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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將軍歸來

清漪閣內,燭火搖曳,映照著死寂與肅殺。

蝕心散的劇毒如同跗骨之蛆,在江紫靈殘破的軀殼內瘋狂啃噬,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撕裂般的劇痛和冰冷的虛弱。

九轉還魂丹與謝懷瑾那碗冰火交織的奇藥,勉強壓制著毒性,如同在油盡燈枯的燈盞里強行續上一點微弱的火苗,搖曳不定,隨時可能熄滅。

遠處,西華門方向的廝殺聲、兵刃交擊聲、戰馬的嘶鳴聲隱隱傳來,如同悶雷滾過寂靜的宮殿,更添幾分肅殺。

蕭遠山如同鐵塔般矗立在竹榻前,佩刀插在身前的竹席上,刀鋒映著燭火,反射出冰冷的寒芒。

他鷹隼般的目光如同最警惕的探針,掃視著破碎的門洞、搖曳的燭影、以及角落林德海僵冷的尸體,不放過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空氣凝固得如同鉛塊,沉重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時間在無聲的煎熬中緩慢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

江紫靈閉著眼,意識在劇痛與冰冷的深淵邊緣沉浮。屬于江紫靈的冷靜分析在毒性的侵蝕下艱難運轉。

趙珩與哈魯納的合流,將叛亂推向了高潮。

蕭遠山下令守衛在西華門平叛,青鳶帶著謝懷瑾前往冰窖……這是她設下的局,以自身為餌,引那幕后真正的毒蛇現身。

冰窖……那里存放著很多珍稀藥材,是解毒的希望,也是最終攤牌的狩獵場。

誰會出現?

趙珩?哈魯納?還是……那個一直隱匿在更深處的影子?

巨大的陰謀如同冰冷的蛛網,纏繞著她的思緒。

蝕心散的來源?林德海的同謀?兵部虎符如何落入趙珩之手?

哈魯納的突然反水……太多的謎團,如同濃霧,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之下。

就在這時——

“吱呀……”

一聲極其輕微、帶著陳舊木軸摩擦聲的推門聲,突兀地在死寂中響起。

不是來自破碎的正門,而是……清漪閣后方,那扇通往幽靜庭院、幾乎被藤蔓覆蓋的、不起眼的側門!

這聲音如此輕微,卻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間打破了凝滯的空氣!

蕭遠山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鐵石!按在刀柄上的手猛地攥緊,指節爆響!

他銳利如電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瞬間鎖定了聲音的來源!

殺氣如同實質的寒潮,驟然彌漫開來!

老太監嚇得魂飛魄散,篩糠般抖成一團,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江紫靈的心也猛地一縮!

來了?這么快?冰窖那邊……難道青鳶……

側門被無聲地推開一道縫隙。

凜冽的夜風裹挾著庭院中清冷的草木氣息和……一股極其淡的、卻無法忽視的……鐵銹與硝煙混合的味道,悄然涌入。

一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滑了進來。

來人并未穿著華麗的宮裝或候選者的錦袍,而是一身極其樸素、甚至有些陳舊的玄色勁裝。

衣料是耐磨的麻布,沒有任何紋飾,只在肩肘等關鍵部位縫著幾塊深色的、不起眼的皮甲。

烏發用一根最簡單的黑色布帶束在腦后,幾縷散落的發絲垂在額前,遮住了小半張臉。

他身形高大挺拔,如同山岳般沉穩,卻又帶著一種獵豹般的精悍內斂。步伐無聲,落地卻帶著一種千鈞之重的力量感。

當他完全踏入暖閣搖曳的光線下時,那張被散亂發絲遮擋的臉龐輪廓才隱約顯露。

那是一張飽經風霜的臉。

古銅色的皮膚上刻著幾道深淺不一的疤痕,如同勛章,訴說著戰場的殘酷。

下頜線條如同刀削斧劈,剛毅冷硬。鼻梁高挺,唇線緊抿,透著一股久經沙場磨礪出的、深入骨髓的沉穩與肅殺。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眼睛——如同沉在寒潭底部的墨玉,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里面沒有波瀾,沒有情緒,只有一種沉淀了無數生死、看透了人間百態的……沉寂的冰冷。

然而,在那冰冷的沉寂最深處,當他的目光掠過竹榻上那氣息奄奄、龍袍浸透污血的身影時,一絲極其細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般的……劇痛和……刻骨的焦灼,幾不可察地掠過!

