池長老的攝魂術(shù)，怎的連自己掌心的血契都照了進去？”她盯著那印記，唇角勾起一絲冷峭的弧度，“莫非是借審訊之名，行奪我體內(nèi)玉髓蓮靈力之實？”

堂外驟然喧嘩！是陳伯帶著一群雜役弟子闖了進來，老人手中高舉著靈草閣的“出入記錄玉簡”，聲音洪亮：“執(zhí)事堂已查實！昨日蘇寒確只在閣外短暫停留！倒是……”他重重咳了兩聲，目光銳利，“內(nèi)門弟子清荷，申時初便進了靈草閣，足足待了半刻鐘有余！”

池霖的臉色瞬間陰沉如墨。清荷是洛詩瑤的心腹，若失竊案真與她有關(guān)，必然牽扯出萬藥谷背后更深的算計。他袍袖一揮，撤去了攝魂術(shù)，指尖卻在袖中悄然捏碎了一枚漆黑的藥丸——那是洛詩瑤所給的“心魔丹”，本欲在攝魂時悄然植入宋潤年識海，卻因她的頑強抵抗而功虧一簣。

“證據(jù)不足，先押回雜役堂候?qū)彙！彼鹕恚瑥V袖拂過案上的失竊記錄，紙頁邊緣沾著的蝕心草粉末被一股無形的雷耀靈力悄然震落。“但蘇寒，”他聲音冰冷，透著不容置疑的威脅，“靈幻劍訣殘卷，玉髓蓮的下落……我知道你藏著。最好想清楚。”

回程路上，陳伯不動聲色地將一顆丹藥塞進她手心：“攝魂術(shù)傷神？這‘護魂丹’用了洗髓草混著劍修常喝的‘守心茶’煉制，能補你耗損的心神。”

宋潤年捏著微涼的丹藥，心中苦笑。方才的對抗看似擊退了池霖，實則已將她殘頁賦予的防御靈力消耗殆盡，識海中那枚梅花靈印也黯淡了許多。但至少，她證實了兩件至關(guān)重要的事：一是那藥修殘頁對精神類法術(shù)確有天然的強大抗性；二是池霖體內(nèi)的因果傀儡術(shù)，正被心魔丹與攝魂術(shù)的反噬之力沖擊，眼底那抹黑氣，比往日更顯濃郁猙獰。

深夜，雜役堂小屋的油燈火苗不安地跳躍。她摩挲著腕間那道反噬咒印，此刻它正隨著池霖靈力的劇烈波動而灼熱跳動——這并非追蹤，而是兇險的警告：對方正在強行壓制傀儡術(shù)的反噬，隨時可能徹底失控。

“不能再等了。”她取出從靈草閣順手帶出的一小截“血靈參殘須”——雖非完整靈植，卻蘊含著極其精純濃郁的木靈生機。這正是她所需的引子，能與她自身的雷耀靈力結(jié)合，煉成專克因果傀儡術(shù)“心魔核”的“木雷耀魂丹”！

窗外，熟悉的竹帚聲再次響起。陳伯佝僂的身影掃過她窗前時，一小塊冰涼的東西被精準(zhǔn)地丟入屋內(nèi)——是半片殘破的令牌碎片，與她劍柄暗格里的殘頁、識海深處的梅花印記，嚴絲合縫。借著清冷的月光，她看清碎片背面刻著幾行細小的古篆：“攝魂破局，當(dāng)借‘因果反噬’——腕間咒印，即是開鎖之鑰。”

原來如此！這反噬咒的本質(zhì)，便是強行建立的“因果鏈接”！若能以咒印為引，引動池霖體內(nèi)那顆躁動的心魔核，再以木雷耀魂丹之力將其凈化……宋潤年眸光陡然銳利，指尖靈力輕柔注入那截血靈參殘須。奇跡般，枯槁的殘須竟在她掌心緩緩抽出一點碧綠的嫩芽，芽尖之上，一點純粹而熾烈的雷耀光珠悄然凝聚——這是她“劍藥同修”之道孕育出的凈化之力，專為斬斷傀儡枷鎖而生！

流月宗深處，池霖盯著掌心那愈發(fā)灼熱的血契印記，喉頭猛地一甜，“噗”地噴出一口腥黑的污血！心魔丹與攝魂術(shù)的激烈沖突，讓他體內(nèi)的因果傀儡印記如同燒紅的烙鐵，劇烈震顫。他顫抖著摸出洛詩瑤新送來的“固元丹”，剝開糖紙的瞬間，卻見里面藏著一枚小小的傳音玉符，洛詩瑤冰冷的聲音直接鉆入腦海：“蘇寒識海有藥修護魂秘術(shù)，尋常攝魂難破。需用‘蝕心焚魂陣’！明日亥時，執(zhí)事堂再審……”

“蝕心焚魂陣……”池霖望向窗外慘白的月光，宋潤年識海中那枚梅花靈印再次浮現(xiàn)眼前——那是斷云谷的“玉髓護魂印”。當(dāng)年那個女人，也曾用同樣的印記，硬生生擋下了幽冥教主的攝魂邪法。

夜風(fēng)裹挾著濕冷的霧靄，撲滅了雜役堂那盞搖曳的油燈。黑暗中，宋潤年緊握著那枚凝聚著雷耀與生機的木雷耀魂丹，感受著體內(nèi)殘頁功法的微弱共鳴。明日亥時的審訊，是九死一生的危機，卻也可能是她撕開重重迷霧，揭露真相的唯一契機。

當(dāng)敵人以為憑借“宗門規(guī)矩”便能將她牢牢鎖死，

卻不知她早已在這規(guī)矩的裂隙之中，

悄然埋下了破除一切傀儡提線的種子。

而這顆名為“變數(shù)”的種子，

即將在池霖步步緊逼的重壓之下，

迸發(fā)出撕裂黑暗的、最耀眼的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