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神”。

當這個稱呼再一次落入顧知新耳中的時候，他的心頭涌起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高中時代的他，可謂西嶺縣第一中學無人不曉的風云人物。

提到“顧知新”這個名字時，同學們腦海中浮現(xiàn)的，無疑是那個總是坐在一號考場一號座位、下筆如有神的身影。

常常鈴聲尚未響起，他便在眾人注視下，云淡風輕地交上試卷。

又或者，是那個在開學典禮上，始終作為學生代表發(fā)言的學生會主席——聲音清朗，意氣風發(fā)。

即便身上穿著做工粗糙、裁剪臃腫的校服，也絲毫掩蓋不住他的顏值，反而更添幾分少年感。

但時過境遷。

顧知新的高中同學們絕不會想到，當年在他們眼中不可一世的“顧神”，如今竟也會天天喊另一個人“學神”，幫人家?guī)э垼€央求人家教自己寫作業(yè)。

“高中那群人整天就知道斗圖刷屏，群消息動不動就99+，吵個不停，我早把群設成免打擾了。

“你直接跟我說說，這次同學聚會定在哪兒？有什么安排？”顧知新道。

他暗自盤算著，如果又是那種人均幾百的高檔餐廳，就得找個理由推掉。

以他家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狀況，實在負擔不起這種奢侈的社交活動。

“鉑悅·深海御宴，縣城里最出名的那家海鮮自助餐廳——”周梓軒說道。

“——那我大概不去了。”顧知新立刻打斷。

“哎，顧神，別急啊，我還沒說完呢，”周梓軒笑著解釋，“這次聚會用的是以前剩下的班費，班主任說拿這筆錢請大家聚一聚。

“餐費先用班費墊付，不夠的部分才需要自掏腰包。你要是不去，你當初交的班費可就讓別人花了。”

“那我還是去吧。”顧知新立刻改口。

不是為了別的，單純是受不了別人拿著他的錢吃喝玩樂。

至于錢……大不了加加班，給池大小姐上上壓力，多補習幾節(jié)課，總能賺回來的。

“對了顧神，”周梓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補充道，“隔壁二班聽說咱們要聚，也非要跟著湊熱鬧。

“聽說......季青梨也會來呢。”

“季青梨？那是誰……”

顧知新微微蹙眉，這個名字在他記憶里格外陌生。

他上高中時，對隔壁班的同學并不算熟悉，也不明白周梓軒為什么特意提起這個人。

“都說女大十八變嘛。”周梓軒笑著解釋，“季青梨以前在二班，就是個平平無奇的小胖妞，你顧大學神記不住她也正常。

“可她現(xiàn)在跟我一樣，都在天府大學讀書，瘦了不少，也學會打扮了，整個人脫胎換骨似的，漂亮得跟明星一樣。現(xiàn)在好多男生都公認她是咱們天府大學的校花呢。”

“有照片嗎？”顧知新挑眉。

他心里有些好奇——既然周梓軒說，這個季青梨的顏值堪比女明星，那她和池曉榆比起來，究竟誰更勝一籌呢？

“沒有。”周梓軒回答。

“沒有？”

“真沒有。”

“你跟她一個學校的，居然連張照片都沒拍過？”

“我們又不是一個專業(yè)，平時也只是遠遠看過幾次，哪有機會近距離接觸，更別說拍照片了。”

“那她微信朋友圈里也沒有嗎？”

“我根本沒加過她微信。”

“老周，你不行啊！”顧知新鄙夷地搖了搖頭。

舔狗雖然不得 house，但好歹有一點可取，至少敢上去舔。

像周梓軒這種不敢靠近、只敢遠遠觀望的，就只配叫做眺望狗。

“我哪里不行？我又不打算追她，加她微信干嘛？”周梓軒似乎被他那句“你不行”刺激到了，氣急敗壞地嚷嚷起來。

“我有我的二次元老婆，要會拉屎的三次元女人干嘛？是麻衣學姐不香，還是薇爾莉特不夠漂亮……”