蕭遠山在看到來人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致!臉上萬年不變的冷硬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種混雜著敬畏的復雜情緒,如同驚濤駭浪般在他眼中翻涌!

“裴……裴將軍?!”

蕭遠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幾乎是失聲喊了出來!

他按在刀柄上的手,下意識地松開了些許,身體也微微前傾,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恭敬姿態!

裴烈?

這個名字如同驚雷,在江紫靈殘存的意識里轟然炸響!屬于邵思涵的記憶碎片瞬間翻涌!

鎮北侯裴烈!帝國北疆的定海神針!

十年戍邊,浴血沙場,拒北狄于國門之外,戰功赫赫,威名震懾敵膽!他……他怎么會在這里?

他不是應該遠在千里之外的北疆大營嗎?

選秀……選秀的名冊上……那個排在最后、被她匆匆掠過、只留下一個“擅兵事,性沉毅”評語的玄衣身影……是他?

他……昨日就回來了?還……參加了選秀?而自己……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他?

巨大的震驚讓蝕心散的劇痛都似乎停滯了一瞬!

裴烈沒有看蕭遠山,甚至沒有看角落里抖如篩糠的老太監和林德海的尸體。

他那雙沉寂如寒潭墨玉的眼眸,自踏入暖閣的那一刻起,就牢牢地、帶著一種仿佛要將對方刻入靈魂深處的專注和……一種壓抑到極致的痛楚,鎖在了竹榻上那個氣息微弱的身影上。

他看到了她慘白如金紙的臉,看到了嘴角不斷滲出的黑血,看到了龍袍上刺目的污跡,看到了她緊蹙的眉心和在劇痛中微微顫抖的身體……

那沉寂的眼底,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瞬間翻涌起驚天的怒濤!

冰冷的殺氣如同實質般從他周身彌漫開來,瞬間壓過了蕭遠山方才爆發的氣勢!整個暖閣的溫度仿佛都驟降了幾分!

那殺氣并非針對任何人,而是源于一種目睹至寶被褻瀆、被傷害的、源自靈魂最深處的狂暴怒意!

他沉默著,一步一步,極其沉穩地走向竹榻。腳步聲很輕,卻如同重鼓,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蕭遠山下意識地想要阻攔,但身體卻如同被無形的力量釘在原地!

裴烈身上散發出的那股久居上位、歷經百戰磨礪出的、如同山岳般沉重磅礴的威壓,讓他這位同樣鐵血的將領都感到了窒息般的壓力!

那是真正的帝國柱石,是血與火中鑄就的軍魂!

裴烈走到竹榻邊,距離江紫靈只有一步之遙。

他微微俯身,高大的身影在燭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將女帝完全籠罩。他沒有說話,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指腹和掌心布滿了厚厚的老繭,是常年握持兵刃留下的印記。

手上沾著些許塵土和……幾處未干涸的、暗紅色的血漬,散發著淡淡的硝煙味。顯然,他并非從安逸之處而來。

這只帶著戰場氣息的手,極其輕柔、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穩定力量,極其小心地、避開了所有污血,輕輕覆在了江紫靈冰冷顫抖的手背上。

溫熱的觸感,帶著粗糲的繭子摩擦皮膚的微癢,瞬間傳遞過來!

那溫度并不熾熱,卻異常沉穩厚重,仿佛蘊含著無盡的力量,奇異地驅散了一絲蝕心散帶來的刺骨寒意!

江紫靈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緊閉的眼睫如同受驚的蝶翼,劇烈地顫動了幾下。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只大手上傳來的溫熱和力量,還有那濃得化不開的、如同實質般的……守護之意。

這感覺……如此陌生,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心感,仿佛漂泊的小船終于靠上了最堅固的港灣。

裴烈依舊沉默。他只是用那雙沉寂如墨玉的眼眸,深深地、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痛苦的臉龐。

那眼神復雜到了極致——有刻骨的心疼,有壓抑的憤怒,有失而復得的慶幸,還有一種……沉淀了十年風霜、終于得見一面的、近乎虔誠的專注。

他緩緩抬起另一只手,動作輕柔地拂開她額前被冷汗浸濕的碎發。指尖帶著薄繭,觸碰到她冰涼的皮膚。

就在這時!

異變陡生!

“咻——!咻——!咻——!”

三道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破空厲嘯,如同毒蛇的嘶鳴,毫無預兆地從清漪閣幽暗的橫梁陰影處激射而出!

速度快如閃電!角度刁鉆至極!

