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緊繃的神經，在古蕾娃宣布娜美脫離最危險期時，終于松了一絲。

“呼…命撿回來了，”古蕾娃灌了口酒，辛辣的氣息沖淡了藥味。“剩下的，就是慢功夫清毒，躺著養吧。”

“太好了，娜美小姐！”山治第一個歡呼，轉身就沖進廚房，“得好好補補。”

“萬歲！”烏索普抹著眼淚。路飛咧開嘴，草帽下的笑容燦爛無比。薇薇緊握著娜美的手，喜極而泣。索隆抱著刀，嘴角微揚。靠在墻邊的羅南，看著娜美臉上那抹微弱的血色，緊繃的身體也放松了些許。

就在這稍縱即逝的放松瞬間——

“阿——阿——阿——嚏！！！”

一個響亮無比、帶著濃重鼻音的噴嚏，像炸雷一樣從堆滿厚重醫書的書架后爆出。

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釘向那個陰暗角落，只有書架后面傳來牙齒打顫的“咯咯”聲和壓抑的嗚咽。

古蕾娃瞥了眼角落，又看看瞬間戒備的眾人，尤其注意到羅南悄然按上劍柄的手。她哼了一聲：“哼，藏頭露尾的小東西，被‘硬骨頭’嚇破膽了？”

“轟！”

她話音未落，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猛地從城堡下層傳來，墻壁劇震，灰塵簌簌落下。

“干掉草帽小子！為國王陛下報仇！”

“白鐵海賊團萬歲！”

喊殺聲、刀劍碰撞聲、火槍轟鳴聲瞬間逼近，瓦爾波的殘部趁著風雪稍歇，竟突破了外圍，攻入城堡。

“敵襲！”索隆“鏘啷”一聲長刀出鞘，眼神銳利如狼，“山治，守住通道。”

“用你說！”山治旋風般沖出廚房，一腳將沉重的橡木桶踢向樓梯口。

“烏索普，保護娜美和薇薇！”路飛橡膠手臂瞬間伸長，就要沖向樓梯。

“交…交給我！”烏索普雖然腿抖，還是咬牙舉著彈弓擋在石臺前。薇薇臉色蒼白，緊緊護在娜美身邊。

混亂中，書架角落傳來一聲帶著哭腔卻異常堅決的尖叫：

“不！不準傷害朵麗兒醫娘和病人。”

“嘩啦！”書架被猛地從里撞開！書本器皿散落一地。

煙塵彌漫中，一個半人高的身影沖了出來，張開細小的前肢（或者說前蹄？），死死擋在通往診療臺的通道前。

那是一只…馴鹿！

淺棕色的皮毛，小巧分叉的犄角，濕漉漉的黑眼睛蓄滿淚水，一個圓圓的藍色鼻子格外顯眼。

它渾身抖得像風中落葉，聲音尖利帶著哭腔：

“我…我是怪物！很可怕的怪物！”

它朝著被它出現弄得一愣的白鐵士兵們大喊，“快滾開！不然…不然我就把你們全都撞飛！”它努力低下頭，用犄角對準敵人，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恐懼溢于言表。

時間仿佛凝固。

兇神惡煞的海賊，殺氣騰騰的草帽一伙。

中間，是散落的書籍、破碎的玻璃，和一只流著淚、自稱怪物、卻用渺小身軀筑起防線的小小藍鼻子馴鹿。

“怪…怪物？”一個白鐵士兵回過神，嗤笑道，“哪里來的小畜生？礙事！宰了它加餐！”他獰笑著舉起了燧發槍。

“砰！”槍響了！

“喬巴！！”古蕾娃驚怒交加。

子彈呼嘯而來，小馴鹿嚇得閉上眼睛，全身僵硬，但腳下像生了根，一步不退。

千鈞一發！

一道身影比子彈更快，羅南如同瞬移般出現在喬巴身前，完好的左手快如閃電，在子彈即將命中喬巴額頭的剎那——

“叮！”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羅南手中的“斗魂”將子彈切成兩半。

他冰冷的目光掃向開槍的海賊：“你的子彈，太慢了。”

