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山峰。
陳常升已經(jīng)開始嘗試修煉《四十九天功》一個月,興許是因為修行天賦頗差的緣故,迄今為止,他也只是剛剛能引動靈氣入體。
這與他先前在水潭中,四肢百骸吸收靈氣不同。
《四十九天功》七日為一境,三境“乘變”,七日悟變。于戌時面西而臥,感落日余暉之息。將前境所藏“遁一”靈氣,與周身流轉(zhuǎn)之氣相觸而不融,觀其相生相克之變。
天道雖定四九,然“一”藏變數(shù),如春有寒、夏有涼,皆此“一”之動也。修者當明“變中求常,常中尋變”,如弈者觀棋,知定勢而破僵局。
四境“合道”,七日融道。不拘時辰方位,任其自然。引“遁一”靈氣入靈臺,與天地元氣相感,如水滴匯入江海。此時當忘“我”忘“功”,唯存“道”之流轉(zhuǎn)。
陳常升本修行有《岳家刀法》內(nèi)息,然《四十九天功》是吸納天地之靈氣,而其本身卻是很難引動天地靈氣與自身,縱然按照功法所述去做,也唯有盤坐水潭地宮帶出的“玉石蒲團”之上,方才有效。
可一旦離開玉石蒲團,他便再也難以感受到靈氣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陳常升在不斷的琢磨與嘗試中,一個月的時間,也不過修行到第三境。
“如今我已是后天寶體,為何依舊無法憑借自身,感受到天地靈氣所在,無靈根、靈竅等,若無外物相助,真的不能修仙么?”陳常升盤坐于玉石蒲團,悵然自語。
倘若真如他所想,那他便只能借助玉石蒲團來修行了。
且讓陳常升意外的是,玉石蒲團竟然能夠緩慢吸收天地靈氣,從而再被他修行時所吸收。
“看來只得如此了,待我天功小有所成,擁有自保之力,便啟程回家。”
陳常升想到這里,便繼續(xù)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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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府。
丹辰子所在庭院。
又是半月過去,如今丹辰子的情況,比之半個月前,要更加差勁了。
只見丹辰子面色蒼白,整個人看上去毫無血色,身體的生機徹底流逝殆盡,皮包骨頭,顯得頗為恐怖猙獰。
躺在庭院內(nèi)的躺椅上,若是不仔細觀察,其模樣與死去多年的尸體毫無兩樣。
陳尋仙、陳尋道兩兄弟并不害怕,每日都在照顧著丹辰子。
“小……小尋仙……小尋道……為師……為師要走了,再不能陪著你們。魂魄在消散,為師……為師無法壓制魂魄離體,欲回歸天地……”
丹辰子奄奄一息,生命走到了盡頭。
可縱然即將死去,他所牽掛著的,依舊是兩兄弟。
“師父……”
“嗚嗚……”
兩兄弟跪在其身前,淚水止不住的涌出。
丹辰子努力的睜開眼,虛弱到了極致,聲音沙啞且無力:“別哭了……忘了告訴你們,為師前些時日收北青蘿為徒,你們要時常討論修行心得……”
“她……日后可幫到你們……”
“為師所有,已全部傳授你們,身上之物,也盡數(shù)交于你們。”
“為師心愿說了太多次,而今要走了,便不再多言,能將觀星盤交還于紅云師姐,為師便再無遺憾……”
他一口氣說了許多,隨時有可能斷絕生機,怕說的太少,怕兩個孩子記不住。
陳平安這次沒有在庭院外,而是帶著趙婉兒兩姐妹,還有女兒陳青葫,皆匯于此。
“嗚嗚……”
“啊!”
自打一進來,陳青葫便止不住的哭,哭聲不絕,淚水自青色的眸中涌出。
像她這個年歲,并不知死亡是何意,可因生來異于常人,能察覺到一些陳平安他們所察覺不到的。
就連陳尋仙,當年也同樣如此。
“娘……”
“我看到好多光點,自丹辰子爺爺身上飄向遠方……”
陳青葫轉(zhuǎn)身撲入趙婉兒懷中,大眼霧蒙蒙,帶著哭腔。
“又是一年春夏……”
“我卻依舊不敢直視那道身影……”
丹辰子的氣息更加虛弱了。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在變得僵硬,溫度在漸漸下降。
“看到了……紅云師姐……”
“看到了……丹陽子師兄……”
丹辰子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聽不見。
“哧!”
下一瞬,他的魂魄自肉身飄出,點點晶瑩光芒,自其魂魄中四散,飄向遠方,消于天地間。
“師父……我不讓你走……”近乎八歲的陳尋仙,還只是個孩子,此刻卻哭的撕心裂肺,緊緊的抓著丹辰子的那雙干癟皮包骨的手。
“嗚嗚……”快六歲的陳尋道,只是哭,沒有多余的話語。
當年陳二狗與秦氏走的時候,陳尋仙也是哭成這般模樣。
趙婉兒不忍看到離別這一幕,抱起陳青葫,便與妹妹趙嬋兒轉(zhuǎn)身離去。
“爹,你想想辦法,救救師父,求求你!”陳尋仙紅著眼睛,抬頭望向父親陳平安,眸中帶著祈求。
陳平安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話到嘴邊,什么都說不出。
“呵呵,小尋仙是不是忘了,為師說過,如今你已長大,可不能哭鼻子嘍!”丹辰子的魂魄站在陳尋仙與陳尋道身前,伸手輕輕為其擦拭眼角的淚水,雙手卻從陳尋仙臉上穿過。
陳尋道帶著淚水,死死的盯著丹辰子的魂魄。
“哧!”
下一刻,只見陳尋道瞬間喚出十根赤紅色旗幟,旗幟圍繞丹辰子周身轉(zhuǎn)動,帶著大量的靈氣自四面八方而來。
“師父,我不想你離去!”他催動旗幟,手中快速結(jié)印,想要以丹辰子教他的陣法,將丹辰子的魂魄拘在原地,使其魂魄不再化作點點光芒,不再潰散。
丹辰子無奈笑道:“傻孩子,為師大限已至,壽盡歸天地,你又怎能留下為師魂魄?”
“不,我要嘗試!”陳尋道倔強回道。
但很快,陳尋道便發(fā)現(xiàn),他做的一切,不過只是徒勞罷了。
“人終究是要死的,亦如當年你們的爺爺奶奶。秦氏離去時,曾來找過為師,她最大的心愿,是再看一眼兒子陳常升,為師幫了她……”
“好好修煉,好好長大。”
“平安小友,你陳家有兩個好孩子,三年來……老朽好似擁有了家,老朽……心滿意足了……”
隨著丹辰子的聲音漸漸落下,他的魂魄在原地緩緩化作點點光芒,在三人眼前消散,歸于天地間。
任由陳尋道拼盡體內(nèi)靈氣,催動旗幟陣法……
待丹辰子的魂魄徹底消失,陳尋道瞬間泄了氣,癱倒在地面,不甘的盯著丹辰子魂魄消散的地方:“怎會如此?怎能如此?仙人的手段,也無法留下死去的人么?”
當年陳二狗、秦氏死的時,陳尋仙也是這樣。
兩人身后,陳平安恭敬的朝著丹辰子的尸體行禮,隨后望向兩個孩子:“你們的師父已經(jīng)離去,眼下我們要做的,是讓他入土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