一道直取裴烈覆在女帝手背上的手腕!一道射向他毫無防備的后心!最后一道,竟陰險無比地射向竹榻上氣息奄奄的女帝眉心!

淬毒的烏金針!見血封喉!

這刺殺時機拿捏得妙到毫巔!

正是裴烈心神激蕩、全神貫注于女帝傷情的瞬間!更是蕭遠山被裴烈威壓所懾、心神稍分的剎那!

致命的殺機,瞬間降臨!

“將軍小心!”

蕭遠山目眥欲裂,怒吼出聲!拔刀已然不及!

然而,裴烈——這位從尸山血海中踏出的帝國軍神,他的戰斗本能早已刻入了骨髓!

在那三道烏光閃現的剎那,他那雙沉寂如寒潭的眼眸深處,冰冷的殺意如同沉睡的火山驟然噴發!

他覆在女帝手背上的手猛地一收,寬大的玄色袖袍如同鐵幕般瞬間卷起!

“叮!叮!”

兩聲極其輕微卻令人牙酸的金鐵交鳴!

射向他手腕和后心的兩根毒針,竟被他卷起的袖袍精準無比地掃落!那袖袍看似普通麻布,卻堅韌異常,毒針甚至未能穿透!

而射向女帝眉心的那根毒針,在距離目標僅剩三寸之遙時——

裴烈那只剛剛拂開女帝額前碎發的手,以一種超越了肉眼捕捉極限的速度,如同鐵鉗般,穩穩地、精準地,凌空捏住了那根致命的毒針!

針尖距離女帝的眉心肌膚,僅剩毫厘!

針尖上幽藍的毒芒,在燭火下閃爍著妖異的光澤。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裴烈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那雙沉寂如墨玉的眼眸,此刻已徹底化為兩輪深不見底的、燃燒著九幽寒炎的漩渦!

冰冷、暴虐、帶著毀天滅地的殺意!

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死死釘在橫梁上那片幽暗的陰影處!

“藏頭露尾的鼠輩。”

他的聲音終于響起,低沉、沙啞,如同金鐵在冰面上摩擦,帶著一種凍結靈魂的寒意和令人心悸的輕蔑,“也敢……驚擾圣駕?”

話音未落,他捏著毒針的手指猛地一彈!

“咻——!”

那根淬毒的烏金針,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更凌厲的威勢,如同死神的召喚,撕裂空氣,瞬間沒入橫梁那片幽暗的陰影之中!

“呃啊——!”

一聲短促凄厲的慘嚎驟然響起!隨即是重物墜地的沉悶聲響!

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從橫梁上跌落下來,眉心赫然插著那根他射出的毒針!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便再無生息。

一擊斃命!

干凈!利落!如同碾死一只螻蟻!

整個清漪閣內,死寂得可怕。

蕭遠山保持著拔刀的動作,僵在原地,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看向裴烈的眼神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撼和敬畏!

這就是……鎮北軍神的實力?十年戍邊,鋒芒更盛往昔!

老太監早已嚇得癱軟在地,昏死過去。

江紫靈緊閉的眼睫劇烈顫抖著。

她雖然看不見,但剛才那電光火石間的致命殺機,裴烈那如同神祇般化解危機的強大氣場,以及那瞬間爆發又瞬間收斂的恐怖殺意……都如同實質般沖擊著她的感知!

那股沉穩厚重的力量依舊覆在她的手背上,仿佛隔絕了外界所有的驚濤駭浪。

裴烈看都沒看地上那具刺客的尸體。

他緩緩收回目光,眼中的暴虐殺意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沉淀為那片沉寂的墨玉深潭。

他再次低下頭,專注地凝視著竹榻上氣息微弱的女帝。

那只捏過毒針、沾染了刺客鮮血的手,極其自然地在自己玄色的衣襟上擦拭了一下,仿佛拂去一點微不足道的塵埃。

然后,他再次伸出手,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稀世珍寶,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極其溫柔地,拭去了江紫靈唇角再次溢出的一點帶著黑氣的污血。

他的指尖帶著粗糲的繭子和一絲微弱的血腥氣,觸碰到她冰涼的皮膚。

江紫靈的心,在那輕柔的觸碰下,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顫。

蝕心散的劇痛依舊在肆虐,冰冷和虛弱如同深淵,但在那片冰冷黑暗的深淵邊緣,似乎……亮起了一點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暖光?

就在這時!

“主子!”

青鳶冰冷急促的聲音如同利刃,猛地劃破了清漪閣的死寂!