“什…什么？”開槍的海賊眼珠都要瞪出來。劍砍子彈？這是什么怪物？

“混蛋！”路飛暴怒，“橡膠橡膠——手槍！”他拳頭如炮彈般轟出，瞬間砸飛了那個開槍的海賊。

“動手！”索隆低喝，三刀流瞬間展開，雪亮刀光如同旋風卷向樓梯口涌上來的敵人，“鬼斬！”

“雜碎們，打擾女士養病，罪該萬死！”山治腿影如鞭，凌厲的踢擊將側面沖來的敵人踹飛，“首肉！”

“看我的必殺·火藥星！”烏索普鼓起勇氣，彈弓連發，火藥彈在敵群中炸開小片煙霧。

戰斗瞬間爆發，狹窄的城堡大廳成了血腥的戰場。

“朵麗兒醫娘！病人！”喬巴看著近在咫尺的刀光劍影，嚇得魂飛魄散，卻依舊固執地想擋在古蕾娃和娜美前面。

“笨蛋，躲后面去！”古蕾娃一把揪住喬巴的后頸皮毛，將它粗暴地甩到自己身后，“礙手礙腳！”

“可是…”喬巴還想掙扎。

“沒有可是，想幫忙就給我冷靜點。”古蕾娃厲聲呵斥，同時敏捷地側身躲過一把飛來的斧頭。

羅南沒有加入前方的混戰。他如同磐石般釘在診療臺和樓梯之間狹窄的通道上，這里是敵人突破防線、直接威脅娜美和古蕾娃的必經之路。

“干掉那個藍頭發的，他守著醫生。”一個頭目模樣的小頭目看出了關鍵，帶著幾個精銳士兵猛撲過來，刀劍齊揮。

羅南眼神一凝。自己這是被當成軟柿子了。

他不退反進，強化過變態的身體爆發出恐怖的力量和速度，側身讓過當頭劈下的彎刀，左手如毒蛇出洞，精準扣住對方手腕，猛地發力一擰。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那海賊慘嚎著彎刀脫手。

羅南順勢奪刀，反手格開側面刺來的長矛，同時右腿如重錘般橫掃而出。

“咚！”沉重的悶響，另一個海賊如同被攻城錘擊中，胸口塌陷，口噴鮮血倒飛出去，撞倒一片同伙。

他動作簡潔、暴力、高效，每一次格擋都帶著金屬般的悶響，每一次反擊都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脆響。

他像一堵移動的鋼鐵堡壘，將狹窄的通道守得滴水不漏，偶爾有流彈飛來，他或用奪來的刀磕飛，或直接用被厚實衣物包裹的手臂硬抗，發出“噗噗”的悶響，身形卻巋然不動，那恐怖的防御力和力量，讓圍攻的海賊膽寒。

“怪…怪物！這家伙也是怪物！”一個海賊看著同伴像破麻袋一樣被羅南踹飛，驚恐地后退。

“不準后退，他只有一個人，耗死他。”小頭目紅著眼嘶吼，揮刀再次撲上。

喬巴縮在古蕾娃身后，黑曜石般的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浴血奮戰的羅南。

看著他如同不知疲倦的戰斗機器般守護著后方…那種非人的力量，那種磐石般的意志，深深沖擊著它幼小的心靈。

“他…他才是真正的‘怪物’…”喬巴喃喃自語，恐懼中夾雜著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震撼和…向往。

戰斗持續著，草帽一伙配合默契，將涌上來的敵人死死壓制在樓梯口附近。

索隆的刀光織成死亡之網，山治的踢擊快如閃電，路飛如同人形兇獸橫沖直撞，烏索普的干擾彈也起到了作用。羅南則像定海神針，牢牢釘死了通往娜美的最后防線。

終于，在索隆一記強力的“三十六煩惱風”劍氣將樓梯口徹底轟塌、暫時阻斷了敵人增援后，殘余的十幾個白鐵海賊團士兵被逼到了墻角，傷痕累累，滿臉恐懼。

“可…可惡的草帽！”小頭目捂著流血的肩膀，色厲內荏地吼道，“別得意！瓦爾波陛下一定會回來的！你們這些包庇叛徒的混蛋，還有那個藍鼻子的怪物雜種…”

