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掩體厚重的合金門在身后合攏，將外面世界的腐臭與嘶吼徹底隔絕。周沉反手落下三道門閂，沉重的金屬撞擊聲在寂靜的空間里回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終結感。他背對著俞夏，寬闊的肩背肌肉在緊身黑色作戰服下繃緊，汗水浸濕的布料勾勒出充滿爆發力的線條，空氣里彌漫著他身上濃重的硝煙、血腥和汗水的混合氣息，濃烈得幾乎令人窒息。

“處理他?！敝艹恋穆曇魶]有任何溫度，像冰冷的金屬刮過地面。他沒有回頭，徑直走向角落一個覆蓋著帆布的裝備堆。

俞夏的目光立刻落在被周沉像丟垃圾一樣扔在地上的老約翰身上。老人蜷縮著，枯瘦的身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微微顫抖，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壓抑的呻吟，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啦聲。他臉上那道被腐爛者指甲劃開的傷口，邊緣已經開始呈現出一種不祥的青灰色，傷口深處滲出的血液顏色也暗沉得詭異。

「初步掃描：T病毒變種入侵跡象明顯，感染率預估37%，持續上升中。」系統的機械音在俞夏腦海中響起，冰冷地宣告著死亡倒計時，「常規手段已無法逆轉感染進程。」

俞夏的心臟沉了下去。她迅速跪到老約翰身邊，動作麻利地打開自己那所剩無幾的醫療包。消毒藥水刺鼻的氣味彌漫開來，她小心地清理著老人臉上猙獰的傷口，動作盡可能輕柔，但每一次觸碰都讓老約翰的身體劇烈地痙攣一下。

“忍著點，約翰大叔?！庇嵯牡吐曊f，聲音在空曠的掩體里顯得有些單薄。她撕開無菌紗布，準備包扎。

“沒…沒用了，姑娘…”老約翰渾濁的眼睛費力地睜開一條縫，里面是深不見底的絕望和認命，“我…我感覺到了…它在咬我的骨頭…燒我的腦子…”他枯槁的手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死死抓住俞夏的手腕，指甲幾乎嵌進她的皮肉，“艾米…求…求你…找到我孫女艾米…城西…‘希望’孤兒院地下庇護所…告訴她…爺爺…爺爺對不起她…”老人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眼神開始渙散，抓著俞夏的手卻像鐵鉗般不肯松開。

“約翰大叔！堅持住！”俞夏急聲呼喚，試圖給他注射一支強心劑。

“浪費時間?！北涞穆曇魪念^頂傳來。

俞夏猛地抬頭。周沉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陰影，完全籠罩了她。他已經脫掉了沾滿污血的外層戰術背心，只穿著一件緊身的黑色背心，精悍的肌肉暴露無遺，手臂上虬結的血管如同盤踞的毒蛇。他手里拿著一個金屬水壺，正仰頭灌著清水，凸起的喉結隨著吞咽上下滾動，水流順著他線條剛硬的下頜淌下，滑過沾著血污和塵土的脖頸，沒入背心領口。他的眼神低垂，落在老約翰身上，那目光沒有任何憐憫，只有一種評估物品價值的冷漠，如同屠夫在看一塊注定腐爛的肉。

“他感染了，深度?！敝艹练畔滤畨?，聲音平淡地陳述事實，“病毒正在侵蝕他的中樞神經，很快他就會喪失理智，變成外面那些東西的一員?，F在處理掉，是最干凈、風險最低的選擇?！彼麖澭瑥能娧让娴牡肚世锞従彸槌鲆话押鈩C冽的格斗匕首，動作流暢而致命。

“不！”俞夏幾乎是本能地張開雙臂，擋在老約翰身前，隔開了周沉和他手中的利刃。她仰頭，迎上那雙深不見底、翻涌著危險暗流的黑眸，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他還有意識！他還沒變異！他只是個想保護孫女的老人！我們有藥！我的醫療包里還有兩支高濃度抗病毒血清！給我一個機會！”她的聲音因為激動和恐懼而微微發顫，眼神卻異常堅定，帶著孤注一擲的光芒。

“機會？”周沉重復著這兩個字，唇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形成一個毫無溫度、近乎殘忍的弧度。他非但沒有退后，反而向前逼近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到呼吸可聞。他身上那股混合著硝煙、汗水和血腥的強烈雄性氣息，如同實質般壓迫著俞夏的神經。他微微俯身，冰冷的目光如同手術刀，一寸寸刮過俞夏因激動而泛紅的臉頰，最終定格在她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唇瓣上。

“俞夏，”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親昵感，像毒蛇在耳邊嘶鳴，“你以為這是什么地方？慈善收容所？”他手中的匕首沒有放下，鋒利的刀尖在昏暗的應急燈光下反射著一點寒星，距離俞夏的咽喉只有不到十公分。“資源，在這里比人命貴一萬倍。你那兩支血清，”他冷笑一聲，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能換半塊壓縮餅干？還是一顆能打死腐爛者的子彈？”

俞夏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上來，但她沒有退縮，手指在身后悄悄握緊了醫療包里冰冷的針劑管?！霸谖疫@里，它值一條命！值一個爺爺對孫女的承諾！”她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在掩體里激起微弱的回聲。

周沉臉上的那點虛假的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純粹的、冰封的寒意，眼底深處那壓抑的瘋狂仿佛要破冰而出。他猛地伸手，動作快如閃電，俞夏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手腕就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鉗??！他捏著她拿著血清針劑的手腕，力道之大讓俞夏瞬間痛呼出聲，感覺骨頭都要被捏碎。