她深青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破碎的正門沖了進來!

氣息微喘,宮裝上沾滿了冰屑和新的血跡,顯然冰窖之行并非坦途!

她手中緊緊抓著一個寒氣四溢的玉盒,里面正是一株晶瑩剔透的八葉八星蓮(被她在冰窖的最底層暗隔發現的,應該是被林德海私藏起來的)!

她的臂彎里,還夾著依舊昏迷、但臉色似乎好了一絲的謝懷瑾。

然而,當她沖入閣內,看到站在竹榻邊那個高大玄色的身影時,腳步猛地一頓!

那雙冰冷的寒潭眼眸瞬間收縮,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裴……裴將軍?”

青鳶的聲音帶著一絲破音的驚愕,隨即又化為更深的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

她下意識地將玉盒護在身后,身影微側,隱隱將昏迷的謝懷瑾擋在了自己與裴烈之間。

裴烈緩緩直起身,目光平靜地掃過青鳶和她手中的玉盒,以及臂彎里的謝懷瑾。

那沉寂的眼神里沒有任何波瀾,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他的視線最終落回竹榻上氣息奄奄的女帝身上,聲音低沉而平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響起:

“解藥在此,速救陛下。”

他的話語如同定海神針,瞬間驅散了青鳶心中的疑慮和閣內彌漫的緊張。

青鳶深深看了一眼裴烈,不再猶豫,立刻將謝懷瑾放下,快步走到竹榻邊,打開玉盒。

冰冷的寒氣瞬間彌漫開來,那株八葉八星蓮在燭火下流轉著夢幻般的微光。

“陛下……”

謝懷瑾被青鳶放下時似乎被觸動,竟掙扎著再次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依舊渙散,充滿了虛弱和劇痛,但當看到青鳶手中的玉盒和竹榻上氣息微弱的女帝時,那雙溫潤的墨眸深處爆發出驚人的執著光芒!

醫者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扶……扶我起來……”

他掙扎著,用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抓住青鳶的衣角,聲音破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藥……藥引……冰魄草……地心火芝……快……”

青鳶立刻將他扶到榻邊矮幾旁。

老太監連滾帶爬地將之前準備好的冰魄草汁液和地心火芝粉末遞上。

謝懷瑾強忍著劇痛和眩暈,深吸一口氣,再次進入了那種近乎神圣的專注狀態。

他的手指因為失血和手腕的劇痛而微微顫抖,但每一次研磨、每一次調和都帶著一種近乎苛刻的精準。

額頭的冷汗如同溪流般滑落,滴在冰冷的竹席上,但他渾然不覺,全部心神都凝聚在眼前那即將成型的解藥之上。

裴烈依舊沉默地站在榻邊,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

他沒有去看謝懷瑾的動作,那雙沉寂如墨玉的眼眸,依舊專注地、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女帝痛苦的臉龐。

他覆在女帝手背上的大手,傳遞著源源不斷的、沉穩厚重的力量,仿佛在無聲地告訴她:我在。

終于,一小碗呈現出冰藍與赤紅完美交融、散發著奇異寒熱氣息的粘稠藥膏,在謝懷瑾顫抖的手中完成。

藥膏的表面,甚至能看到細微的能量光點在流轉。

“陛……陛下……”

謝懷瑾喘息著,捧著玉碗,如同捧著最后的希望,看向青鳶。

青鳶沒有任何猶豫,小心翼翼地扶起女帝的上半身。

女帝的身體綿軟無力,如同沒有骨頭。

青鳶捏開她的下頜,謝懷瑾用玉匙舀起那散發著奇異氣息的藥膏,極其小心地、一點點地喂入女帝口中。

冰寒與灼熱交織的氣息瞬間涌入!

比之前那碗壓制藥液更加霸道、更加精純的力量,如同兩股洶涌的洪流,蠻橫地沖入江紫靈被劇毒侵蝕的經脈!

蝕心散那瘋狂的啃噬感瞬間被壓制到了最低點!

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涼之意護住了即將崩潰的心脈,而一股溫潤的暖流則如同春雨般,開始緩慢地滋養、修復著被劇毒破壞的臟腑!

江紫靈的身體在藥力沖擊下猛地一顫!緊閉的眼睫劇烈地抖動起來!

一絲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呻吟從她喉間溢出。

有效!

閣內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就在這關鍵時刻——

“報——!”

一名渾身浴血、氣息急促的玄甲衛將領再次沖入!