他惡毒的目光掃過被古蕾娃護在身后的喬巴，“都等著被國王陛下碾碎吧！希魯魯克的庸醫養出來的怪物雜…”

“雜種”兩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喬巴的心上。

“不…不準你…”喬巴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被觸及最痛處、無法遏制的暴怒。“不準你…侮辱朵麗兒醫娘！還有…還有醫生！！！”

喬巴猛地掙脫了古蕾娃下意識阻攔的手。

它的身體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發生了恐怖的變化，肌肉如同吹氣般瘋狂膨脹，柔順的棕色皮毛被撐裂，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爆響，溫和的黑眼睛瞬間被狂暴的血紅取代。

“嗷吼！！！”

一聲震碎飛雪的狂暴咆哮響徹城堡，一頭身高超過三米、肌肉虬結、犄角猙獰、面目兇暴的巨大人形馴鹿，取代了那只小小的藍鼻子馴鹿，出現在眾人面前，狂暴的氣息如同實質的沖擊波擴散開來。

“怪…怪物！真正的怪物！”白鐵海賊團的士兵們嚇得魂飛魄散。

巨大化的喬巴，血紅的眼睛死死鎖定那個辱罵希魯魯克的小頭目，粗壯的鼻孔噴出灼熱的白氣。

“Rumble Ball…藍波球！”古蕾娃低聲自語，眼神復雜。

“吼！”喬巴動了，龐大的身軀爆發出與體型不符的恐怖速度，巨大的蹄子踐踏地面，發出沉悶的巨響，它無視了其他人，如同一頭發狂的戰車，直沖那個早已嚇傻的小頭目。

“不…不要過來！”小頭目絕望地舉起刀。

“砰——咔嚓！！”

巨大的鹿蹄帶著毀滅性的力量狠狠踏下，精鋼打造的彎刀如同朽木般斷裂，緊接著是骨骼碎裂的恐怖聲響，那小頭目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深深踩進了堅硬的石板地里，鮮血如同噴泉般從蹄下涌出。

這血腥狂暴的一幕，徹底摧毀了剩余海賊的意志。

“怪物吃人了！快跑啊！”

“救命！”

殘余的海賊屁滾尿流，哭爹喊娘地沖向被索隆轟塌的樓梯廢墟，連滾帶爬地逃命去了。

狂暴的巨鹿站在原地，胸膛劇烈起伏，血紅的眼睛掃過一片狼藉的大廳，掃過驚愕的路飛、索隆、山治、烏索普、薇薇，掃過依舊守在娜美身前、眼神凝重的羅南，最后，目光停留在神色復雜的古蕾娃臉上。

眼中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去，狂暴的力量迅速消散。

龐大的身軀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迅速縮小、變形…幾秒鐘后，那只小小的、流著淚的藍鼻子馴鹿又回來了，癱坐在血泊和廢墟中，茫然地看著自己沾血的蹄子，身體抖得像篩糠。

“我…我…”它看著被自己踩成肉泥的敵人，巨大的恐懼和負罪感瞬間淹沒了它。“我果然是…怪物…”它猛地捂住臉，發出壓抑不住的、絕望的嗚咽。

短暫的寂靜。

路飛突然大步走了過去，蹲在小小的、哭泣的馴鹿面前，臉上沒有恐懼，沒有厭惡，只有一種純粹的好奇和…邀請。

“喂，”路飛的聲音打破了壓抑，“你叫喬巴對吧？”

喬巴抬起淚眼朦朧的臉，怯怯地看著他。

路飛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容如同穿透風雪陰云的陽光：

“剛才超——帥的啊！做我的伙伴吧！”