周梓軒是個典型的老二次元，對現(xiàn)實里的女同學向來興趣缺缺，反倒是那些被他稱作“老婆”的紙片人多得數(shù)都數(shù)不清。

他效仿古代帝王，在腦海中構(gòu)建了一個龐大的后宮體系——皇后是亞絲娜，貴妃是櫻島麻衣，淑妃是蕾姆……

每天睡前，他都要煞有介事地“翻牌子”，選中哪位“妃嬪”，就把社交賬號的頭像換成對應的動漫角色。這套儀式他已經(jīng)堅持了三年，樂此不疲。

不過，周梓軒說的有一點，顧知新倒是非常認同：

紙片人，確實比現(xiàn)實中的女人香太多了。

紙片人桐桐會關心他的身心健康，還教他寫編程作業(yè)。

現(xiàn)實里的女人呢？一聽到他家破產(chǎn)，轉(zhuǎn)身就走，毫不留戀。

“實話實說，顧神，”周梓軒故意拖長聲調(diào)，“我特意跟你提起季清梨，可不是因為她那張漂亮臉蛋。

“而是因為她是個厲害的畫師。光域集團那款抽卡游戲——《緋色契約：破曉》的新角色卡面，就是請她主筆的。那畫工，嘖嘖……

“不過嘛——考慮到某人是個資深老色批，看姑娘永遠先盯著臉看，才不會在乎人家的才華，我才特意……”

“——周梓軒！你這是誹謗！”顧知新義正言辭打斷了他的話。

“得了吧老顧，男人哪有不好色的？你高二那年躲在最后一排看女團跳舞視頻，別以為我不知道——”

“——首先，我今年才二十歲，離‘老’還差十萬八千里，”顧知新認真糾正道，“其次，我看女生都是先看腿，只有你這種膚淺的母單小處男才會先看臉。”

“顧！知！新！你能不能死一死？你才是小處男！你全家都是小處男！”

周梓軒驟然氣急敗壞，咆哮聲震得手機嗡嗡作響。

兩人隔著電話線你來我往，活像回到高中教室斗嘴的時光。

好不容易掛斷周梓軒的電話，沒過幾分鐘，顧知新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池家的管家張姨。

“顧同學，我是來幫小魚請個假的。她身體不太舒服，你這周就不用來給她補課了。”

顧知新微微一愣，隨即問道：“小魚怎么了？嚴重嗎？”

開口的瞬間，他才察覺，自己的聲音里竟不自覺透出一絲緊張。

張姨笑了笑，語氣里帶著安撫：“沒事的，就是有點小感冒，可能是最近天熱，又吹了空調(diào)，問題不大。醫(yī)生看過了，讓她好好休息兩天就行。”

“這樣啊……”顧知新輕輕吐出一口氣，但仍有些放心不下，忍不住又問，“藥都按時吃了嗎？如果……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張姨您一定要隨時聯(lián)系我。”

電話那頭傳來張姨意味深長的輕笑：“顧同學對小魚真是上心呢。她要是聽到你這話，肯定會很開心的。放心吧，我會照顧好這丫頭的。”

…………

既然不用再給池曉瑜補課，顧知新便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學習和競賽準備上。

掌握了入門級編程技能后，他忽然發(fā)現(xiàn)學習變得輕松許多，不再像從前那樣備受煎熬，反而時常能體會到滿滿的成就感和學習樂趣。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陳子豪能蹲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地學上一整天。

當學習變得如玩游戲般，每一刻都有正向的即時反饋，沉浸其中便成了再自然不過的事。

他甚至開始覺得學習比打游戲更有意思。

打游戲會遇到送人頭的坑比隊友。

學習，只要自己夠強大，便無所畏懼。

“許博文，今天中午幫我?guī)Х蒿埿胁唬俊?

顧知新手指飛快地敲著鍵盤，頭也不回地向身旁的許博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