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十月六日,晚九點。
天幕上,烏云堆積,厚重得不見一絲星光。
“快快快!”
就在這時,急促的吶喊聲刺破了走廊的死寂。
隨之而來只見,幾名穿著無菌服的工作人員正合力推著一架移動床,像是奔赴前線的士兵一般刻不容緩!
而床上,被白布所覆蓋的尸體則隨著他們的動作,來到了7402實驗室的大門口。
門內,主刀醫生劉博士已等候多時。
連同一名年輕的女助手相伴其身,只是相比于他的淡定,后者更多的是緊張。
實驗室內的空氣此刻恒定在低溫。
然而當那塊白布被猛地掀開時,一股無形的寒意卻另所有人的皮膚都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溫度仿佛瞬間驟降到了冰點。
此人,確認死亡時間不足三十分鐘。
可他的身體,從頭到腳,卻呈現出極度夸張的“巨人觀”,皮膚被內部的氣體撐得發亮,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在此之下,有人的手開始發抖,控制不住地輕微晃動。
又有人下意識地吞咽口水,喉結滾動。
在他們看來這根本不像一具尸體。
而更像一頭從未在任何教科書上出現過的怪物。
“都站穩了!”
好在這危急之刻,劉博士發出了他那酷似王者般的呵斥,使得那幾個險些失態的工作人員立刻挺直了腰。
而后見眾人稍顯穩定,便手起刀落,胸膛大開。
從容得就像是在做一場普通的手術一樣,不帶一絲一毫的停滯。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直到女助手的眼睛下意識地瞇起,其余人的心臟忍不住地直跳,劉博士才意識到為什么他們方才那般害怕,原來這家伙的構造根本不似一般人!
二十六根。
整整二十六根肋骨,比正常人多出了一對。
且這還不是重頭戲,真正重頭的還是這些骨頭并非正常的乳白色,而是呈現出一種毫無生機的炭黑色,表面布滿了毛刺!
骨骼之下,那顆心臟完全暴露。
上面也依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東西,如同無數條陷入沉睡的蠕蟲附著其上,極度挑戰著人的生理極限。
心臟兩側的肺葉,更呈現出一種怪異的向內萎縮狀態。
它們的大小完全不符合成年男性的標準。
甚至比孩童的還要小。
更接近于幼童的尺寸。
但劉博士他畢竟是從業三十年的專家,雖然第一眼很震驚,但第二眼卻已經恢復了大部分的冷靜。
他提醒自己,這具尸體是這個國家發現的首位超級病毒感染者。
出現任何超出常理的病變,本質上都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該做的工作,一步都不能少。
電動骨鋸啟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黑色的肋骨被一根一根地鋸斷,取出。
身旁的女助手強忍著不適,一下又一下地在記錄板上飛速書寫。
當所有障礙被清除,劉博士戴著雙層手套的手指,終于可以完全觸碰到那顆怪異的心臟和萎縮的雙肺表面時。
誰也料想不到,他剛剛建立起來的淡然,又一次轟然崩塌。
取而代之的,是遠超學識范圍的驚愕。
他萬萬沒有想到。
那兩個早已失去生命體征的器官,竟然在他的指尖下,輕微地動了一下。
與此同時。
在距離7402實驗室不足十里的某個出租屋內。
睡了一整個下午的張小尾,在一片昏沉中緩緩醒來。
眼皮沉重,他費力地睜開一條縫,刺眼的光亮讓他又閉了上去,
再次睜開時發現是手機屏幕的光。
一條信息,懸停在屏幕最上方。
發送人,林小小。
發送時間,晚上八點三十分,也就是在五十分鐘之前。
那個時候,他正被酒精麻痹沉沉睡著,對外界一無所知。
可現在他醒了。
使得他看到了。
看到那條能讓他渾身血液都為止凝固的信息1
甚至因為過于驚駭,導致連接下來該做什么都忘了!
只知道整個世界,都被濃縮成了屏幕上那八個冰冷的大字。
——張小尾我們分手吧!
就是這八個無比樸素的大字。
讓他維持著舉著手機的姿勢,整整持續了一分鐘。
一分鐘過后,他才重要回過神來。
想來那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好!”
伸出有些顫抖的拇指,在屏幕上敲下一個字。
點擊發送。
然而,這個字剛剛發出去,一個更讓他錯愕的符號彈了出來。
一個鮮紅的感嘆號。
對方已經不是好友,信息發送失敗。
她不僅是斷絕了彼此的戀人關系。
更是連最后一絲聯系,都毫不留情地斬斷了。
紅色的感嘆號,就那樣靜靜地躺在屏幕上,像一個無情的嘲諷。
張小尾只覺得兩眼一黑。
一股酸楚涌上鼻腔。
為什么?
為什么她要這么絕情!
不就是自己失業了嗎?
不就是暫時沒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嗎?