“承諾？”周沉的聲音壓得極低，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俞夏的耳膜，“末日里，承諾是裹著糖衣的毒藥！是拖著你一起下地獄的鎖鏈！”他猛地將俞夏拽向自己，兩人的身體幾乎貼在一起。他低下頭，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額頭上，帶著一種令人戰栗的壓迫感?！翱纯此?！”他強迫俞夏轉頭看向地上氣息奄奄、傷口發黑的老約翰，“他的承諾是什么？是變成怪物后咬斷他孫女的喉嚨？還是把我們都拖進墳墓？！”

“他不會！”俞夏奮力掙扎，手腕的劇痛和心底涌上的巨大恐懼讓她聲音嘶啞，“給我血清！我能救他！我能延緩病毒！至少…至少讓他清醒著見到艾米！”眼淚無法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視線，但她死死咬著下唇，不讓它掉下來。

周沉死死盯著她含淚卻倔強無比的眼睛，鉗制她手腕的力量沒有絲毫放松。時間仿佛凝固了。掩體里只剩下老約翰越來越微弱的呻吟和兩人沉重交錯的呼吸聲。俞夏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沖刷耳膜的轟鳴，能感受到周沉胸膛下那顆心臟沉穩而有力的搏動，像一頭蟄伏猛獸的心跳。

“救他？”周沉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耳語的沙啞。他冰封的眼神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劇烈地翻騰、碰撞，那不僅僅是冷酷的算計，更像是一種被強行喚醒的、來自遙遠過去的尖銳痛苦，被末日殘酷法則死死壓住，卻在此刻因俞夏眼中那份不顧一切的堅持而劇烈地撕扯著他。他握著匕首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警告！目標人物精神核心數據流出現劇烈異常波動！情感模塊與邏輯模塊沖突加?。∥ｋU等級提升！」系統的警報聲在俞夏腦中尖銳地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

就在俞夏以為他會徹底爆發或者直接擰斷自己手腕時，周沉鉗制她的力量突然松開了。俞夏猝不及防，踉蹌著后退了一步，撞在冰冷的金屬墻壁上，手腕處傳來火辣辣的劇痛，清晰的指痕已經浮現出青紫色。

周沉沒有再看她，也沒有看地上的老約翰。他猛地轉過身，背對著他們，寬闊的肩膀繃得像一塊堅硬的巖石。他抬手，狠狠一拳砸在旁邊的金屬彈藥箱上！

“砰——！！”

震耳欲聾的巨響在封閉空間里炸開！堅固的金屬箱體瞬間凹下去一個清晰的拳?。【薮蟮臎_擊力讓箱體里的子彈嘩啦作響。俞夏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力驚得心臟驟停，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周沉保持著揮拳的姿勢，拳頭抵在變形的金屬上，指關節處皮開肉綻，鮮血順著冰冷的金屬緩緩淌下，滴落在布滿灰塵的水泥地上，綻開一小朵一小朵暗紅的花。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壓抑到極致的狂暴，整個背部的肌肉都在劇烈地起伏、賁張，如同即將掙脫牢籠的兇獸。那股暴戾的氣息幾乎要化作實質，充斥著整個掩體。

足足過了十幾秒，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才稍稍減弱。周沉緩緩直起身，沒有回頭，只是用一種極度壓抑、仿佛從齒縫里擠出來的、帶著血腥味的冰冷聲音說道：

“血清，給他注射。”

俞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猛地抬頭看向周沉僵硬的背影。

“但是，”周沉的聲音繼續傳來，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從這一刻起，俞夏，你不再是‘白鴿’的志愿者?！?

他緩緩轉過身。指節上的鮮血還在滴落，順著他古銅色、布滿新舊疤痕的手臂蜿蜒而下。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戴著一張完美的石膏面具，只有那雙眼睛，深不見底，翻涌著俞夏完全無法理解的、極其復雜的暗流——有未散盡的暴怒，有冰冷的算計，有深深的疲憊，還有一絲…仿佛被觸碰了禁忌傷疤后、強行用鋼鐵重新焊死的脆弱？那眼神復雜得讓人心悸，危險得令人膽寒。

他一步一步，緩慢而沉重地走到俞夏面前，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硝煙味。高大的身影再次將她完全籠罩在陰影里。他沾滿自己鮮血和金屬碎屑的手指，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壓迫感，極其緩慢、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抬起了俞夏的下巴，強迫她仰視自己。

俞夏被迫迎上他那雙深淵般的眼睛，身體僵硬，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甚至能看清他瞳孔深處自己驚恐的倒影。

“你是我撿回來的。”周沉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惡魔的低語，每一個音節都敲打在俞夏緊繃的神經上，“你的命，你的身體，你的每一滴血，每一分價值…包括你那點可笑的、隨時會害死你的同情心…”他冰冷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腹上的血污蹭到了俞夏白皙的下頜皮膚上，留下刺目的暗紅印記。

“…現在都屬于我?！?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呼吸幾乎噴在俞夏的唇上，那雙翻涌著瘋狂與絕對掌控欲的眼睛，死死鎖住她因恐懼而放大的瞳孔，一字一頓地宣告：

“你，是我的‘所有物’（Property）。明白了嗎？我的…小寵物（Pet）。”

「核心數據流異常加??！偵測到目標人物精神底層邏輯與情感模塊出現不可逆鏈接！警報！警報！該鏈接指向——」系統的尖嘯聲在俞夏腦中驟然拔高到極致，如同瀕臨崩潰的電路，然后…戛然而止！

世界仿佛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周沉那雙深不見底、翻涌著絕對占有欲的冰冷眼眸，像烙印般刻在俞夏的視網膜上。

「系統？系統！」俞夏在心中瘋狂呼喚，卻只得到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

而周沉的手指，依舊冰冷地、帶著鐵與血的氣息，牢牢地鉗制著她的下巴，宣告著不容置疑的所有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