聲音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稟統領!西華門……西華門叛軍攻勢兇猛!哈魯納王子……他……他親自率薩圖爾部親衛沖陣!勇悍異常!我方……傷亡慘重!趙珩……趙珩那逆賊,手持兵部虎符,又調來了巡防營東大營一部!宮門……宮門恐將不保!”

西華門告急!宮門將破!

巨大的危機如同黑云壓頂!一旦宮門失守,叛軍涌入,整個皇城將陷入血海!

清漪閣這點人,如何抵擋?

蕭遠山臉色鐵青,猛地拔刀出鞘!

冰冷的刀鋒指向門外,眼中燃燒著決死的戰意:“陛下!臣……”

他的話被一個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足以定鼎乾坤的沉穩力量的聲音打斷。

“蕭遠山。”

裴烈緩緩開口。

他終于將目光從女帝臉上移開,轉向了蕭遠山。那雙沉寂如墨玉的眼眸深處,翻涌著冰冷刺骨的殺意和一種掌控全局的絕對自信。

“持我佩劍,即刻前往西華門。”

裴烈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遠處的喊殺聲,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傳令三軍:裴烈在此!叛者,殺無赦!”

他解下腰間那柄看似古樸無華、劍鞘上甚至帶著幾處陳舊磨損的長劍,隨手拋給了蕭遠山!

蕭遠山下意識地接住那柄劍!入手沉重異常!劍鞘冰涼的觸感仿佛帶著北境的風雪!

當他手指握住劍柄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蘊含著千軍萬馬沖殺意志的磅礴氣息,瞬間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這是鎮北軍神的佩劍!是帝國北疆的軍魂象征!是足以號令三軍、震懾宵小的無上信物!

“末將——遵命!”

蕭遠山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狂熱與戰意!他雙手捧劍,對著裴烈深深一躬!

隨即不再有絲毫猶豫,如同出鞘的利劍,轉身大步流星沖出了清漪閣!

那柄古樸的長劍在他手中,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發出低沉的嗡鳴!

裴烈收回目光,重新落回竹榻。

謝懷瑾正將最后一點藥膏喂入女帝口中。

女帝的身體在藥力的作用下,微微顫抖著,但緊蹙的眉心似乎舒展了一絲,嘴角溢出的污血也漸漸變少。

“將軍……”

青鳶看著裴烈,聲音依舊冰冷,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探尋。

西華門危在旦夕,他為何不去?為何將佩劍交給蕭遠山?

裴烈沒有回答青鳶。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座亙古不變的礁石,任憑驚濤駭浪拍打,巋然不動。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女帝臉上,那沉寂的眼底深處,翻涌著無人能懂的復雜情緒——有慶幸,有后怕,有失而復得的珍重,更有一種……仿佛要將十年戍邊錯過的時光都彌補回來的、近乎貪婪的守護。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在竹榻邊單膝跪了下來。

這個動作,讓青鳶的瞳孔猛地一縮!帝國軍神,鎮北侯裴烈,在女帝榻前……單膝跪地!

裴烈似乎渾然不覺。他微微傾身,靠得更近。

那只帶著粗糲繭子、曾握持萬鈞兵刃、也曾拂去她額前碎發的大手,極其輕柔地、再次覆在了江紫靈冰冷的手背上。這一次,握得更緊了些。

他的聲音低沉得如同耳語,只有近在咫尺的江紫靈和青鳶能勉強聽清,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最深處滾出,帶著北境風沙的粗糲和一種沉甸甸的、幾乎無法承受的重量:

“陛下……”

“臣……”

“回來了。”

簡單的三個字,卻仿佛耗盡了千鈞之力。

里面蘊含的,是十年戍邊的鐵血風霜,是千里奔襲的刻骨煎熬,是得知因自己私離北疆而引發狄寇異動、細作潛入、甚至險些讓她喪命于劇毒之下的……無邊的自責與痛楚!

那份沉甸甸的、幾乎要將靈魂壓垮的愧疚,如同實質般,透過他掌心滾燙的溫度,傳遞到了江紫靈冰冷的手背上。

江紫靈緊閉的眼睫,再次劇烈地顫動起來。

蝕心散的劇痛依舊在,冰冷依舊在。但那只緊握著她的大手傳遞來的,不僅僅是力量,更有一種……讓她靈魂都為之震顫的、沉重到無以復加的……守護與承諾。

她知道,這盤以生死為注的選秀棋局,隨著這位不期而至、背負著如山重負的帝國軍神的降臨,終于……掀開了最終對決的序幕。

而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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