不就是……
想到這里,他又忽然停住了。
紛亂的思緒中,一個被他刻意忽略了很久的事實,清晰地浮現出來。
他忘了。
原來自己忘了,她是一名受人尊敬的醫生。
而自己,只是一個前途渺茫的土木狗。
這些年,他竟然天真地把這個巨大的鴻溝給忽視了。
是啊。
自己早已經不是那個在大學里對未來充滿幻想的學生了。
而她,也早已不再是那個會為了純粹愛情而奮不顧身的懵懂女孩了。
九點三十三分。
一直敞開著的電視機里,新聞播報的聲音忽然鉆進他的耳朵。
“我國首例超級病毒感染者,已于今晚八點三十分,在定點醫院宣布臨床逝世。”
“在此,本臺提醒所有觀眾,注意日常個人衛生,避免前往人群密集場所,勤洗手,盡量佩戴口罩。”
“日后,我們將持續跟蹤報道此次病毒的后續發展,力求用最快的速度將真相告知大家……”
超級病毒?
看到這四個字,結果張小尾又忽然如川劇變臉一般的笑了。
笑這女主播真是敬業,也笑這個國家真是搞笑。
不就是一個小小的病毒感染嗎?
至于用“超級”這種詞匯來渲染嗎?
至于翻來覆去地播報,搞得好像世界末日就要來了一樣。
想到這里伸手從床邊的箱子里摸出一瓶啤酒,拉開拉環,仰頭就猛灌下去。
冰涼的液體雖降低了喉管的溫度,卻澆不滅心頭那股燒灼的怒火。
林小小。
林小小!
這死的怎么不是你呢!
“砰!”
手里的啤酒罐被狠狠砸在地板上,殘余的酒液灑了一地。
真他媽掃興!
真他媽的悲慘!
我張小尾怎么能這么倒霉呢!
張小尾......
想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另一邊和他有著某種聯系的女助手,眼中所有人都慌了,唯獨劉博士還在奮力地在與尸體對抗。
那顆暴露在空氣中的黑色心臟,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頻率瘋狂跳動!
“咚!咚!咚!”沉悶而有力的聲音,像一記記重錘,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那根本不是生命該有的搏動,而是惡魔蘇醒的戰鼓!
“強效鎮定劑!最大劑量!”隨后劉博士的聲音到了這一刻已經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一名工作人員立馬拿起一支巨大的針管,沖上前,顫抖著將整管黃色的液體全部推進了那顆跳動的黑色心臟之中。
然而,沒有用。
一丁點的效果都沒有!
那心臟的跳動甚至變得更加狂暴,附著在上面的蠕蟲狀筋脈根根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活過來!
也就在這時,尸體那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了!
沒有死者的渾濁,沒有病人的無神,而是明亮帶著一絲戲謔!那雙眼睛越過所有人,徑直對上了劉博士的視線。
然后,它也笑了。
嘴角向兩側咧開一個夸張的弧度,露出了一個無比詭異的笑容。
“啊——!”
終于有人承受不住這極致的恐懼,發出一聲尖叫。
可這聲尖叫,卻成了死亡的信號。
尸體猛地坐了起來!
動作迅猛到帶起一陣腥風!隨著它的動作,被切開的胸腔內,那顆瘋狂跳動的心臟,萎縮的雙肺以及其他各種扭曲變形的臟器,“嘩啦”一聲,全都流淌了出來,鋪滿了手術臺,甚至滴落到了冰冷的地板上。
五臟六腑流了一地,它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這一幕把劉博士可謂嚇得肝膽俱裂,下意識地就像要后撤!
然而他的速度快,對方的速度明顯更快!
隨著一聲利器撕開布帛般的輕響。女助手驚恐地看見那怪物的一只手,像鐵鉗一樣扣住了劉博士的頭顱。
只是輕輕一擰!
伴隨著清脆的骨骼斷裂聲,劉博士的腦袋,被它硬生生從脖子上扯了下來!
鮮血如噴泉般從斷裂的頸腔中爆射而出,染紅了怪物的臉,也染紅了它臉上那不曾消退的詭異笑容。
“快跑!!”
剩下的人尖叫著哭喊著沖向實驗室大門。
但一切都晚了。
怪物隨手扔掉劉博士的腦袋!
他能瞬殺劉博士,就意味著能瞬殺其余人!
當即女助手只聽到耳邊不斷傳來骨頭被折斷的脆響和血肉被撕裂的悶響。視線中一個又一個同事,在她的眼前被扯掉胳膊,被撕斷大腿。那根本不是戰斗,而是一場單方面的的虐殺!
幾秒鐘后,世界安靜了。
安靜到只剩下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怪物穩健的呼吸聲。
女助手癱軟在墻角,褲襠處已有濕潤。她看著那個渾身浴血的怪物,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來。
雖然她早已料到會有這樣的事,但沒想到會發現在自己的身上。
索性只能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
然而,預想中的劇痛并未降臨。
一雙冰冷的手,輕輕撥開了她額前被冷汗浸濕的劉海。
她顫抖著睜開了眼,正對上那張近在咫尺沾滿血污的臉。
它沒有殺她。
它只是對著她,露出了一個笑容。
那是一個沉穩自信帶著學者氣息的笑容。
與剛剛被它擰掉腦袋的劉博士,在手術前露出的笑容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